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璃上了楼，在床上静坐了会儿，她打开投影仪想看个电影转移注意力。
刚调好，手机响了，她接到了卫玉文的电话。
“喂，外公。”
“是我。”
陈璃：“什么事？”
江敬寒音色夹着电流：“你好久没来了，要不要过来吃个饭？”
陈璃收拾着床，迟了一些回答，那边江敬寒语气又带点恳求：“我想你了。”
陈璃收拾的手一顿，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好。”
这次陈璃赶到后，他们就已经做好菜了，陈璃莫名有种回家的错觉。
再加上屋里挂了两个红灯笼，又温馨，满满的过年气息。
见陈璃一直看着红灯笼，卫玉文笑：“马上要过年了，我让敬寒买的。”
马上就过年了，可是，有的人却很急。
陈璃：“很好看。”
卫玉文叫她赶紧吃饭：“别看了，快尝尝这红烧鱼。”
刚才陈璃看到鱼就想问了，煎得和她上次的神似。
“外公，是你做的吗？”
一边的江敬寒咳了两声嗽。
陈璃看他：“原来上次你要在厨房帮我，是在偷师？”
江敬寒被她给气笑了，理直气壮道：“不可以？”
陈璃倒是没那么小气：“可以。我尝尝。”
她夹了点嫩白的鱼肉，蘸了些汁，不仅这外表像，口感也学的七七八八。
陈璃评价道：“就好像是我做的。”
江敬寒很喜欢她这句话：“我的就是你的。”
陈璃第一时间是去看卫玉文，看见他安心吃饭，像是没听见，陈璃松了口气。
一顿饭很快吃完，接下来的环节又是看电视，卫玉文选了部战争电视剧看，还不停给陈璃解说着。
说的有点久，江敬寒不乐意了：“外公，你说完了没有。”
言外之意就是，该轮到他了。
卫玉文瞪了他一眼，认真看电视，陈璃得空，江敬寒坐去她那一排沙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天不知道怎么的，就又聊到了上学的问题。
江敬寒这次肯定道：“过完年就去。”
陈璃没过多问这个话题。
十点多的时候，陈璃就要回去了。
江敬寒让她再等会：“我先伺候外公睡下，送你。”
陈璃拒绝不了他，只能安静的在客厅等候。看着那两个红彤彤的灯笼，她挥空脑海里的思绪，想着江敬寒怎么还不出来，站起朝房间走去，越靠近，就听见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房间在深处，隔音又好，远在客厅的陈璃根本听不见。
她不是很想偷听，正想原路回客厅，江敬寒的话让她止住了步伐。
“我不会回江家，外公，你别再劝了。我要是回了，就得和你和她离散，我不想这样。”
紧接着卫玉文的声音传来：“你回去也不是坏事，老江看重你，肯定样样都依着你来。霜儿没让你改姓，不就是想着能有这么一天。就算不为你自己，那为了我，为了保护小陈，你难道不知道江家对小陈都做了些什么吗？”
江敬寒：“我知道，我不是在努力和他们对抗吗。”
卫玉文看透太多：“不是外公说话重，你这叫不自量力。很晚了，我要睡了，让你去过有钱人的生活，非得和我一老头住在这偏远的地方过苦日子。”
他被子一盖，表示不想再看到江敬寒。
江敬寒上前，各个角落给他掖好，就出去了。
轻轻地关上门，就看见陈璃站在这，江敬寒不太清楚她是刚过来，还是早就到了，他和卫玉文的话又有没有听见。
江敬寒：“和外公说了两句话，走吧。”
院子又恢复往日的凄凉寂寥，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没人说话。
陈璃垂着头只顾往外走，身后江敬寒迈的步子快了两步，追上她：“陈璃，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外公的话了？”
陈璃爽快承认：“听见了。”
江敬寒喉咙倏尔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干涩不已，有些说不出话来：“我。”
他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他能保护好陈璃，不让江哲华再对她下手吗，还是说，他不会回江家，一直陪在她身边？
“外公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江敬寒还深陷在泥沼中，苦苦挣扎，陈璃的话无不像是一棒槌，又给江敬寒砸了回去。
“你说什么？”
陈璃大声重复：“我说，外公的话有道理，你回江家不是坏事。”
那种感觉又来了，心脏闷到发痛，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
