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察，重明的披肩就被点燃。
重明连忙伸手扑灭火焰，也是怒火冲天：“老夫这身羽毛，岂是你能动的？”
有师父站在肩头撑腰的朱颜，丝毫不畏惧这神鸟重明，气势汹汹：“说！你是如何给我和师父下的咒？为何我们会变成动物？”
怒气冲天的重明一顿，目光落在朱颜肩头那炸毛的小白兽上。
“小影子？”
小白兽发出一声兽鸣，随即狠狠闭上嘴，清澈的眼眸里怒火滔天。
重明不由后退了一步。
万古神鸟刚刚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肉眼可见地熄灭了。
“你们怎么知道是老夫？哎呀，这个咒啊……原来是这样清心呢？这变成了动物，的确就能约束清修之人身正了哦？小影子，你这模样……呵呵怪可爱。”
朱颜忍住怒火，问：“如何解咒？”
“这个……”
重明顾左右而言他。
小白兽动了动爪子——
重明立刻如实道来：“尚不明确。”
朱颜和她肩头的小白兽纷纷睁大眼：“尚不明确？”
“对！”重明生怕两人不信，返回石室找出了那本九嶷山历代偏僻咒语之书，翻出清心咒那一页，把书上“尚不明确”几个字怼到两人眼前：“看——尚！不！明！确！”
朱颜一下子更怒了：“连解咒之法都没有，重明你也敢给我和师父下咒？你怎么不给你自己下咒？”
重明“嘭”一下化成雏鸟，又“嘭”一下变回人形。
“看吧，老夫本来就是一只鸟，不需要靠它！”
似是想到了什么，重明睁大了眼，手指着朱颜，又指指她肩头的小白兽：“不对啊，这咒要近了女色才会生效！小影子，你变成了这模样，是——”
“啪”——
重明神鸟被扑过来的九嶷山小白兽糊了一脸。
然后小白兽爪下一蹬，就几下跳了下来，到了时影惯常打坐的树下，似模似样地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清心咒？
好，他清心！
奈何小白兽四肢较短，总是动作不太对。
朱颜又拉住重明：“你快点找到解法。这什么破咒。”
重明有些崩溃：“老夫也在找啊！这满地的竹简看到没有？老夫找了这么多也没有啊！”
“还有藏经阁！！快去翻找！重明大人自己做的错事，自己要一力承担。”
重明把额头怼到朱颜跟前：“老夫这绝世容颜破相了，都还没有治好，就到处给你们找解咒之法。这还不叫补救吗？”
神鸟光洁的额头，之前那红肿之处，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
朱颜：“……”
重明又道：“更何况，只要你们不妄动凡心，这清心咒也不会生效……”重明似才发现关键之处，震惊看向朱颜，“小朱颜，你不会……也变成动物了吧？”
不然又如何知道，她也被自己下了咒？
朱颜没有回答，但重明见她神色就知道答案。
重明一把扶住石室的墙。
他当初还真是猜对了！
***
朱颜独自从帝王谷回到别院。
师父从小白兽已经变回了人形，虽然已经修炼入定，仙人之姿的师父在帝王谷打坐修炼也是很赏心悦目，但是怕彼此尴尬，她还是自行回来了。
朱颜躺在别院屋里的床上，只觉得师父的手指从她脑袋，一直往下摸，掠过了脖子，背，腰……
朱颜连忙甩脑袋。
清醒一点。
师父只不过是喜欢毛绒动物，一时没有克制住而已。
当初陪伴三天世子的师父时，不是已经知道，他对毛绒绒的宠物没有抵抗力吗？
捂住泛红的脸，朱颜翻了个身。
思绪又回到了那引发这一切混乱的偷吻上——
不行，这个也不能想。
朱颜叹口气，又翻个身，干脆摊平躺在床上。
眼前又出现师父那张放大的脸。
她幻化成异兽后，竟然就那么袒露肚子没有一点贵女形象出现在师父眼前……
“要命了！”
她在师父面前苦苦维持的精致形象……
朱颜一把将枕头压在脑袋上。
