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容易犯困。
夏衣把玩具晾到院子里后,整个人累得不行,原本只想靠着沙发躺一躺,不知何时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屋外已一片漆黑。
她起身收玩具,玩偶还没干,继续晾着,只把乐高、球等收进箱子。
这一天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醒了,才发现肚子空空如也。一个人好对付,拿一把鸡蛋面下在沸水里,捞一捞拌一拌,滴上几滴陈醋,爽口又简单。
大学那会,她们宿舍经常煮面,连油都没有,只烧水煮熟,然后每人挤点“太阳岛甜辣酱”拌一拌,那滋味别提多酣畅了。回南方后,她网购了同款酱料,但总归不是那个味儿。
所以现在她又发明了陈醋拌面法。
离开小镇前,夏衣想带点什么走。抱着这个想法,第二天她早早起床去了小镇“后花园”。
这是一条新建不久的环山步道,连贯三座相邻的大山,斜坡上,缓坡下,中间是漫长的平路。
路还没修太好,只粗粗倒了水泥,规划内的护栏和凉亭因为高温天气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所以带小孩来的话一定要全程跟着。
夏衣之前带俊朗来过,阳光小孩儿调皮得很,没几下就和新交的好朋友跑得远远的,吓得她飞快跟上,哪还有闲情欣赏美景。
而且!这小子回回答应走到底,却次次毁约,无情斩断夏衣登上瞭望台的念想。到的人都说那里可以俯瞰全镇,风景绝佳!
这回终于逮到机会了。
夏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心满意足地迎坡而上。
步道两旁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竹林,有修长的春竹,也有憨厚的夏竹,它们无一例外地苍翠挺拔。从山脚往上看,整座山都被涂成了碧绿色,在微凉的清晨,仿若油画般不真实。
如果让夏衣给这条山道取个名字,她以为“节节高升”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在入口处有个门匾,上面高高题写着“光明镇步道”。
主打一个朴实直接。
山上的空气实在太好了,冰冰凉的,像刚打上来的井水,纯粹干净,让人忍不住想多“喝”几口。夏衣贪婪地吐气吸气,感受内心被洗涤过一般的澄澈与自由。
她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有人一样早。
“这么早啊。”
对方爽声招呼道,夏衣循声转过头,立刻认出了他:“刘大哥早!”
“不错嘛,还记得我。”
夏衣“嘿嘿”地干笑两声,算作应答。
“今天怎么改拍照了?”
夏衣低头瞄了相机一眼,说:“刚好有空,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拍几张。”
“有闲心,有闲情。懂!”
刘大哥还是和之前一样,说话方式怪怪的。夏衣指了指前方,“你是来锻炼身体的吗?”话外之音大概是“如果是锻炼身体,请快快往前走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走吧。”
果然话不能说太隐晦,夏衣笑着拒绝:“你先走吧,我想再拍会照。”
“那你拍,我在边上等你。”
“……”
人都这么说了,夏衣只好假装对着竹林“咔嚓”了几张没啥灵魂的照片。拍完,假装完事般地说:“好了!”
好好的单徒,硬生生变成了双徒。
这刘大哥也真是奇怪,啥也不说,真得就是一路走,夏衣看他的着装,应该没少晨练,不然怎么同样的路程,他一口气都不喘呢。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她摆摆手说:“歇歇。”就两字,多余的吐不出来了。为了轻装上山,夏衣连手机都没带,跟着他连续走了半小时,这会极度想喝水。
“那你歇着,我先走了。”
夏衣用手比了个大大的“OK”。
坐下没多会,夏衣发现真有人比她早,还不止一个!
和刘大哥不同,他们穿着平时的衣服和拖鞋,走得也比较慢,毕竟上了年纪,散步为主。几人不像约着来的,一前一后散着走,应该只是遇上了。如果每天都同个时间点来的话,不约等同于约了。
其中一位阿姨见夏衣坐在路边大石头上,笑着问:“小姑娘累了啊?马上就到头了,坚持住!”
说得她特别不好意思,心中的另一个高傲自我立刻站了出来,对自己说:“夏衣,你太菜了,坚持!坚持听到了吗?!”
