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江妙华分别,安乐坐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车牌后四位数是0825,正是她的生日。

    “溱溱,今天怎么这么早?”坐在驾驶座的张强问道。

    他是温家老人,最早是跟在温爷爷身边的警卫员,转业后就成了温家的司机,几乎是看着安乐长大。

    安乐摆弄着熊猫公仔,解释:“妙妙表哥从大西北休假回来了,今晚在贵宾楼摆了接风宴,她妈妈让她早点过去迎客。”

    说起江妙华表哥,安乐又想念起自己的温澜清。

    温孟华和夏胜男工作繁忙,常居海外,安乐自打记事起,便是被哥哥一手带大。

    温澜清有先天之症,是个林黛玉似的病美人,温、夏两家人眼中的“凤凰蛋”,可对着自己这个亲妹妹,却呵护至极,连照顾都不常假手他人。

    对于这个兄兼母职的哥哥,安乐心里其实十分依恋。

    早知如此,她就放弃漫展上与流夏大大面对面交流的宝贵机会,跟着哥哥一起去瑞士,安乐后悔地想。

    而后打开手机,点进她与温澜清的聊天页面,可惜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安乐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不应该啊!哥哥对她向来是秒回,即使是真有什么事,也会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回复……

    安乐抬头,看向张强,“张叔,哥哥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回国吗?”

    张强憨憨一笑,“您都不知道啊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闻言,安乐的心里瞬间阴云密布,失落地看向窗外同样阴沉沉的天空。

    “不过听老董说,今天下午,夫人的飞机倒是突然回了A城。”张强又道。

    妈妈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安乐心中一阵雀跃,忙道:“张叔,今天我们不去东湖胡同,回祖宅看妈妈。”

    温家祖宅在A市郊外,离市区要近一个半小时,自从安乐上学以来,兄妹俩便常住在六中附近的东湖胡同。

    “好嘞,您坐好,咱们这就出发。”张强回道。

    夏胜男是华夏最著名的企业家之一,大学毕业后便进入夏氏实习,从最底层的前台做起,一路做到了夏氏的CEO。

    虽是女子,但谋略过人、魄力非凡,夏家的几个叔叔也没有一个不服她。

    后来还乘着时代的东风,带着夏氏企业一路走出国门,成为世界知名的华夏品牌。

    只是后来忙着开拓海外市场,长期奔走于各个国家间,仔细算算,安乐上次见到夏胜男,还是在3年前。

    一想到一下车就能见到妈妈,安乐就恨不能张叔把车开得再快些。

    一下车,迎接安乐的不是夏胜男,而是一场瓢泼般的大雨。

    酝酿了一个下午,这雨到底还是下了下来。

    张强撑着黑色大伞,接下后座的安乐,道:“小姐,这雨下得太大,咱们得走慢些。”

    安乐却全不在意,笑道:“张叔,你不用管我,我只想快点见到妈妈。”说着,便快步向大门跑去。

    一推开门,安乐便见到坐在红木椅上,认真听着下属汇报的夏胜男。

    夏家世代出美人,夏胜男更是其中佼佼者,五官明丽远甚某些以美貌著称的女星,眉目间更是有股少有的英气,气质非凡。

    如今虽年过50,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30出头,加上常年身处高位,自有股难得的上位者威严气势。

    一想到这么个人物是自己的妈妈,安乐心里就忍不住骄傲,默默许愿:自己长大后也要像妈妈那样,成为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

    “妈妈,您回来了!”安乐笑着向夏胜男走去。

    可夏胜男却只抬了抬眼,淡淡地扫了眼安乐,“嗯。”

    安乐心中虽有些受伤,但还是找了离夏胜男最近的位置坐下,笑着问:“妈妈,您这次待多久?我最近新学了好多菜式,连哥哥都夸好吃。妈妈,我今晚给你煲汤好不好?”

    安乐叽叽喳喳地说着,夏胜男并未回答,只是看向站在自己身后,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道:“郑岸,你跟她说吧。”

    男子点头,拿出一沓白色文件,语气冷静又平淡:

    “安小姐,经医学鉴定,您并不是夏总的女儿。”

    自己不是妈妈的女儿?

    一瞬间安乐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安乐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掌。

    快醒来吧,夏溱溱,你这个梦做得太长了。可疼痛却沿着掌心蔓延至了胸口。

    “安小姐,这是A大附属医院出具的亲子鉴定文件。”男子将手中鉴定报告递向安乐,安乐呆呆地接过。

    “经我们调查,16年前夏总在清河镇视察那天早产生下的孩子,其实是个男孩。”

    “只是由于护士……”说到这里郑岸停了下,看了眼向自己轻轻摆手的夏胜男,这才继续说道:“的失误,调换了您和真正夏少爷的身份。”

    “您的亲生父母,应该是同天在医院生产的安远臣先生和万以柠女士。”

    “而如今被安远臣夫妇抚养的安莱,才是夏总的孩子。”说完这些,郑岸推了推鼻上的眼睛,又看向夏胜男。

    安乐呆呆地听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落在鉴定报告上。

    自己不是‘夏溱溱’,自己不是哥哥的妹妹。

    自己只是贸然顶替‘安莱’身份,偷走16年来本该是给予‘安莱’关心和爱护的卑劣小偷。

    所以,哥哥是早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亲妹妹,才不理自己的?

