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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三尺微命

    数以百计的弄文舞诗之辈从金銮殿外跪至宫门口。有的人以身为志,从晨起时便滴水未进,身子弱的就这样昏倒在了石砖上;也有的随身带了干粮和白水,誓要与殿中那位对峙到底,依旧不停高喊着口号。

    白日里受了伤的向贤之被送到医馆简单包扎后,不顾沈筠知的劝阻执意回到了属于他的“战场”上,和徐磬一起跪在了人群最前头。

    他赶到的时候,徐磬正狠狠咬着沈筠知给他准备的饼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殿门,发觉身旁来了人立即转头看去。

    向贤之染着血的外袍还没换,看着潦乱又骇人,他径自跪下后侧过头说了声“徐公子”。

    “你就是沈三小姐安排的那位?”徐磬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些傲慢。

    向贤之的年纪毕竟比他大了两轮不止,也不会同一小辈计较,和善地说道:“是,在下姓向,字魏烽。”

    “向魏烽……向贤之?你就是那个写了许多本策论的向贤之?”徐磬猛地直起了腰,一时顾不上膝盖的麻痛。

    “不过是从前写过几本闲书罢了,称不上是策论。”

    徐磬这才正眼打量他,侧身拱了拱手:“我拜读过先生的大作,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只是可惜您后来也学那些半吊子的文人,去写什么平头百姓才爱看的话本,不知先生可是因为生活周转不易才出此下策?我们徐家最见不得黄钟毁弃之事,您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我开口。”

    向贤之朗笑几声,若非场合不允许,他倒想与这位小友痛饮几杯:“人生难得知己,向某已是心满意足,多谢徐公子的好意。何曾几时,我也与你一样满腔少年意气,桀骜得很,以为有志便能通天下。听闻徐公子不仅读了万卷书亦行过万里路,向某有一忠言,你脚下的路庞杂、绵长,你若是能探到正确的那一条,会有比我更好的未来。”

    很多年之后这位少年才真正明白,他今夜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徐磬豁然开悟时想要再找这位向先生促膝长谈时,后者已经离开南都去走属于他的万里路了。只是临行前向贤之让人留了句话给他:沈家三小姐沈筠知曾为吾师一日,徐公子若有心,可以与她一叙。

    而今夜,如伯牙子期般的两人正襟跪地,时刻准备着奋力一搏——为一个人的未来,也为一群人的未来。

    直到巡夜的更人打了第一声梆子,金銮殿的正门才缓缓打开。依旧身着明黄色龙纹朝服的泰安帝迈过了门槛,一步一步走到了殿外。那朝服上缝制的金线哪怕在这样的黑夜中依然折射着刺眼的光线,昭示着拥有它的人也同样拥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泰安帝厉眼微眯,这些日子有太多的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恰逢时宜的戏、查不清源头的流言,也包括眼前这件——他以为自己忍到此刻才出场,这些人会群起而攻之,争相诘问。却不想带头的那两个竟会如此规矩行事,让他无法占到先机扭转局势。

    一个徐道行的儿子,另一个姓向的……底下人禀报说只是个写书的?

    乌泱泱的人群此刻静得像被拔了舌,泰安帝于情于理都无法在这上面与他们为难,片刻后便开口允了“平身”。

    “谢陛下——”

    “诸位所求朕已知晓,如此深更,诸位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归家,今夜宫门未锁,可自行离去。”

    交战的第一回合,两方态度都称得上友好,但谁也没占到上风。位置较为靠后的几人稀稀嗦嗦地小声议论着,不知是在商量对策,还是生了退意。

    向贤之起身上前一步高声说道:“草民向贤之恳求陛下,赦释无罪之人。”

    通向金銮殿的台阶由玉石铺成,自下而上望去像是一座无法匹及的高峰。帝王听见他的话几乎当场沉了脸,不怒自威:“何为无罪之人?你们要朕放人,可知他犯的是叛国之罪。”

    今日跪在这里的这些人没有经历过官场的打磨,帝王的威势对他们来说如见雷霆闪电,虽震耳慑眼但并不会令他们产生畏惧。尤其是跪在前头的几人更是唯傲骨不输,听了这话反倒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徐磬。

    “草民徐磬斗胆上问,不知一个写话本的说书人,还有那几位戏院老板,何时何地犯了此等诛九族的大罪?”

    在他们身后又站起一位书生:“草民恳求陛下撤除禁令,还万民言论自由!”

