“学姐？”

    一道略显犹疑的女声突然出现在身后，桑渺微微侧过神扫了一眼，那唤人的女孩子一个箭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桑桑学姐，真的是你啊！”一张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女孩子的脸上溢出满满惊喜的笑，“刚才我还在想等忙完要不要联系你，没想到这就碰上。”

    桑渺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待来人放开，她才彻底缓过来，“我以为谁呢？突然跑过来非礼我，小季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还没改啊？”

    被桑渺称作小季的女孩儿，嘿嘿一笑说：“我我激动还不行啊！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学姐你又不发朋友圈，我都见不到你的人。”

    这小季原是她的同校学妹，当初和她一起参加过A大某一年的文化节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桑渺后来出了国，断断续续和她有过联络。

    此时见她，当初那个学生气的小学妹，如今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职业西装，头发也被挽在脑后，一副干练精致的职场打扮。

    “你今天怎么在我们学校？”桑渺问。

    小季当即点了点致意招聘宣讲的易拉宝，解释说：“我在致意当hr，今天是过来宣讲的。”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话音一转，当即邀请说：“学姐你晚上没什么事吧？要不请你吃晚饭？宣讲马上结束了，等我一小时，我收拾完就来找你。”

    眼下快到傍晚五点，桑渺原先的打算也是去食堂随便对付晚饭，再回办公室备课。

    她想了想，和小季约了碰面的时间，先回了办公室备课。

    桑渺弄完备课PPT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她连忙出门赶去目的地。

    餐厅在A大附近，不到500米的位置，不仅是学生长去光顾，就连A大住在附近的教职工也喜欢在这里宴请客人。

    她顺着小季给的包厢号找过去，推开门便看到两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坐在包厢里吞云吐雾。

    她以为走错房间，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正想退出去，她看见小季从相连的隔壁包厢走过来。

    小季喊住了她：“学姐！”

    没想到包厢里还有别的陌生人，这多少让她有些尴尬。

    小季向她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同事，今天刚好碰上他们部门团建，我定的位置在外面，可能就是会比包厢吵一些。”

    桑渺淡淡地笑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怎么不进去？”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出现，传至她的耳畔，她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小季，那意思像在问“他怎么来了”。

    小季也疑惑。

    学姐和她老板当年的恋情人尽皆知，后来他们俩分手，她去致意面试还略有尴尬。以往有宣讲会，付念寒只出钱不出人，她哪里能想到今天他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我和学姐约了外面的位置，我们就不打扰付总您了。”小季说着，没看付念寒的表情，连忙挽过桑渺的手，硬着头皮带人走向大堂。

    小季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把桑渺逗乐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她笑着问。

    小季坐下后，仿佛压惊一般，喝了柠檬水后说：“长得不可怕，但给人的感觉可怕。我们公司的女员工都挺怕付总的。”

    桑渺蓦地想起蔡诗君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小季觑了觑她的脸色，渐渐放松开来。

    当年桑渺和付念寒分手，各种小道消息传出来，两位当事人从来没有在任何社交平台说过什么。

    她不敢问，所以到现在为止她没明白，他们俩是谁甩的谁。

    之后饭桌上的话题没有再涉及付念寒。

    小季这两年新谈了个男朋友，今年打算把结婚提上日程，提前预定了桑渺的伴娘身份。

    桑渺中途上了趟洗手间，一出来，看见那道身影。

    她都怀疑他是在她身上装了什么追踪器，不然她怎么能连上个洗手间都能碰见他？

    桑渺不由得蹙了蹙眉，有些不客气地说：“你是狗吗？怎么哪儿都能看见你？”

    他挑了挑眉，反问她：“你忘了？我是属狗。”

    桑渺顿时语塞。

    他以前也挺死皮赖脸的。

    付念寒对她的白眼也不甚在意，抱着臂靠在墙上，目光落在盥洗台前的镜中，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和你那位男性朋友有再联系吗？”

    在水龙头下冲洗的手一顿，桑渺抬头对上镜中的那双眼眸，面色有些不大好，没好气地说：“这和你有关吗？”

