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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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有个小孩,其实没什么时间去七想八想。

    小孩有神奇的魔力,好似有读心术,你心情好的时候贴着你,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贴着你。

    更何况,对于爱情,夏衣向来看得比较淡。

    倒是阿婆,相亲那件事后,看到她都抱着点点歉意,虽然她把那天的失败更多归结于夏衣的运动装扮。

    晚上,夏衣又梦见了林煦阳。这样的梦已经十年了,像一部一部哑剧,没有对白,没有冗长的情节。有时是受了苦他明明在身边却没回应,有时是帮上了忙却如何也找不到他,喉咙里的一句话怎样也没来及说出口,异常难受。

    而梦醒了,生活照旧。

    一个月后,阿婆告诉夏衣,有一场婚礼需要人全场跟踪拍摄。

    那天是周三,早上七点多送完孩子,夏衣就赶到了女方家。女方是镇上的人,到那差不多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做婚礼拍摄接近三年,今天这气势确实不一样,早就知道有钱人多,原来只有更多没有最多。一般婚礼只请一个摄像师,夏衣去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照相师傅,约莫四十几岁,理着寸头,神情轻松地在喝茶。

    新娘子已经洗漱完毕,正准备化妆。化妆中途不需要录像摄影,她和照相的刘大哥坐在屋外等候。房屋上上下下早已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很忙碌,走来走去,剩下他两格格不入。

    大哥主动邀她聊天,问道:“姑娘你看着很年轻啊?”

    夏衣有点好笑地点点头,总不能接口说:谢谢,我即将30。

    显然这个话题不好接着聊,刘大哥转而神秘地问:“你知道今天接亲的车里最贵的多少钱吗?”

    问了也白问,她一向对车知之甚少,不过还是礼貌接过话:“很贵吗?”

    “最贵的那辆据说接近1000万。”见她一脸茫然,补了一句:“最便宜的那辆也要上百万。”

    夏衣不为所动:“看来男方就算没钱也至少有一群有钱亲戚或者土豪朋友。”

    刘大哥被逗笑了:“姑娘,你还没结婚吧?你肯定不了解小镇的行情,这年头能搭上有钱的亲戚,自己本身多多少少也有点家底。”

    见她不置可否,接着普及:“别看今天只来了十辆,那完全是取十全十美的好兆头。并且将‘不在多而在于贵’的准则践行到底。”

    “那我们今天的红包也会创新高吧?”夏衣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进口袋多少才是关键点。

    “哈哈哈,姑娘的想法与众不同又合情合理。”

    “难道大哥,纯义务帮忙?”她憋住心里的话礼貌地问道。

    “不全是,一半是爱好吧。”

    话题又卡住。人家是爱好,她是为钱。按理说,赚钱问心无愧,干嘛突然矮人一截。为了彰显清高,夏衣故意挺直腰板,以大点的音量说到:“开始我也是十足的爱好,但能把爱好变成谋生的职业更让人欣喜,而且我觉得一项爱好沾点钱,熏陶熏陶,对于爱好的延续成长大有好处。”

    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刘大哥意味深长地笑了,并不计较这些。

    真是有钱的不知没钱苦,这三年要不是为了帮那不省心的姐,夏衣又怎么甘心窝着赚这一丁点小钱呢,她自小学到的最大的功课就是赚钱,越多越好,越独立越好。

    过了约莫一小时,新娘子梳妆打扮完坐在房间里。

    夏衣职业性地打开摄像机,然后走进门去,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坐在梳妆桌前,旁边站着两个伴娘,感受到镜头的追随后,从镜子里笑了一笑。

    都说新娘子是当天最美的女人,此言不假。浅笑是羞涩,微笑是礼貌,开怀大笑是幸福,无论哪一种,外人看来都是极美的。

    新娘子皮肤白皙,身姿优美,穿的是露肩抹胸婚纱,脚下一袭长长的裙摆,从梳妆台缓缓拉开,像洁白的茉莉随意地洒在地上,连闻着都是香的。

    梳妆台旁边是一张木质大床,泛着明亮的光泽,低调又贵气,面上铺的是大红被子加大红枕头。被子中间用红色玫瑰花瓣小心翼翼地堆着一颗桃心,每一片花瓣都娇艳欲滴,悄悄呢喃着百年好合。

    从门口看进去,小小的房间仿若粉色海洋,因为天花板上全是系着紫色丝带的粉色气球,而墙上是五个粉色气球摆成一朵花的形状,隔着一点距离就有一朵,中间用粉色绸带连接着。满满的少女情怀。

    夏衣进去没一会,就慢慢地来了许多人,先是新娘子的奶奶,用一把木梳假装在头上梳了几下,具体寓意不大懂,猜测是祝福告别之类。再然后就很多亲戚给她塞红包,她接过之后就交给其中一位伴娘放到红色包包里。整个过程没有过多的眼泪,流动着美好与平静。

