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经过她之前不间断的去叨扰念空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虽说不上亲密,可却也相处自然了许多,倒也能算半个老熟人了。

    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再次相遇,竟如初遇那般,生疏了不少。

    念空的言语间尽是客气且不失礼,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她看着对方耳根子上逐渐消退的绯色,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心中是对她不曾出现的那几日,青山寺所产生何事的疑惑。

    单萃儿想到此处,将视线移至那张精致隽秀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眸光一如初见那样的澄澈和安静。

    不同于安秉文因儒雅而产生的温和,他的温和更像是经历了无数苦难后,仍然坚定不移的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般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这样的他,让她不愿将爱强迫于他,更不想质问他。

    她见念空似有躲闪之意,稍稍停顿了片刻,没有再次上前紧贴着他身侧,只是迟疑道:“念空何故如此这般客气?”

    “若不是你及时拉了我一把,恐怕此时我已被他人撞倒,无论怎么样,破皮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理应谢你才是。”

    说话的同时,单萃儿见念空神情似有缓和,又试探性的向前迈了一步。

    却不想,安静站着的某人如同受惊了一般,猛的后退一大步,脊背几乎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被拉大。

    单萃儿愣住了,面色不由得闪过一丝难堪。心中不受控制的涌上了一抹酸涩。

    幸而在念空的面前,头上的帷帽未曾摘下来,他也没瞧见她的难堪,还保留了一份体面。

    她沉默着,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刚想道歉,就被耳侧传来的喘息声打断。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暗,随即一道带着喘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敢…敢问方才可是这位师父……救了……救了家妹?”

    念空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抬眸看着他们。

    之前离得远,看的还不甚清楚,眼下倒是清楚了,一身宝蓝色绸缎锦衣,俊秀的脸庞此刻因跑过来的缘故涨得通红,体格清瘦,通身是显而易见的书生气息。

    而这名书生跑过来看见他的的瞬间便牢牢地将单施主挡在了身后,可见其紧张的程度。

    面对书生一样的青年提问,念空垂下眸子,出神的看着手上一颗颗饱满的念珠,轻轻应了一声。

    他犹记得单家应只有独女,并无儿子。

    这般想着,心中好像燃起了莫名的一丝火气,让他觉得怪异的不似自己。

    只得生生忍下这股情绪,面色始终保持温和无害。

    安秉文闻言,陡然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方才远远的瞧见萃儿面前站着个陌生男子,心脏别提跳的多厉害了。

    若不是萃儿与对方看上去,似是认识的一样,他方才差点收不住力道,要上去打上一拳了。

    还好还好,没将人弄丢,不然回去了非得挨上一顿揍。

    安秉文站定平缓了呼吸,视线在对方的头顶一顿,这才察觉到对方虽是穿着一身僧袍,却并非是已梯度之人。

    莫非是俗家弟子?

    他眉头微微拧紧,俗家弟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和尚,只是信仰佛祖而自发成为了俗家弟子。

    相对和尚而言的戒律并不对俗家弟子有约束力,俗家弟子可娶亲,亦可喝酒吃肉!

    更何况……

    他瞅了瞅对方的容貌,这男子还长的这般俊美,通身又是一派清雅温和的天人之姿!

    安秉文想到身后之人自幼就爱看美人的喜好,默默的将萃儿的视线挡的越发的严实。

    他微微俯身作辑,客气道:“家妹顽皮,显先被冲撞,多谢这位师父救了家妹!”

    念空闻言,望着躲在安秉文依旧身后一声不吭的人,眸中略显迷茫,不过片刻,就被手中传来的异常触感惊醒。

    他低头看着手上被蓝袍男子塞过来的钱袋子,虽小,但重量却实打实的。

    他摇着头,连忙将钱袋子归还了回去,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望着对方,唇动了动:“小僧不过是无意间拉了一把罢了,实在值不上施主如此厚重的谢意。”

    安秉文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拒绝这白来的银两,更何况瞧这人身上的衣着穿戴皆为朴素,不似富贵人家。

    他心中不由得对其竖起了一丝敬意。摆正了姿势,认真道:

    “这点银钱较之于家妹,算不得什么,既兄台不愿收下这银钱,可否告知兄台你的住所,来日定会相携家妹上门去道谢!”

    念空刚要婉拒,就听见一道轻柔中带着些许闷意的声音传来。

    “你便收下吧,就当是佛祖保佑,我们为其捐赠的香火钱。”

    话音刚落,安秉文眼疾手快的将手上的钱袋子又塞回了念空的手里。

    同时附和道:“是啊,这位兄台就当这是香火钱,您替我们交于贵寺可好?”