明明她是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江敬寒却觉得好远好远，远到要是哪一时刻，他要是没长心，她就会离开。
喉咙依旧是干到极致，江敬寒不太想和她讨论这些：“快十一点了，你赶紧回家。”
陈璃临走前，还是和江敬寒留了句。
“外公的话你可以认真的考虑考虑。”
她实在不想当那个罪人。
-
说是不想当罪人，可是这个罪人好像只有她能当。
再次接到卫玉文电话是江敬寒进了派出所，说是他跟着人卖假烟。
陈璃弄清了前因后果，王皮舅舅做假烟生意好久了，现在是难逃其责，但江敬寒恐怕也很麻烦，毕竟他从中获利了。
至于王皮，他只介绍门路给江敬寒，并没有参与。况且他知不知道他舅舅的所作所为又是另一码事。
“外公，你先别急，这件事交给我。”
卫玉文哪里不急，内疚不已：“都怪我，怪我没教好他，让他学会做这种事了。”
陈璃不停的安慰，后又不放心，叫李朗邝海等人过去陪他。
而她去了一趟派出所，有些棘手，派出所不放人。
陈璃想说江敬寒不是这种人，希望他们能好好调查，一位警察告诉她：“我们只凭证据说话。”
陈璃出了派出所，阳光烈日下，她拨了通电话出去。
江敬寒很快就被放出来，他站在台阶上，整个人倦怠得很，眼睛微眯着，不知道是太阳太过刺眼，还是他不敢看陈璃。
台阶下的陈璃喊他：“下来。”
江敬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身上衣服皱巴巴的。
陈璃给他抚平：“长大了，翅膀硬了。”
江敬寒憋屈，非常不爽：“我不知道他们卖假烟。”
“你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陈璃也不是咄咄逼人，她就是觉得江敬寒不应该这么蠢，“你一抽烟的人会识不清假烟？”
这几天江敬寒心里就压着一口气：“我不知道，他们根本不给我看，只让我送。”
陈璃点点头：“那你这是慧眼识错人，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先别急着赚钱，你听过我的吗？”
陈璃情绪有些激动，她稳了稳心绪，又不想说那么多，“先回家，好让外公放心。”
她朝停车位走去，江敬寒上了她的车。
一时之间，两人各自沉默着。
红绿灯的时候，陈璃开了车窗，点了根烟，抽到一半，又掐灭了。
江敬寒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回到仓库，陈璃解安全带，给江敬寒打好预防针：“等下和外公好好说。”
两人进了屋，卫玉文看到江敬寒果真是一顿骂，说他好的不学学坏的，听不进话。
“我是管不着你了，让江家去管你吧。”
江敬寒是想沉住气，但听到卫玉文的话，还是没忍住。
“我不会回去。”
卫玉文：“敬寒，还没看透呢，你迟早有一天会回去，我一糟老头子是留不住你的。你不回去，我也对不起霜儿，看看把你教成了什么。她也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
看着卫玉文难过的样子，江敬寒不和他争了。只是心里想到了卫霜，那个爱笑，很温柔的女人。
想着想着，就越发的恨江哲华，卫霜心里一直爱着他，而他，又做了些什么。
江敬寒怎么甘愿回到那个家。
卫玉文不想看到江敬寒，叫陈璃推他进房间。
两人进去后，没了外人，卫玉文这才细问陈璃一些情况。
“外公，江家等不及了。”
卫玉文泪水满面，抹也抹不掉：“回去也好啊。”
陈璃为他着想：“先前不是说，你可以和江敬寒一起回去，既然外公舍不得”
“小陈，这是安慰的话，当不得真。”卫玉文喃喃道，他太清楚江家人了，“只希望他们能对敬寒好就行。”
唯一的继承人，应该会好。
-
这天，卫玉文又叫吃饭，他吩咐江敬寒叫陈璃过来。
江敬寒知道自己惹卫玉文不开心了，近几天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
“好的。”
他拨打陈璃的电话，那边显示通话中，等了会儿再打，还显示通话。
江敬寒盯着那串电话号码陷入沉思。
卫玉文看他：“怎么了，打不通吗？”
江敬寒：“她在和别人打电话。”
卫玉文哦了声：“那不急，等她打完再说。敬寒，你跟我来一趟。”
江敬寒跟在他后头进了房间，奇怪他今天脾气好了的同时，又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卫玉文从老旧衣柜里翻出个盒子，打开后，拿出用发黄帕子包住的东西，掀开一看，是块玉。
“这是你小时候戴的，那时你调皮，我怕你摔烂就收着了。这下你长大了，重新戴上，保平安的。”
江敬寒不想戴，况且脖子上已经有个项链了，他推回去：“你就帮我收着，我不戴。”
卫玉文嗓门放大：“让你戴就戴。”
