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鬼衣(十六)

    “洛晏,你明白什么了?”贺长翊不解。

    洛晏吸吸鼻子,急促道:“我见到她了,我见到温青枝了!”

    她站起身拿出拿把伞撑开,又去点香,香雾弥漫一道女子身影出现在伞下,洛晏直视她。

    温青枝弯唇一笑,俏皮道:“怎么,听我的故事也能哭出来?我都没哭呢。对了,我看过了,你带的这些东西……”

    她伸手指向床边那堆书,“里面没有我要的东西,我要你找的是一张白纸……可能我说的不是那么准确,当时进宋府前我在杂物间呆坐了一会儿,拿到一本书,里面掉出来半张纸,我本想拿着纸写一封诀别信给王老二的,但还没来得及就被算计送去了宋府。后来我一缕魂魄就是附在上面,没被钮婆发现,一直存在到现在。”

    “纸?怎么可能?”洛晏不信:“仓库里的书本,我都拿完了,绝对没有遗漏的……”

    说完,她想起那两个没打开的箱子,里面装着一堆油渣片一样的碎屑,难道真是那个?想到这,洛晏语气都没那么肯定了。

    温青枝叹了一口气,“罢了,也许那样的纸张本来就只剩下一半,你找不到也正常。那就很可惜,我没法帮你们对付钮婆了。”

    洛晏摇摇头,“不碍事的。”

    说完,她脑子里又出现一个新的问题:温青枝的骨灰怎么会在文墨阁?至少该是刘侍诏带走才对,才算合理。

    想着她也问了出来,“那你和祝先生?”

    温青枝笑道:“我是文墨阁的老顾客了,宋玉瓶也是。我在文墨阁买东西时,都会与祝先生聊一会儿。开始时,他脾气古怪得很,但我也是谁,我可是温青枝,说服他也是小事一桩。大约是这样,他心生怜悯,往宋府送东西时随意拿一个罐子带走了我的部分骨灰,放在文墨阁。”

    怪不得,姚镜双会认错白矾和她的骨灰。

    祝先生做事的随心程度,实在不敢恭维。

    洛晏忍不住摇头,问道:“青枝姐姐……你能现身吗?”

    温青枝摇头,目光落在痛苦呆滞的刘侍诏身上,“气氲不够,我无法在除了你之外的人面前现身。虽然,我很想跟刘叔说话……”

    “气运?”洛晏喃喃,“鬼魂现身是讲究运道吗?”

    温青枝道:“不是的,是人气氤氲,足够强盛的人的气场才能支撑我在很多人面前现身……”

    “洛晏,你在和谁说话?”贺长翊有些疑惑。

    温青枝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贺长翊打断。

    洛晏看向贺长翊,她想着若说气运,这个世界谁能强得过男女主?赵子衿不在,那么贺长翊应该可以!不由分说她立刻将伞塞进了贺长翊手里。

    贺长翊还没反应过来,被迫握住伞。

    众人看见伞下黑雾缠绕,一道女子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白色绣花鞋,青色的轻盈纱裙,一个美人跃然出现,彷如一幅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刘侍诏惊讶:“青枝……”

    世界瞬间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常听有鬼,这还是狱中大多数人第一次见鬼,有人呆住,有人没反应,有人直接僵硬的倒下……

    温青枝点点头,抿唇笑道:“刘叔……”

    洛晏对贺长翊严肃道:“长翊哥哥,你把温姑娘带到王溪先生面前,拜托!”

    贺长翊不解,洛晏离他进了些,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王溪,就是王老二!”

    “啊?!”贺长翊吃了一惊,洛晏解释道:“具体细节,我有机会再跟你说!王溪现在应该还在宋府。”

    洛晏想,这个时候,王溪应该是与宋玉瓶商议如何杀了她。虽然有些生气,但她隐约察觉王溪……大约快不行了,强弩之末。

    今日,他脸色很差,苍白无力,差到她当时以为见到了另一个林泽华。

    王溪虽然可怜,但他想要她的命,洛晏实在好感不起来。她只是想为温青枝考虑,至少到如今为止,温青枝是在帮她,洛晏不想温青枝留下遗憾。

    洛晏道:“青枝姐姐,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但长翊哥哥有,待会儿你碰到子衿姐姐和姜少侠,他们也有。把你交到他们手上,我很放心。”

    这时早有几个强壮的剃头匠从牢房里闯了出来,“温姑娘!你放心,你和王老二的仇我们插手定了!”

    “宋明和宋玉瓶今夜必须付出代价!我们也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付出代价!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群情激愤,一连几个剃头匠破门而出,牢房霎时脆得像塑料泡制作的,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夺了钥匙,放出了所有剃头匠。

    三人对着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呆滞,贺长翊一字一顿像无意识对洛晏道“外头下雨了,这香好容易灭……”

    洛晏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她微微侧耳听见墙外响起雨声。几滴透明的雨滴落在小窗,破碎,溅湿墙下的稻草。

    大雨、刮风,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利于燃香。

    “我有办法,”洛晏想了一会儿,拿出叫蛇油膏还不吝啬直接挖出一坨抹在香上,香尖瞬间明亮了一些,她道:“这样香就吹不灭了!”