    是夏衣喜欢的调子。婚姻既然是选择,就应该遵循旨意,祈祷祝福。

    她一直安静地拍摄,注意力很集中,碰到小细节会走近一点,偶尔换个角度,人多的时候就踮起脚尖举高一点,不过多走动,置身其中又让人感觉不到存在。

    刘大哥大概是人多的时候混进来的吧?刚才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身影。等接新娘的人一来,他倒出现了。他帮新郎拍了几张,又对着新娘拍了几张,怎么看怎么不务正业。

    对比下,夏衣就跟个丫鬟一样,全程眼里只有主人公,她走哪就跟着拍哪。

    到了敲门接新娘的环节,新郎官自然免不了被捉弄一下,比如让他吃个闭门羹,让他猜猜哪只是新娘的手,最后做个单膝下跪说个承诺。新娘子的女伴们没怎么故意为难他,见好就收,新郎官看着不像那种可以过分玩笑的人,笑容不多,穿着修身西装,有点高冷。

    新郎终于见到新娘后,就有人端了一碗长寿面上来,细细的面条下在碗里,用鸭汤浇着,低下埋着一颗蛋和几块肉,用来填补胃,也用来祝福。

    一碗面,两个新人一起吃,从此夫妻同心,患难与共,长长久久。

    吃完没多久,接亲就结束,然后共同前往县城的酒店举办宴席。夏衣坐的是中间一辆车,方便跟拍。路上除了探出车窗拍摄外,还让司机开了车顶,站着录了一段,好在是小型的录像机,并不十分累。

    二十分钟后,队伍陆陆续续到达酒店。车一停,夏衣就冲到前面。新娘一只脚小心地跨出来,先下车的伴娘帮她提起长长的裙摆,然后,一对新人慢慢地走上红毯。站在高处的夏衣将镜头拉近又拉远,完整地拍摄到了这一幕,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幕。总觉得门开启后,好像一切有了新的开始,充满了神圣感。

    酒席摆在全县最好的酒店,早已打扮得喜气洋洋。大门口是高高的充气门柱,上头贴着对联,趾高气扬地随风摇摆。气柱一旁是新人的婚纱照,气柱后面是鲜花拱门,粉嫩的颜色连续搭到大门口。门口就站着新郎的父母亲,他们高兴地双双出来迎接,很快,从鲜花拱门下走过的一对新人加入到迎接的队伍,他们四人一起站在酒店门口迎接不断到来的宾客。

    待客人全部到齐,酒席正式开始。

    夏衣从大厅一角缓缓移动,走了一个大圈,将整体录了进去。气氛逐渐热闹起来,不断有人高声讲话,然后传来一片片笑声。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T,下半身配的是粉色百褶长裙,脚上简单的素色帆布鞋,头发全部向后挽起,化了淡妆,淡雅大方。一直抿着嘴巴,沉浸在工作里。

    显然,她还没发现他,认真的女人充满魅力,也显得冷漠无情。

    菜上了一半,新人和他们的父母就开始轮桌敬酒。每一桌,每一个人都被她缓慢地推进镜头里,到了其中一桌后,她看到他本来是低着头的,最后一刻却像下定决心一样突然抬了起来。

    酒席结束,夏衣离开。

    走出酒店的时候,她微眯着双眼,抬头看天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遥远又逼近,自由而宽广。她喜欢这种不设限的自由,无牵绊无阻碍,不用想后路不惧怕前方,只管大踏步随心所欲地走下去。

    站在街上等车回镇里,身后有人摁了声喇叭。原来是新郎那边叫了个司机送她,夏衣谢绝了。师傅有点为难,但又不好强迫人上车。

    刚好班车来了,招手即停,夏衣爬了上去。相比对着一个陌生人,她更喜欢对着一群陌生人,躲在里面,很安全。

    本想就此逃过去了,哪料坐下还不到五分钟,电话又进来。新郎客气地要求一定要送,又派人追过来。

    电话一挂,车窗外就看到刚才那辆黑色小车一路尾随了上来,对方礼貌地摁了两声喇叭,快速开了一段路后在汽车的前方停下。

    哎,再不下车就显矫情了。

    夏衣让司机停车后就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刚想歉意地道声谢却愣住了。

    是他。

    夏衣手足无措,沉默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坐在驾驶座上,见她呆呆站着,下车开了后座的门,随即又关上,打开副驾驶车门,自然地说道:“新郎见司机请不动你,就派我来了,上车吧。”

    “哦。”答不出更多的话。这种状况多年以前就一直这样,她的心在动,被轻轻地拉扯,行动变得缓慢,语言能力几乎消失,大脑骤停,一片空白。

    他们都不说话,车就这样一路向前。心情平复一阵后,夏衣的脑袋开始大爆炸:为什么会这样?他说新郎派他来的,难道他知道我们认识?我是礼貌地问些什么还是安静点比较好?他是怎么看现在的我……千奇百怪的问题层出不穷,表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好像处在水深火热的境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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