    哥哥是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不要她了?

    安乐咬着下唇,泪又落了下来。

    夏胜男看着脸色苍白的安乐,开口安慰道:“你还是可以继续留在温家,维持原来的生活,温家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女孩。”

    “只是夏、温两家亲戚那边,我到底是要给他们个交待。”

    又道:“好在这些年来,除了学校,你在外界露面倒不算多。等找到夏莱后,我会举办场宴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他。”

    夏胜男的心情并不比安乐轻松几分,那年她在视察清河镇过程中突然早产,醒来后发现自己生下了个女孩,虽与产检结果并不一致,她也未做多想。

    加上之后一向淡漠的大儿子对这个妹妹倒是意外上心,连身体都随着妹妹出生变得越来越好,让她可以放下负担,放心去海外打拼事业。

    可谁知几日前却发现这个被儿子捧在手心16年的孩子,却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在重男轻女家庭里,被身为护士的姑姑故意调换的女婴。

    当然这其中龌龊,夏胜男并不觉得有必要,也没有打算告诉同为受害者的安乐,

    夏胜男抽出纸巾,递给安乐:“当年的错误,我们都忘了吧,以后,你和澜清、夏莱一起好好生活。”

    安乐摇摇头,用衣袖擦干眼泪,抬头看向夏胜男,道:“我会回安家。”

    夏胜男看向安乐那双漆黑倔强的眼,没有坚持。

    “东湖胡同的四合院还有那辆代步车,澜清写的你的名字,你都可以把它们带回安家……”

    对于这个继承自己姓氏16年的女儿,以前她忙于工作,称不上关心,如今得知她并非自己亲生,却也并不希望她过得不好。

    安乐又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

    已经被揭穿的小偷,又有什么资格,再继续心安理得地占有偷来的战利品。

    夏胜男看着擦着擦不干眼泪的安乐,叹了口气,最后道:“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向温家求助。”

    安乐没有答话。

    那个夜晚,安乐坐在卧室地板上,给温澜清拨打了50个电话,她想亲口对哥哥说对不起,或者哪怕只是再听一听哥哥的声音。

    可是没有一个打通。

    最后1个,更是在安乐拨打后便被直接挂断。

    哥哥是真的不要她了!

    安乐彻底死了心,没等到天亮,便拖着行李箱,没有通知任何人地默默离开了温家。

    雨下了一整夜,如今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安乐撑着小伞,走出温家大门,艰难地走在郊区的小路上。

    待彻底远离了温宅,才像被打垮般蹲下身来,抱住膝盖,忍不住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今年不过才16岁,虽不免有些娇气,但被温澜清教养得明辨又知礼。

    可现在却被迫戴上了「偷窃别人人生小偷」的帽子,连向来和善的管家阿姨,也在她收拾行李时,露出如同防备窃贼般的眼神,安乐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从10年前的旧梦中醒来,安乐看着被泪水浸湿的枕巾,皱着眉扯下,扔进垃圾桶。

    原来过了那么久,她还是没忘掉那段她最想忘记的记忆。

    展开咖啡馆内陆淮留下的电话,依旧是10年前的那串数字,一瞬间,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可是,当年明明是温澜清先抛弃她的。

    想起那50个没被拨通的电话,安乐将纸团成一团,跟着枕巾一起落在垃圾桶内。

    现在什么都没有项晴重要!

    看着镜中眼眶湿润的女孩,安乐告诉自己。

    冲了个凉水澡,安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明明姐,是我,安乐,我是想问问您,唐恬儿婚礼您那边能搞到位置吗?”

    “是,婚礼安保的确严格,一般人确实很难搞到请柬,可您不是明明姐吗?”

    “只要能进唐恬儿婚礼,服务员、礼仪小姐,我都能做。”

    “好的,那我就等您消息……”

    快速搞定好唐恬儿婚礼位置,安乐打开电视,拿着按摩仪,边闭着眼按摩消肿边听着最新的新闻资讯。

    电视里,字正腔圆的女主持,语带骄傲地报道:“本月27日,第76届伽纳电影节顺利举行,我国新生代演员宴锦殊凭借电影《千魂》获得最佳男演员奖。这也是时隔30年,我国第三位男演员获此殊荣。”

    伽纳电影节?

    那是项晴生前最想去的地方!

    还记得二人从大学起,便会在电脑上跟看伽纳电影节的直播。

    那时候,刚进入孔承羽导演新片演员训练营的项晴,会指着屏幕上手捧奖杯的女演员对安乐说:“乐乐,未来我也会站在那里。”

    意气风发,兴致勃勃。

    安乐则笑着看向项晴,“好,到时候你成为华夏最优秀的演员,我就做华夏最优秀的调查记者。”

    “等你获得伽纳影后了,要第一个接受我们周报的专访……”

    可如今,一个黄土一抔,芳魂早散,一个身负重担,难寻初心。

    昨日种种,不过岁月变迁下再难实现的笑言。

    可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嘛,只怪那时天真,以为时光会仅对她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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