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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与雨共舞

    神祀坡西侧的山壁上,有一处呈漏斗状的洞口,不算太深,但也能借沈纪二人暂时避避泼天雨势。

    沈筠知坐在里侧,也许是疼痛持续了太久,让她有些麻木。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拧着衣角上的泥水,但因之前翻越树干的时候伤了手指,只能一点一点地挤着污水,可这点分量比起满身狼狈不过九牛一毛。

    原本绑成发髻的长发早就在翻滚间披散开来,混杂着的泥水慢慢蒸干了水分,软和粘腻的沙土将一头青丝绞弄在一块,坠得她控制不住脖颈便要向后倒去。

    沈筠知放弃了手下的动作,微微偏过头看向纪献川,“纪献川,借你的剑一用。”

    今夜之后两人便也算是共患难的战友,此刻在这末日般的天地间安得一隅,沈筠知不再像从前那样客气疏离地称呼着他“纪将军”,颇为大胆地开始直呼其名。

    纪献川始终将大半的注意力放在洞口,时刻观察着外头的情形,闻言捞起身侧的剑,将剑柄递给她:“剑刃锋利,小心。”

    沈筠知接过,反手将乱如杂草的发丝拧成一股拽到一旁,右手持剑挽到背后,没有犹豫地向上一划,及腰的长发顷刻间便齐根断去。只见她随手将削落的头发扔在一旁,又把剑还给了纪献川,开口称赞了一句“确实锋利”。

    没了拖累她的累赘,沈筠知觉得轻快不少,晃了晃脑袋,似是十分满意现在的造型。

    注意到纪献川正侧目看她,心想着这些古人怕是从未见过短发的姑娘,她不觉羞恼反而得意,朝他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狸猫。

    虽然此刻的氛围并不适合闲谈,一丈远的地方还是如野兽般咆哮着的大雨,但纪献川依旧笑了起来,难得地说了句好话。

    “很漂亮。”

    他本想说,好魄力。他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贵女们对自己的容貌、外形甚是在意,这些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都是从小养起的,危急时刻能够舍弃这些身外之物,眼前的姑娘确实有几分将士风范。但这句“漂亮”显然更映衬此刻的她——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泥渍,却也能透过一尘不染的眼眸看见,她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话音落下,沈筠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向他凑近了些,开口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纪献川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本不想再理会她,但垂下眼看见的是她血肉模糊的膝盖,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很漂亮”。

    沈筠知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靠回了山壁上,各处伤口的疼痛也像是被这一句夸赞压下。这会儿终于能稍稍松下紧绷的神经,沈筠知只觉空气中的冷意纷纷钻进了她的骨头缝,抬起双臂环住自己搓了搓。

    察觉到意识有些涣散,沈筠知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而挑起了话题:“纪献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遇难了?”

    “华清县主两日前去了公主府,说她梦到你会在神祀坡死于洪水,恰巧我得胜归来正在探望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便带人赶来救你。”

    “出发前姐姐便告诉我了这个消息,只是千算万算,还是被一匹疯马带到了神祀坡。”沈筠知自嘲似的笑了笑,“看这雨势,老天爷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你带来的人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山脚处有一些碎石断树滚落,猜测山上应该爆发了泥石流。后又遇到了你的侍卫,说你骑着马进了深处。时间紧迫,大家怕你已经遇险,便分头寻你。”

    纪献川说得轻巧,倒让沈筠知有些惭愧,心下暗暗祈祷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上回雪夜一别已是数月,纪将军得胜归来,想必公主这些日子的担忧也落了地。”沈筠知动了动发麻的手指,心中无端想起了那碗暖心暖胃的羊汤,身子仿佛也暖和了起来,“只是本该在南都好好庆贺一番,倒是被我拖累在此处,还有几位弟兄们。救命之恩,真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我在边关守护那儿的人们,和今夜救下沈小姐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纪献川回过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安慰的意味,“人命不用贵贱分,也不用多少分,救一城是救,救一人也是救。”

    “谨知身为大庆的武将,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卢北奉西他们亦是如此。”

    纪献川看出了她的愧怍,这番话不仅是肺腑之言,也想让她少一些心上的负担。

    沈筠知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他心怀慈悲并不是因为他是一名武将,而是他天性如此。

    誓英说得没错,如果非要嫁人,她表哥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春寒料峭再加上雨夜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牙颤,说话时也带着呵出一团团白雾。想说的话在唇齿间盘桓了良久,犹豫着开了口:“纪献川,你还是不想……”

    话说一半没了声响,沈筠知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没了力气,还是在含混中保持了一丝理智,没有将那半句“你还是不想娶妻吗”宣之于口。总之她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地歪向了一边,摔在纪献川身上。

    纪献川早已发现了她脸上的潮红。连日的劳累,身上大小的伤口,还淋了许久的雨,如今发了热症也是预料之中,只是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做一些急救措施。他向来觉得拜佛求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心里安慰,但此刻却也学起了那些俗人,在心中暗自祷告,让这雨能快些停下来。

    他注意到沈筠知因畏寒而哆嗦的躯体,沉默着抱紧了她。陷入混沌的沈筠知感受到暖意,不自觉地朝他贴去。

    纪献川别开眼,努力忽视着越来越急的心跳,直到怀中的人彻底安分下来,他才松了绷紧的神经,无声地舒了口气。他自认还算聪颖,但沈筠知于他究竟算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将每一瞬都拉扯得极长,仿佛这场大雨永远没有尽头。直到纪献川敏锐地注意到洞口有了浅浅的积水,果断将怀中的人背起,起身准备去寻一个地势更高的落脚点。

