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钮婆的事,只有我能帮你们。”女声活泼俏皮,像从幽幽的空间中来,还带着回音,“快些吧。”
“只有你能看到我。”她又补充了一句。
洛晏惊讶,手心里全是汗,“怎么会?”
难道她是天选之人?开什么玩笑!洛晏想往前旁边至少百斤重的石桌突然移过来,墙角的扫帚立起飘在洛晏眼前,发出俏皮的声音:
“别跑,你跑不掉的。”
洛晏喉咙干涩:“……姑娘,你的事不如缓一缓……我……”
“不可以。”女声打断道,声音围绕在洛晏耳边,像3D音箱的效果。
这时原本放在竹框里的糯米飘起来,也跟着她的声音被操纵着在洛晏面前,汇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放我
“……”
姚镜双和陆十六睡着,整场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无助极了,熬夜造成的后遗症让她头痛欲裂。
“现在最合适,你要是不是不放我出来,今天你的东西就找不成喽。”女声道,“你好像很怕我,但我现在除了你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我可一点没有害你,还帮了你呢,松子壳,擦货架,昨日莲花街的椅子。”
洛晏有些惊讶:“那是你?”
女鬼道:“对呀,是我,所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洛晏眉头紧蹙,心脏快到难以言喻的速度,这女鬼或许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贺长翊被禁掉,姜寂洲和赵子衿不在,祝先生也外出了。
只剩下三个菜鸡,那就完全能是女鬼的主场。
“还有,别浪费你的符纸啦,我是残魂伤不了人,普通符纸对我没用。”
洛晏伸到一半的手停下,她没办法深深垂下头,捂住眼睛:“……那、那好吧……”
她手心全是汗,垂头问道:“……姑娘,我该、怎么、怎么帮你?”
女声开心不少:“你只管照我说的做。”
糯米也像欢快的音符跳跃:
谢谢喽
洛晏强颜欢笑:“……客气。”
片刻,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芙蓉巷里。
按照往日,这时候出摊的商贩该开始布置了,应当是热闹的,但现在却格外清静。
今天天气阴沉沉没有太阳,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少年撑着一把绿色油纸伞,但伞并没有遮住他自己,伞下根本没有人,在伞的另一侧,一个个头更瘦小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支线香,头上裹着一张麻布巾。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把伞并排走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目光都有些呆滞。神神秘秘看不懂,像在搞行为艺术。
不久几个行人小跑经过两人身边像有什么急事,慌忙躲避,却还是忍不住驻足看了两人一眼,议论声断断续续:
“这两个孩子谁家的?”
“谁知道呢,看样子是傻子啊……”
“真可怜,看着年纪不大。”
“他们该不会不知道今早的事吧?要不还是提醒一下?”
一个老人去而复返,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矮个少年的肩膀,少年身形颤了一下,才缓缓回头。
“小兄弟,你们今日还要出去?宋府出事了,现在正在四处抓人呢,你们赶快回家去,别再外头晃悠了!”
少年点点头,“多谢!我们现在就是回去了……”
老人眉头皱了皱,还是转身走了。
洛晏知道他们在说今早赵子衿的事。宋府抓人,说明赵子衿顺利逃走了,这是好事。
她护住手里的香,向前走。
姚镜双举着伞,面上不解道:“洛晏挚友,姚某不明白,这伞非打不可吗?”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伞下,摇摇头。
洛晏一手握香,一手挡在左眼眼角,遮住自己的视线,根本不敢往伞下或者姚镜双那一侧看,“当然……得打……”
尽管她已经十二分小心,还是不小心看到伞下摇曳的裙摆和欢快的步子。
一张美艳的脸突然凑过来,“洛晏,我的模样很可怕吗?”
美人瓜子脸,狐狸眼,大红唇,着一身青色纱裙,白色绣鞋,脚步轻悄,走路时后脚跟离地,只用脚尖接触地面,蹦蹦跳跳身形轻盈像跳舞一般。
“……”
洛晏瞳孔放大猛地闭上眼睛,腿都软了差点将手里的线香扔在地上,她有种恍惚感,“……没、没有。”
洛晏当前猜不透女鬼的身份,因为原文里死在钮婆手上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加起来不说有几百,几十总还是有的。
女鬼小姐噗呲一笑,“没有才怪,我不是说了我上不了人身,也杀不了人吗?别怕啦。”
可是……姐姐,你是只鬼啊!
洛晏吸吸鼻子轻轻点头,叹着气抹掉眼角不争气的泪,无语又无奈。偏偏只有她能看见女子,这女子还不肯透露姓名。
姚镜双的目光越过伞顶瞧向洛晏,“洛晏挚友,你在跟它说话?”
洛晏点头,姚镜双只知道伞下可能有东西,但不知道那是一只鬼!