    念空沉默着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心中越发的迷茫,抓着钱袋子的手却无意识的攥紧,指骨隐隐发白。

    正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念无一声声的呼喊声。

    念空的身子一僵,指尖陡然一松,在安秉文的面前,迟缓的将钱袋子收起,又行了一个礼。

    抿了抿唇,开口道:“小僧必会将二位的香火钱带到寺里。”

    说到这里,看着外面人声渐起的巷外,停顿了一瞬,犹豫道:“青山寺今日在山下开铺施粥,届时来往的百姓会愈发的多。”

    “两位施主若并无要事,可去其他地方玩乐,于此处久待,唯恐旁人冲撞了二位。”

    “我倒是为何此处有那么多的流民,原是贵寺善行所引起的轰动。”

    安秉文笑了笑,钦佩道:“也怪我年纪尚小便去了远方游学,只道京都有一座青山寺,竟不知此处小镇旁竟也有个青山寺。”

    “施主见笑了!寺内粮食亦不多,只勉强维持一个季度一次施粥罢了,比不得京都繁华地段的寺庙。”

    单萃儿躲在安秉文的身后,见他兴致一来,似是要聊起来了一样,暗暗使劲掐了一把他腰间的皮肉,低声道:“你没瞧见人家有事吗,别聊了,我们还是走吧!”

    安秉文正说着话呢,腰间突然一阵刺痛,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面容上不由自主的扭曲了一下,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道怪异的痛呼声。

    察觉到眼前这位兄台望过来的莫名神情,安秉文忍着腰间的酸痛,努力保持着微笑,连忙道:“方才见兄台好似有急事,我等便不打扰你了,有缘的话下次再见。”

    说着还侧过身,特地让出了一条道,示意其先走。

    这番举动来的猝不及防,顷刻间便将单萃儿暴露在对方的眼前。

    念空欲收回的视线一滞,原地驻足了片刻,见单施主一个愣怔后,冲着他微微俯身。

    随即耳侧响起一道充斥着歉意的声音:“多谢这位小师父相救,您慢走,小女与家兄便不送了。”

    念空抿了抿唇,微微颔首,冲着二人一一回礼后,方才出声:“那小僧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脚尖经过单萃儿时顿了顿,不过几眨眼的功夫,便朝着念无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离去。

    远远的,他们二人便听见不久前还在呼唤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师兄,你怎的去了那么久!快来快来,这边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了!”

    “嗯……这就来了…”

    安秉文听着逐渐远去的声响,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腰间被掐痛的皮肉,缓了口气,正想对单萃儿劝告一番,怎可在外人前做如此不雅的举动。

    怎料,一转头,就见单萃儿朝着方才那和尚离去的方向定定的站着。

    帷帽遮挡住了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此刻安静过了头。

    他揉着腰间,一步一步靠近单萃儿,看了看她,又瞧了眼远处渐淡的藏青色身影,心中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萃儿……”

    “嗯?”

    “你喜欢的人……是方才那人?”

    虽是疑问句,可话中的语气却透着一股肯定。

    单萃儿从看不见人影的街道上收回视线,闻言淡定道:“是又怎样?”

    安秉文一惊:“他虽样貌不凡,可也是个俗家弟子,虽能娶亲,可你若是嫁了他,岂不是等于守了活寡?林姨怎么同意这一桩婚事?”

    单萃儿悠悠的叹了口气,无力道:“若真是你所说,是个俗家弟子便好了!”

    安秉文拧紧眉头,不解道:“这是何意?”

    单萃儿垂下眸子,弹了弹手腕上的念珠,听着这一道道闷声,漫不经心道:“可惜了他不是俗家弟子,是个正儿八经的和尚,还是方丈嫡传的弟子!”

    “你!”安秉文瞪大双眼,一身的儒雅顷刻消散殆尽,他愣愣的看着自幼的玩伴,心中充斥着惊愕。

    “我知你胆大,可你怎么能看上一个和尚,你可知你与他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一个红尘之中,一个世外之人,听我一句劝,与其后悔,不如早早弃了吧!”

    单萃儿疑惑的看了眼激动的安秉文,嗤笑道:“你这么激动作甚,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

    “我与他,说起来,没有半分关系。”

    这回轮到安秉文语塞了,他沉默了片刻,望着这个眼前素来洒脱自信的玩伴,闻言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些酸涩。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欲摸摸她的头,目光落到她的帷帽上,手一僵,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

    “我所认识的单萃儿可是自幼就令单家头疼的调皮鬼,长的又貌美,怎的今日没了自信!”

    “你喜欢便好,他喜不喜欢你并不重要,先将人拐回了家,一旦相处久了,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单萃儿闻言,也跟着笑道:“倒是没想到堂堂一介光明磊落的书生,还有这等惊骇世俗的想法,之前与我单独走一起还别扭着呢,怎的忽然要我先拐人回家了!”

    “唔……”安秉文蹙着眉,状似思考一般,忽然眉眼一弯:“许是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幸福吧!”

    他说:“虽然我与你无缘结为连理,但我由衷的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幸福一生。”

    单萃儿一愣,笑着笑着,眸子忽然涌现出了一抹水雾,她轻轻点头。

    “如你所愿!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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