江敬寒只能乖巧当着他的面戴上，他把挂有凛容的项链塞进最里面，玉就落在最外层。
“满意了吧。”
卫玉文：“满意了，去看看小陈来了没有。”
江敬寒推着他出去，以为他记错了：“我刚没有打通她的电话，现在打一个。”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陈璃，她头发凌乱，风尘仆仆，想来是刚到。
江敬寒有些惊喜，她能来就足够了。
“外公，是自己做菜还是点外卖？”
卫玉文头低着，看了眼沙发上的陈璃：“做菜，你又和小陈出去买，随便买什么，我给你们做。”
江敬寒笑，心情明朗道：“可以啊，你一个人在家是想看点电视，还是去床上躺着休息？”
“你管我。”卫玉文吼着，“太啰嗦了，你赶紧和小陈走。”
江敬寒看着卫玉文那张充满怒气的脸，闭嘴不说了，他最近阴晴不定，江敬寒得有点眼力见。
“行，烤火注意点，我们很快回来。”
江敬寒带上手机，手套，发现陈璃还没动弹，坐在原地像是定格了，他喊了声：“陈璃？”
陈璃灵魂归位，站起来，她看着卫玉文：“外公，那我和江敬寒走了。”
卫玉文假装整理腿上的毛毯，隐藏着自己的面容：“走吧。”
到了院子，江敬寒想去车库骑自行车，陈璃拦住了他：“我开了车来。”
大冬天的骑自行车的确不合适，江敬寒上了她的车。但陈璃开了车上的空调后，一直没有走。
“等我手再暖和些。”
江敬寒看了眼她冻得通红的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套递给她：“戴上。”
陈璃没拒绝，只是他的手套太大，活动也有些不方便。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暖和，江敬寒头靠在座位上，回想起刚才的卫玉文，怪怪的。
“江敬寒。”边上陈璃叫，江敬寒应，“嗯，怎么了？”
见陈璃翻出什么东西来：“你能保证以后不再想着赚钱，好好学习吗？”
假烟一事发生这么久以来，这是陈璃再度直面这个问题。
江敬寒摇头：“不会了。”
他知道，有些事就得慢慢来，急不得。
“不信。”
江敬寒有点错愕，好像是自己总出尔反尔，让陈璃不信任他了：“真不会了，我发誓。”
陈璃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他眼前：“除非你在这份保证书上签名。”
江敬寒见她准备齐全，笑得停不下来，嘴上说着，行动上还是很果断。
洋洋洒洒的江敬寒三个大字落笔。
“是交给你保管吧？”
陈璃接过：“当然。”
把东西都收拾好，她就启动车子出去了。
一路上，她能感受到江敬寒的好心情，他话也有些多：“等高考完，我一定要去把驾照考好，到时候带你去兜风。”
“嗯。”
“我跟王皮那人绝交了，人果然，有时真不能心软。”
“嗯。”
“等下想吃点什么菜，又买条鱼吧，好久不吃，怪想念。”
陈璃停好车，取下钥匙，澄澈的双眼紧盯他：“好。”
两人进了超市挑选，半个小时后出来，期间陈璃去了趟厕所，让江敬寒先去外边等。
江敬寒刚出超市，就有两位穿着黑西装人高马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眼睛一眯，没理会，往右想出去，被挡，往左，还是被挡。
“让开。”
其中一位男人恭敬道：“少爷，我们来接你回家。”
“老子有家。”江敬寒不想说废话，他怕陈璃久等了，“别再挡着我。”
江敬寒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两臂突然被箍紧，不知道江哲华哪里雇来的保镖，江敬寒一常年打架的人，怎么也挣不开。
对方腱子肉多，身高也比他高两个头，显然是有目的而来，江敬寒完全处于劣势，手中的袋子滑落，一下子被架走。
只留江敬寒想回家自己尝试杀的活鱼逃出袋子的束缚，在原地蹦跶着。
“放开我，tm的。”江敬寒忍不住爆粗口，“有本事让江哲华当面对峙，强抢算什么？”
他一脚踹在了保镖的腿窝，这位保镖腿软了下，向耳机里的人报告情况。
江敬寒知道耳机里的人是江哲华，让保镖给他说句话。
保镖置之不理：“你是不是还等着那位女人来救你？别傻了，她不会来了。”
江敬寒眸中冒火：“你们少给我打她的主意，有什么冲我来。”
保镖点点头，看了眼周围：“可以，少爷，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上车吧，老先生和先生都在等着你。”
见江敬寒不为所动，保镖依着耳机里的话说：“是陈璃联系我们，让我们来接你。”
还在望陈璃来了没有的江敬寒剜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屁话。”
保镖笑：“你不信可以亲自问她。”