    沈筠知浑身滚烫,双手无力地垂在他的胸前,让他不得不用两只手兜住背后的人。她的气息平稳却微弱,打在了他的耳尖。

    “沈小姐,沈筠知。”纪献川侧过头急唤着她。

    哪怕是在北境的雪地中星夜奔袭,以一队人马诱敌方千人深入,他的心绪也未如此刻慌乱。

    背上的人似乎是忍受不了他一句句的“沈筠知”像蜂蝶嗡鸣般,搅扰着不让她陷入沉睡,终于挣扎着应了一声。

    确认了她还有意识,纪献川跨步走进了雨幕中。

    “沈筠知,你想不想听雪地里的狼若是受了伤,它们会怎样度过寒冬。”

    虽是问话,倒不如说他只是随口扯个话头,让沈筠知不要睡过去。

    一块巨石挡住了他的路,纪献川看了看两侧的形势,发现了缝隙中生长出的藤蔓,用力踩了踩藤蔓的根部,确认它最够结实,接着用左脚借力一蹬跃上了巨石。但因常年在山壁上受风雨侵蚀,石头的表面光滑无比,在踩上去的那一刻纪献川察觉到这一步可能会让他向后摔去。当机立断,双膝一曲跪在了石块上,堪堪稳住了身形。

    “若是只有它一个,它便会刨开雪地,一直刨到泥土的下方,把自己藏起来,以对抗寒冷和躲避天敌。伤了后肢便用前爪,手脚都断了便用嘴去撕扯。”

    终于找到一棵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为他们挡去了些许雨水。纪献川将她靠着树干放下,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用力拧了拧撇去雨水,披在了她因伤寒不住颤抖的身上。又在周围拔了些结实的藤蔓,背过身将她绑在自己的身后。做完了这一切,他看了眼脚下崖壁外侧奔涌不歇、涨势凶猛的洪水,继续向高处走去。

    “若是狼群发现了它,不论回巢的路有多远风雪有多大,它们都会拼尽全力带它回家。”

    低温和负重让他的体力飞速流失着,纪献川每攀上一段路,便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顺带确认背后的沈筠知呼吸尚存。全身衣物因为被雨水浸湿而粘着在躯体上,沉甸甸地阻滞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平日里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却让他频频失误,手脚躯干都见了血,只是很快便被大雨冲刷个干净,了无痕迹。

    “狼虽然凶猛狡猾,但它们对待同伴却竭诚尽节。”

    漫天的乌云终于将包藏的浪涛吐了个干净。声嘶力竭的雨耍尽了它所有的威风,渐渐淅沥起来,打在身上变得不痛不痒。

    纪献川寻到了一处能确保两人安全的避雨地,走了进去。将背后的人轻轻放在了杂草堆积处,伸手想要试一试她的体温,但浸透了风雨的双手冰冷僵硬,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不得以他只能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了碰沈筠知的。

    她的睫毛翕动着,因为距离太近,纪献川能清晰地感受到轻微的痒意。失去焦距的视线只能在朦胧中看到少女殷红的脸颊,纪献川的手撑着石壁,挺着脊背维持着这个动作,思维跟随着额间感受到的炽热温度变得混沌,突然忘了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直到躺着的人突然咳了两声,纪献川才像突然惊醒一般弹了起来。连忙起身将洞口做了些掩饰,只身就要向外走去。

    才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单膝跪在地上伸手轻轻擦去她咳出的泥水,环视了一圈洞中确认没有危险,复而离去。

    半刻钟后,他带回了几棵草药,用地上的石块捣烂成泥。

    他们二人此刻身处荒郊野岭,山下的洪水形势不明,一时半刻怕是得不到救援。沈筠知膝盖上的伤若是放任不管,再拖半日怕是会落下残疾,所以当务之急便是为她处理伤口。这些草药虽无法使其痊愈,至少可以保住它不溃烂。

    逃亡时沈筠知的衣物早就支离破碎,纪献川仅仅滞了一瞬便上手为她卷起半截裙摆,直至露出狰狞的伤口。

    清凉的药泥碰到灼热的伤口,沈筠知无意识地缩了缩腿,眼看就有撞上石壁,纪献川霍地伸手按住了她的小腿。

    手心里细腻柔软的触感刺激地他又飞速松了开来,不得已用剑鞘压住了她的脚腕,免得她伤到自己。取人首级时都灵巧利落的手,此刻却显得十分笨拙,纪献川又轻轻托起沈筠知的手腕,将剩余的药泥抹在了她受伤的指尖。

    热症磨蚀着她的意志,沈筠知在一片迷蒙中感觉到些许令人安心的气息,便贪恋着靠了过去。

    “妈妈……”

    纪献川听见一声呢喃,饶是他听力比寻常人好些,也没有分辨出她说了什么。

    他弯下腰,将耳朵放近了些:“你说什么?”

    “疼……回家……”

    干裂的嘴唇中呓出几个词,沈筠知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只见她眉眼紧皱,几颗泪珠从紧闭着的眼角溢出。

    明明对方看不见,但纪献川还是有些慌乱,他这十八年的人生从未经历过——如何去安抚一位女子。

    最后,他伸出食指,弯曲着,用指节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学着年幼时母亲是如何哄着因习武受伤的他,柔和了声线轻声道。

    “不哭,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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