他心里虽然奇怪但也没问,只是按照洛晏的说法跟上去。
行为怪异的两人就这么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
最后女鬼小姐让他们在一做阁楼后门停下,洛晏脚步顿在原地,仔细看了几眼:“青花楼?”
伞下美人也怔了一下,她道:“洛晏,这是天意,我可没有动手脚。”
她才说完,神色一凛,“我们……不,你们要赶快,有人寻来了……是钮婆的人!”
“杂物间,一页……”
女鬼的话没说完,洛晏手里的香熄灭了,是女鬼自己掐灭的。
她消失之前,洛晏和姚镜双被她丢了进去,绿色油纸伞收拢落在洛晏手边,安安静静。洛晏想说,钮婆的目标是贺长翊手里的浮云珠,其实她没事的。
洛晏趴在地上,有些茫然,“……一页什么?”
她起来先检查了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擦伤,发现只有膝盖红了一片,没有破皮没有流血,只算是她的伤,洛晏瞬间松了一口气。
幸好,现在可不是给姜寂洲添麻烦的时候。
远处长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姚镜双双腿像钉在原地,“洛晏挚友,咱们这样算不算私闯?官府会把我们抓走吧?咱们自首能从轻发落吧?”
“……”
洛晏头疼,捏起伞拽住他往杂物间走,“姚镜双,小点声,小点声……别说话!”
来的是什么人,不好说。而且方才还和活泼的女鬼小姐现在也不出声了,洛晏不得不怀疑,来人不是小厮而是术士。
但无论是谁,避开就是了。
杂物间的门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锁比洛晏的手掌还大,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几道清脆的铃响。
不祥的预感倾袭过来,洛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然后忍不住庆幸,她就知道带姚镜双没错!
“姚镜双,咱们得进去!”
洛晏看向姚镜双,“开锁吧,你会的!”
姚镜双犹豫,伸手拒绝:“洛晏挚友,这样不好,是私闯!”
“我们是拿属于女鬼小姐的东西,不拿青花楼的东西……”洛晏说服他道。
“是不是因为没有工具……”洛晏喃喃,视线落在怀里的伞上,“……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伸手摸到一根用力一扯,一截坚硬的竹枝,“用这个可不可以!”
容不得姚镜双拒绝,竹枝被塞进他手心。
姚镜双:“……啊?”
“你可以的!开吧,不然咱俩真要进衙门了!”洛晏可怜兮兮地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事实证明,姚镜双不负锁王的美名,用竹枝都能快速开锁。
他动作熟练,一气呵成,花了不到十秒,大铁锁被打开。
洛晏叹为观止,不禁感叹:果然哪,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在铃铛声到来之际,两人早已闪身进入杂物间,洛晏趴在门缝边看着外面人走远,才转身道:
“芥子袋呢?”
姚镜双从怀里掏出一个模样普通的白色布袋。袋子不大,只有姚镜双拳头大。
他撑开袋口,顾不得其他,洛晏抓起纸页画卷书本,但凡可以用页来形容的东西都一股脑往芥子袋里塞。
“洛晏挚友……这个野史要塞吗?”
“要!”
当前不能慢慢看了,只能这样。
“这个食谱?”
“要!”
“这个……呃……”
洛晏转身利落地将姚镜双手里最后一摞书塞进去,“也要的!”
杂物间里东西被翻了个遍,直到没有一丝纸张的痕迹,两人才罢休。
除却角落里的两个箱子,洛晏没动。因为没有意义,里面的东西都碎成渣了,拿出来也无法辨认。
刚收好芥子袋准备逃,洛晏看到门口人影晃了一下,她扯下姚镜双的袖子,示意他蹲下。
鬼知道被抓住有什么后果,还是做好防范最重要!她伸手摸到腰间的香囊……
下一刻,
“嘭——”
门被暴力踢开,发出巨响,门口出三个壮汉,他们腰间都挂着一只铜铃。
正是昨晚跟在钮婆身边的人。
此时杂物间里灰尘呛人,却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三人遂转身离开。
这头,洛晏掉在了地上,姿态狼狈。被她当垫背的姚镜双,模样更狼狈,就差吃土了。
最后关头,她死马当活马医,用了一张逃跑符。钮婆有百米内压制符纸的能力,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也有。
大佬身边有几个菜鸡的是也算是屡见不鲜了。
事实摆在眼前,她赌对了。逃跑符带着他们回到了文墨阁的院子里。
洛晏手忙脚乱从他背上起身,面前出现了一双利落的黑靴,往上是一双被靴子包裹着的笔直劲瘦的小腿,然后是一片白色的衣摆,熟悉的花纹,熟悉的布料……
洛晏微微一怔,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偷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