对爱面子的人非常有效,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动作太迅速,惹得对面的几人笑出了声。
“不急,慢慢来,多爬几次就顺了。”
她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走了几步,见他们没有回头的迹象,夏衣偷偷打开相机拍了两张背影。清晨远山薄雾萦绕,还未彻底散开,人缓缓前行,像踏入如梦仙境。
人景交融,可遇不可求。
把相机收好,转身欲继续往前走。
谁能想到刘大哥正在前方候着,待她回头才出声:“这么喜欢拍照?”
“还行,爱好而已。”
这话怎么听怎么熟悉,刘大哥半天才想起自己好像说过类似的话,瞬间了然,这姑娘是懂得睚眦必报的。
她哪里记得那么小的事情,不过就是实话实说。
在报社工作时,他们经常要到处跑。有次摄像突然肠胃炎住进了医院,稿子要的紧,上头就让她帮忙拍几张,没想到获得一致好评。据同事们讲,她的照片呈现出一种故事美,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人和物,却像活过来了似的,极易引人沉思。
后来经济宽裕了,她就买了这部相机,选了最便宜的入门款,主要用来记录小俊朗的成长。
“哈哈哈……”
有这么好笑吗,夏衣估摸他生活幸福指数一定很高,不然怎么经常这样哈哈大笑。
刘大哥看懂了她的嫌弃,假意咳嗽了两声,自圆道:“你擅长点人笑穴。”
“……”
夏衣干脆不说话,这就没得赖她了吧。
“哈哈哈哈……”
她静静等着,看他要笑到何时。
过了一会,人终于正常了,才记起自己是送水来的:“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谢谢。”她正渴得要命,马上打开灌了几大口,喝完才想起来问,“多少钱?”
“不用钱。我刚路上捡了个空瓶子,找了汪清泉给你装的。”说完,追问,“怎么样,是不是比矿泉水好喝?”
夏衣愣了几秒,刚打开时是很顺手。但,未免太离谱。
她语气波澜不惊:“挺甜的。”
“是吧,不少人上山就为这一口。”
“方便告诉我在哪里?我再带一瓶回去。”
刘大哥一本正经说道:“可以,这样,你往前继续走1公里,右手边,很好找。”
“那行,我赶路去了。”夏衣配合着说完就要走。
“哎——”刘大哥叫住她。
她佯装疑惑:“怎么了?”
“你这姑娘咋别人说什么都信,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夏衣晃了晃水瓶子,“你不是为了收我钱才这么说的吧?还是说捡的瓶子也要钱?”
“哈哈哈……”
“……”她就不该说话。
她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再不抓紧只怕要热惨了。
夏衣不再逗留,一次性把话说完:“我知道水是你买的,但是我身上没带钱。这样吧,你住哪里,下山了我送过去。”
“客气个啥,请你喝啦。”
“谢谢,有机会我回请。”
这个机会应该渺茫,毕竟快的话她明天就走了。不过请不到本人,她还可以请其他人,以另一种形式回请。当然,这些都是她心里话了。
路上果然有个小摊。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夏衣有点印象,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摊子摆在路旁,支了个简易折叠桌,上面摆着水和饮料,以及切好的盒装水果,有桃子、李子、菠萝、西瓜等,种类丰富,价格尚在合理范围内。
挑东西上山不容易,夏衣只恨自己偷懒没带钱,不然定要买上点什么。
终于走到了心心念念的瞭望台。
没来之前,夏衣以为它类似古代烽火楼那种设计,实际只是一处宽敞的圆弧形大平台,四周砌以一米多高的实心围墙,正中间设有三个长方体水泥目前空空如也,日后应该会安上望远镜。
比预想中简陋许多,可是视野棒极了!
站在那儿只觉天地辽阔,山川秀美,不枉此行。她突然理解为什么古人登高容易抒怀,那是一种心灵被触动的本能,它让人更加直视自己的内心,不得不借助语言或文字表达出来。
夏衣语拙,无法即兴来几句,就只能一个劲儿地眺望了。
小镇整体依河而建,然后四周呈放射状散开,整体并无规划,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各处,从高处往下看,竟也不觉凌乱,反倒意外的和谐可爱。
果然距离产生美。
她突然玩心大发,在一堆相似的房子中找自己租住的那一栋。鉴于距离太远,也没个标准答案告之对错,夏衣索性拿出相机,然后不断调整焦距,直至成功找到。
在寻找的过程中,有栋白色房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它和其它房子都不一样,是两层半的别墅结构,遗世独立般地隐在山野之中,
夏衣给了它一个大大的特写,算是此趟出行的结束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