    因为这事，她没少被胡主任说。

    说她有男朋友提前说出来，埋怨她不该浪费那男孩子的时间，要不是宋老师及时出现拯救了她，她指不定要被说到脚底。

    付念寒似乎没看出她心情不好，直起身子，凑近她说：“当然有关系啊，你如果还在和那种没风度的男士联系，你不妨考虑考虑我？”

    “做生不如做熟，你觉得呢？”

    桑渺当即哭笑不得，什么做生做熟，她生的熟的一个都不想考虑。

    “我不觉得。”话音刚落，盥洗台上的手机倏地亮了起来，她仿佛终于找到个理由，可以不用面对他略微逼人且炽烈的目光。

    她背过身接起了电话。

    是她一个指导毕业论文的大四学生，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有些问题不太明白想请教她。

    桑渺思忖片刻，应道：“没问题，你一个小时后过来办公室吧。”

    她这边刚挂了电话，转身不过一秒，他立刻凑上前说：“我送你去学校。”

    两人的距离堪堪不过两个拳头那么近，桑渺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在面前，略一抬头，视线落在他的胸口，轻微起伏。

    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语气生硬：“不用了。”

    “顺路而已。”仗着此时洗手间无比安静，没什么人来，他越凑越近，右手往她发间移去。

    桑渺被他弄得一时发愣，撑着手越靠向盥洗台。

    一个男人从男卫生间出来，撞见一男一女在盥洗台前像要接吻般靠得很近。

    原想默默走开，不料脚步声惊动了两位当事人，男人硬着头皮走过去：“呃，不好意思啊付总。”

    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他小步跑着出了过道。

    那步子跑得飞快，生怕被老板叫住原地开除。

    桑渺当即捏着两根手指弹了弹他的胸口，不咸不淡地说：“离我远点？”

    付念寒这回很听话，立刻后退几步。

    桑渺迅速地捞起手机，快步离开。

    送自然是没有送，他被一个电话绊住了，脱不开身。

    他看见了桑渺，打着手势，让她等他几分钟，然而她只装作没看见，径自地离开了餐厅。

    ——

    桑渺从办公室出来快十点了。

    她检查完办公室的电器，关灯锁门。

    这年头的学生都很聪明，很会来事。

    但今天这个小男生，给她一种聪明过了头。

    她原以为他是真的来请教论文方面的问题，怕他在办公室门外等久了，这一路走得飞快，一秒都不敢慢下来。

    然而等她到了办公楼，看见门口站着的小男生，以及他脚边的两箱水果和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原来不是请教论文，而是特意过来送礼。

    两箱水果是给办公室所有老师，另外还有一盒，是市中心网红甜品店的栗子蛋糕，小男生说是他们宿舍的心意，专门给她的。

    她最后什么都没收，只是象征性地拿了几个橙子，分给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剩下的都让男生怎么拿过来的，再怎么拿回去。

    等她回到住处，发现家里没有纸巾，又下去了一趟。

    她住在A大教职工家属楼，在A大生活园区附近，有一栋专门提供给新入职的老师。

    房租很便宜，比市面上同类型相同地段的商品房便宜将近一半，加上学校还会有饭补，吃喝住宿花的钱更少了。

    超市在家属楼小区门口，她买了家里缺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袋，拎得她手指充血勒出痕迹。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楼道前。

    她下楼的时候便看见了这辆车，此时回来，这辆车依旧停在原处，只不过这次驾驶座旁边的车门开着，昏暗路灯下隐约透出个人影。

    桑渺多看了几眼，只觉这车子有些眼熟，眼熟着眼熟着，她不由得走近了两步。

    待看清驾驶座上的车主模样，她的脚步蓦然一顿，前几个小时在餐厅见过的人，这会儿正半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夜晚的路灯慵懒，把光线斜切着落在他的身上，光影斑驳，他的下巴露出一块在光线底下。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人也随之前倾，整张脸全露了出来。

    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待看到的是她，瞬间柔软下来，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她怎么在这里。

    桑渺也想问，他怎么出现在A大的教职工家属楼？

    然而，谁都来得及开口，桑渺的袋子无法再负重前行，底下整个儿撕裂，她买的一堆日用品迫不及待全都掉了出来。

    桑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