    浩浩荡荡的队伍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密密匝匝的呼声如利箭齐发冲着泰安帝而去。

    已是北风忽起的季节,悬月被飘荡的密云遮盖,天地刹时间暗了下来。

    站在泰安帝身后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关起门来商议了半日,皆以为此次是冲着纪献川来的。若是冲着那位来的倒还好办,当初抓人时定下的罪名也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早早准备好了“证据”,不是这些文弱书生随意闹一闹就能翻案的。可是那些计划之外抓进来的,此刻若是坚持不放人,这些疯狗是不会罢休的,但要是放人了——一个皇帝被一群文人逼着改了自己的命令,怕是会沦为千古笑柄。

    向贤之继续向前一步,复而跪了下来,以头抢地:“陛下,草民一介书生,三尺微命[1],纵为蝼蚁亦不能坐观我大庆文礼崩坏,故今日以命上谏!愿陛下以身为表,宽宏容人,此后天下习文者都将尊您为文圣,此举功在千秋。”

    “愿陛下以身为表、宽宏容人、功在千秋!”余下众人随着他的话喊了起来。

    站在帝王右侧的臣子抹了把虚汗,躬身说道:“陛下……依臣之见,为今之计只有放了那几个……宵小。若陛下难出恶气,等这些人出完了风头再秋后算帐也不迟。”

    泰安帝冷哼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爱卿觉得朕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连几个市井之人都不肯放过?”

    那臣子身子弯得更低,诚惶诚恐道:“臣不敢,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与那些人计较。”

    泰安帝逐一扫视过台阶下每一个人,足足僵持了半刻钟才高声说道:“传朕口谕,即刻释放牛大三等人,各赏白银百两以做抚恤。”

    众人再次齐齐跪拜,不过这次是为了谢恩。

    在宫中受惊忧虑了一整日的臣子们刚松了半口气,却听打头的那个年轻人再次开口。

    “陛下如此宽宏大量,真乃我大庆万民之福。既然此事已了,陛下应开三堂会审重查云麾将军纪献川的叛国罪!”还不等泰安帝彻底发怒开口,徐磬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因《残红录》这一出戏,如今南都城中流言四起,甚至是整个大庆的国土之内,四方各士都多少听闻过此事。若是陛下骤然抓人,今夜又突然放了人,外头会以为陛下是迫于我等的压力才不得不这样做,反倒显得陛下心虚,更加做实了纪将军是蒙冤受难。只有在百姓的眼前将这事彻底查清,才能令大家信服,如此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身后的臣子各个缩着脑袋,生怕多说半个字,帝王的怒火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绕了这么大一出,到头来还是冲着纪献川来的。泰安帝缓缓吐了一口气,按下了心中的冲动。

    徐家小子,好,很好。巧合一旦多了,便不可能是巧合。泰安帝深知这一点,但他纵览天下,竟找不到一人能设下如此复杂的局,就为了给纪献川一个翻案的机会。

    方才遮住月光的那朵云顺风南去,将明镜还于人间。

    “主子、主子,成了!”作为死士培养的小可小乐向来稳重,但此刻她们一起小跑进了院子,欢呼雀跃地报着喜讯。

    沈筠知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的,立刻问道:“向先生和徐公子他们出来了?”

    “嗯!向先生说圣上已经下令于三日后重审纪将军的案子,而且皓善公子他们今晚就被放出来了。”

    “好、好!”沈筠知笑地眯起了眼,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见姐姐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快快迎了上去,“姐姐,我做到了!圣上要重查此案,纪献川有救了!”

    沈筠珏也为她高兴,自己妹妹先是忙了半天,等到众人顺利进了宫门之后又一直跟着提心吊胆,在小可小乐进门之前就像个游魂似的,此刻总算是落了地。

    “重查此案便是有机会,昭昭,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没打算。”沈筠知说得轻松,一点也看不出是没留过后手的模样。

    “没打算?”

    “是啊,他们为了抓人肯定伪造了一部分证据用于定罪,可是你妹妹我又不是神仙下凡,上哪儿知道这些伪证是什么?”沈筠知笑容未变,挽着姐姐的手就往屋子里走,“走吧,今晚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又转头对院子里的几个嚷嚷了一句“明早谁都不准来叫我起床”。

    “可是昭昭,这……”

    “姐姐,到了今晚这一步,已经是我能提前算好的全部了,能有一次重查此案的机会便是我最开始的目的。”沈筠知从柜中又抱出一床被子,霜降后夜凉,她可不能在这时候病倒,“再往后,便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能不能活,人与天命各占五分。”

    也不知,纪献川当初从泥石流中将她救起的时候,可有十足的把握能带她踏出生天。

    在赶往神祀波的路上,他又算到了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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