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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婆一听就懂了。

    俊朗从屋里跑出来找人,看到他们坐在阿婆家,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纯真的眼神藏不住心事,里面除了几丝犹疑和不确定,同时还有几分期待和好奇。

    他没有怯步,走了过去,但落座时还是选择了远离陈其成的位置,紧靠着阿婆。

    阿婆慈爱地摸着俊朗的头,问他:“昨天玩得开心吧?”镇上种了棵圣诞树,阿婆虽然没有去凑热闹,但也听说了。

    “嗯,开心。”

    俊朗小小声应答着,头缩在阿婆的左手臂弯里,一边躲着一边偷看陈其成的反应。

    陈其成不知他们聊的是什么事,想再听多一点好插进去话,但阿婆听俊朗回答完,并未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改问:“夏衣还在忙啊?”

    俊朗点点头:“她在厨房洗碗。”

    “一会要去店里了吧?”

    他摇摇头:“夏衣说带我去市里玩。”

    “哦?”

    “额,前几天说好的。”

    一老一少絮絮叨叨聊着。

    陈其成坐边上只有听的份儿,转头想和拉他出来的人瞎聊上两句,才发现人早就走了,他只得又挂上陪听的笑脸。

    林煦阳进屋时,夏衣已经拆开了纸袋,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定着纸张末端——依据现有资料和分析结果,支持陈其成是陈俊朗的生物学父亲。

    短短一句话,她看了许久许久。

    为何命运如此捉弄人,一定要失去点什么,再得到点什么。姐姐一直以来孜孜所求的东西,却在她失踪后自动送上了门,若不是命运,又该以何解释??

    她强忍心中苦涩,淡漠地浏览完整份报告书,却难掩眉间落寞。落在林煦阳眼里,只觉格外心疼。他走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一手拖着她的头,一手抚摸着她的背,直到怀里的人终于颤抖着哭出了声。她连哭声都是小小声的,像克制的呜咽,一下一下,缓而轻,时而消失时而涌上。

    成年人的泪其实是廉价的,没有人会为它买单,有的也只是同情和怜悯。但是在可以依靠的人面前仍然会忍不住掉下来,因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安慰——那些无法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悲伤,会在一次次的泪水里逐渐稀释,所以放心哭吧!

    但夏衣的哭泣也仅限于那几声呜咽。

    她不擅长在白天哭,在人前哭,在遇事时哭。

    再抬头时,便只剩眼间和鼻间一点红。她抽离他的怀抱,走至卫生间洗了脸,出来时哭过的痕迹便几乎褪去了。

    “可以帮我叫他们进来吗?”她的嗓音刚恢复,有点低沉,像隔了层屏障。夏衣自己也意识到了,干咳了两声,让自己重新适应。

    林煦阳猜到了她的打算,“确定了吗?”

    “嗯。”她带着决断时便是这个表情。有种赴汤蹈火不顾一切不许自己反悔的坚定。

    林煦阳出门喊人。

    俊朗跑在前,陈其成跟在后,大厅还是那个大厅,但却有了一种割裂的感觉。分离的味道萦绕整个房间,大家虽然都站在屋内,但心不在,感觉便也不对。

    夏衣把决定权留给俊朗:“你想跟他一起走吗?”

    他不敢回答,只是怯怯地问:“夏衣,你不要我了吗?”和当初说“你也不要太伤心”的小小孩判若两人。越长大越小心翼翼,这是家庭不够完整的孩子的必经路。

    “怎么会呢,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只是你会不会好奇自己的父亲?他是不是像书里说的那样高大、强壮、什么都不怕?他又会不会陪你踢足球打篮球玩各种游戏……”

    “大家都有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你没有?明明爸爸这个音你很早就会发,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喊出来,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

    虽然并非所有的爸爸都是值得期盼的,但是他仍然是孩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夏衣预想了所有,直到说服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陈其成直到此时才有点动容。父亲不是一个称谓,接回去便意味着责任,当俊朗再次把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他时,他突然觉得肩上有了责任。

    一刹那而已。

    对他而言,是责任,更是无尽的财富地位。

    他灿烂地回以一笑,那个笑容对俊朗来说,像是一种承诺一个邀请一份希望。

    护照很早以前夏珊就帮他办好了。

    不知为何会在陈其成手里。

    夏衣没再追问,关于他们的事,她始终是个局外人,只不过因为俊朗才参与了其中一环。

    一切好像回到了起点。

    但又不是完全的起点。

    因为林煦阳在。

    白天他们各自忙碌——夏衣迎来了真正的年底高峰期,忙得脚不着地,林煦阳比她还忙,白天跑学校乡镇做公益宣传,晚上在家录解疑视频。

    傍晚他们固定出现在环山步道上——葱郁的竹林掉了叶,但枝干依旧挺拔,散步的人潮来了去,去了来,但只多不少。林煦阳像个小老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他记忆是真好,很多事情夏衣其实都记不得了,但他就是记得,大概是偷做了笔记吧。

    晚上他们会窝在一块看电影——按系列来:武打喜剧悬疑……痛痛快快看个全。片子都是林煦阳找来的,夏衣不挑,觉得都很好看,遇到值得探讨的也会小小讨论。看完,便相拥着入眠,说些情话,做些亲密的事。林煦阳喜欢逗夏衣,常做到一半,假兮兮收手:“就这样,睡吧。”夏衣默不作声,一点点逗回去,等到不可收拾之时,懒懒攀上他的手臂:“累了,睡吧。”憋不住的通常是他,受不住的通常是她。

    过了新年,林煦阳问她要不要去新加坡。

    夏衣没吱声。

    这事便不了了之。

    林煦阳发给她的视频还在手机里。

    机场很大,像一个空旷的容器,姐姐就是在那儿起飞的。关于那场事故至今未有定论,失踪的飞机和旅客仿佛人间蒸发,成为了人世间的谜。

    谜底到底在哪?

    没有人知道。

    但很多人和夏衣一样,还在等。

    林煦阳也会陪着她等。

    他们买下了各自的店面,定居在了光明镇。

    -------全文完-------

    不算后记的后记:

    之所以会写这篇文,是因为我真得经常帮姐姐带孩子,以至于第一次想写小说时,一下就想到了这个梗。那时年少,第一人称第三人称常穿插着来,胡乱中写了几万字,没有任何的起承转合,甚至连结局都没定下。

    也因此,重写实在有点艰难。

    很多剧情和名字都是现编的,我确实就比你们多知道了几分钟几个小时。

    而且历经多年,我的心智情感也做不到当初那般纯粹,行文中会有诸多考量犹豫,每每打开文档都要重新复读一遍前面的文字才敢接着打。就怕文风转换得太过突兀。

    ……

    难到一度想放弃。

    唯一支撑我的是过签了。从另一层面上来说,编辑算是第一个看好我的读者,既然她签了我,那我本着负责的原则就不能断更。

    也算是实现了自己接近十年的夙愿。哪个爱看书的人不希望拥有自己的一本小说呢,这个愿望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仍然令人雀跃呢。

    最后,感谢阅读此文的其它读者。

    有缘的话下一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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