望了很久都没出现的陈璃出现了，她缓缓地走来，可是看到她，江敬寒却莫名的感受不到任何欣喜。
那一刻，他有些慌乱。
“陈璃。”
陈璃依旧和以前一样，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就好像什么事都不在她眼里。
说出来的话就更加冰冷，不留情面。
“江敬寒，跟他们回去吧。”
江敬寒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两下：“你说什么？”
陈璃不做声，意思不想重复第二遍。
江敬寒苦涩地笑了，不愿承认：“所以，是你叫他们来的？”
“是。”陈璃始终和他隔了点距离，显得那样疏远，“回去吧，我先走了。”
见陈璃要走，江敬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保镖跑了过去，在保镖过来压制之前，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角。
他双眼泛着猩红，声音沙哑到不行：“你和他联手了？你从来就没有站在我这一边？”
陈璃甩脱，面无表情的回视他：“看不懂吗，还要说多明白，江敬寒，你让我痛不欲生，结束这一切吧。”
江敬寒的心被一把尖刀狠狠的刺穿，痛到快要不能呼吸，眼前的人忽然变得好陌生。
他想起这段时间她主动的靠近，才知道一切都在这等着。
她从头到尾都在戏耍他。
保镖前来掰江敬寒的五指，他指头用力到发白，陈璃的衣角都皱得不成样子。
在他的手被掰开时，江敬寒又使了点力，抓住了陈璃的手腕。
他异常难缠，保镖们都出了层汗。
得在周边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时，把江敬寒带走。
江敬寒的手再度被无情掰扯，他看着无动于衷的陈璃，一滴泪掉了下来：“喜欢你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你如此冷漠。”
“现在知道了，看清了就不要再喜欢。”陈璃甩开他，手套随着江敬寒的手一齐脱离，掉在地上。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敬寒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哀凄道：“你有种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陈璃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江敬寒紧握着从她手上拽下来的蓝宝石。
蓝宝石刺穿他的手。
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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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寒被带回了江家，浑浑噩噩的他看不见富丽堂皇的别墅，听不见一口一个的少爷，唯有手心里的刺痛能使他有点反应。
要是伤口不痛了，他会用点力握紧蓝宝石，任由它刺痛。
“为一个女人这样，值得吗？”
丢了魂的江敬寒在看到江哲华的时候，活过来，他走过去，越过桌子就要凑近他，被保镖拦住。
“江哲华，我要杀了你。”
“疯子，真是个疯子。”江哲华没有生气，反倒笑得很开心，“啧啧，一点教养都没有，怪不得卫玉文都不想管你了。”
经这一遭，江敬寒头脑迟钝好多：“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外公和你喜欢的女孩子都不要你了，说看到你烦。我说，他们不要就不要吧，我们江家要你就行。”
“你少恶心人。”江敬寒双眼狠厉，像头狼，“你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我？”
江哲华点点头，拨动着桌上的沙漏：“我是说服不了你，不过。”
他甩出个文件：“这种东西总能说服。”
江敬寒看清了，是他前不久刚签下的保证书，保证书下的真实面目是一份合同。
那一刻，心再度被千刀万剐。
“唉。”江哲华叹气，“让自己亲生儿子回家，还要使这种手段，还真是唏嘘。不过，陈璃特别给力。我是得好好感谢她。”
江敬寒眼皮掀起，无数寒光射去。
江哲华得逞的表情活跃在脸上：“恨吗，痛吗，那就努力变强大，变成像我这样的人，然后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