    一群剃头匠执意跟着去,于是贺长翊被簇拥着离开了牢房。杂乱的脚步声消失后,整个牢房成了一个空荡荡有回音的盒子,洛晏和姚镜双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姚镜双有些不解,“洛晏挚友,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跟着离开?”

    洛晏托腮叹气,无奈地看了一眼姚镜双,心道:因为我们两个菜啊,今夜势必不平凡,为了避免成为吸引炮火的靶子和软肋,呆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她还是道:“我现在身上带着嫌疑呢,不能乱跑,否则按律法,罪加一等。我可是个很听话的小老百姓,轻易不敢犯事。”

    “而且,这间牢房里,姜少侠布了结界,很安全,我们待在这里最好。”

    姚镜双恍然大悟般点头,“姚某明白了。”

    此时,宋府,旧祠堂里。

    王溪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玉瓶,又看了看两人不远处那个背着一柄长剑的少年,“宋伯父,你说不杀洛晏了?”

    “怎么能不杀?!”王溪指尖颤抖,气急,“不杀她,宋兄的病症该怎么办?”

    “今早的事不是已经提醒了你我吗?洛晏是昨日就该死的,可偏偏咱们让她活到了今日,才惹了祸事!”

    宋玉瓶为难道:“王溪贤侄,我明白!我明白!昨夜,我已经去找了钮婆让她帮我杀了洛晏,可谁知她没杀就算了,居然还撂挑子跑了,身边的几个喽啰都来不及带走。她一走,府里的符纸都跟废了一样,什么都压制不住,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找了那几个毛头小道,才免了这场纷争。他们还真有些本事。”

    他指了指身后的少年小声对王溪道:“他说有办法治明儿的病,条件十分简单,就是我放了洛晏。不如我们……顺应他们,就放了洛晏?”

    “反正你我都知道,那小姑娘本就不是什么黑雪鬼衣……”

    “不是又如何?伯父是想就此半途而废吗?”王溪听完,笑容温润:“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们现在帮你是以为你因为儿子的伤气急败坏,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可若是他们知晓,这一切不过是您自导自演,目标就是洛晏,您猜猜他们中的谁能放过你?”

    “你以为放了洛晏,你和王兄能得善终吗?!”

    这样咄咄逼人的王溪,宋玉瓶第一次见,止不住被他眼神震得一惊,“贤侄……”

    王溪吸了一口气又变回笑容可掬的模样,“伯父,现如今你我是骑马入夹道,不得不往前,你我都不能后退半步!”

    “今晚!洛晏必须死,她就是黑雪鬼衣!”

    王溪刚说完,手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额角青筋暴跳,心里有一股力量逆着全身的经脉蜿蜒向上,最后在他脖颈后汇聚,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烙印上去,那处的血肉沸腾灼烧,滋滋啦啦的响着……

    雪花印又更厉害了,死亡像是一头猛兽紧紧撕咬在他身后,只要他稍一放松就可能被撕得粉碎。

    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他一定要实现的!一定!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不论还要用多少人的鲜血和生命来铺路!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少年笑着向他微微颔首,单纯乖顺得像只羔羊。

    *

    这头贺长翊出去了好一会儿,洛晏看着渗进来的水越来越多,想将方才放在角落里的书收起来。一百三十一卷,没有一卷引起七星卦盘的注意,引魂灯不在里面她还有点点失落。但这些书也不是毫无价值,归到文墨阁去,祝先生能拿来换点钱,三五文的,积少成多。

    只是她刚站起身,脚下就才踩到一个硬物,把她的脚底咯了一下,她觉得奇怪推开半步看到物体的一瞬间,惊讶出声:

    “七星卦盘!”

    姚镜双伸手捡起来,“兴许是方才贺兄太激动,动作太大,才将此物掉落。”

    洛晏点点头,“那就收起来吧,等见到他的时候再归还给他。”

    没有神器,七星卦盘充其量就是一个小铜盘,没什么用。

    就在姚镜双要将七星卦盘收进芥子袋时,洛晏眼尖的发现卦盘发生了新的变化,她的心猛地停滞一瞬——

    小小的铜制卦盘上本来只映射着一颗昏暗的光点,现在却渐渐浮起白色的光晕,浅浅的一道,若明若暗,像是极其不稳定的信号灯。

    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握紧七星卦盘,“慢着,姚镜双。”

    洛晏突然呼吸一滞,看着那排经文末尾刻得几个字,“弓什么丁——”

    她迅速反应过来,能是弓,“引魂灯?!”

    居然在这,但这是什么意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七星卦盘上显示的好像是:

    有一点点,好像有?!

    洛晏眉头微微蹙起,“难道是碎片?”

    她看向刚才的书抬起手,身边嘭的一声,重物落地。她微微侧头就看到姚镜双的脸,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重重一击昏死过去。

    一片模糊的黑影像一滩水从她身后慢慢淌过来,没过她的脚边,再爬到墙上直至形成一个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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