一旁的玉绯边收拾屋子，边好奇看着自家郡主像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郡主，你这是怎么呢？怎么唉声叹气的？是功课被少司命说了吗？”
她家郡主只是唉声叹气更厉害了。
早就听九嶷山的神仆说，这九嶷山的少司命在听学授课时很严格，郡主这恐怕是在学业上遇到了大难题，才会这样思来反去吧。
玉绯摇摇头，出屋关上了门。
朱颜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
又梦到了那琉璃花境。
四周一片火海，朱颜踩在琉璃花瓣上，茫然四顾。她还是那一身赤珠翡丽的赤红战衣，师父和虚遥同归于尽，徒留她一个人在这琉璃幻境里。
自师父去后，她频频梦到这里。
然而从始自终，师父都未曾入梦。哪怕她已经将冰族驱逐出了空桑，时雨帝君亲赐她赤王名号，她长成了师父曾经期许的样子，师父也未曾入梦鼓励她。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朱颜回头，就见到与这琉璃幻境风格截然不同的雪衣神官。
虚遥这毁天灭地的幻境里，触目所及皆是破坏之感。
而这人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容颜绝世，正定定看着她。
朱颜上前，抱住了这人：“时影，你终于来了。”
时影眉头微动。
早在朱颜转交青罡送与他的玉笔时，时影就心下有了猜测。这朱颜好似早就知道了自己这空桑前世子的身份，对那玉笔的来历一点也不惊讶。待此刻在她梦境里，少了现实中的隐瞒和防备，这梦中的朱颜到是毫无顾忌起来。
时影道：“为何不叫我师父？”
朱颜小心翼翼瞧他：“不是你让我叫的？哪有夫妻，还师父长，师父短？”
时影不言。
饶是聪慧如他，遇到这朱颜，也有太多谜团未曾解开。
朱颜牵着他手，絮絮叨叨：“哎师父，好不容易又梦到了你，结果却是还在九嶷山上的师父。若师父你日后知道，与我成了亲，会不会很惊讶？”
时影心想。
今日读心术时，就很惊讶了。
他目光落在这身前的少女身上。
朱颜这身打扮，的确不是少女装束。梦里的她，这模样看起来也比梦外成熟稳重很多。
“当年你赶我下山，说了会来见我，却迟迟不来。我心里怨你、怪你，幸而天公垂怜，让我在梦里见到了你。可最后你说，每年雪寒薇花开就来见我。我见了那么多次雪寒薇，你却一直未曾出现，甚至吝于入我梦中。”
朱颜往前走，时影也任凭她牵着手往前。两人到了琉璃花瓣的边沿，看着花瓣下那星星点点的嘉兰皇城。
“冰族已经被我赶入了北方冰渊，此生再不敢来犯。师父，你心心念念的空桑，你的天下苍生，我替你守住了。我的时影，你何时还我呢？”
时影看着那火海中的空桑帝都。
就见身旁的少女，将脑袋缓缓靠在他肩头。
“不还我也没关系。”
“此生，我只愿师父平安。哪怕只做个九嶷山少司命首徒，也是我朱颜此生幸事。”
***
“小影子，你结束修行了？”
重明怕怕地躲在石室门后，探个头看着不远处的时影。
少年神官只道：“限你十日内，找出清心咒解咒之法。”
重明神鸟欲哭无泪：“可是……我刚刚已经翻遍了藏经阁，确实无法啊。”
时影眉头都未动一下：“那我只好将你禁足帝王谷。”
重明立刻化身雏鸟，冲出了帝王谷，只留下一句——
“老夫去问问这九嶷山群鸟，看有没有其他解法。”
时影缓缓走出帝王谷。
夜色下，来到了一处草地前。
神官雪白的长袖拂过，捡起地上那遗落的灵识草环。
时影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随即放入怀中。
与那绣帕，置于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