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以前是犯了什么事，被诸神抓起来的？”
少女耍完枪之后，问在一旁观看的应煊。
应煊：“你的枪可别打到我的桃树。”
雪青：“我都已经练完了。
你以前是犯了什么事被诸神抓起来的？”
应煊：“你就不能等到跟我更熟的时候再问这个吗？
真是强人所难啊，强人所难。”
雪青：“我让你不要在旁边看我练枪，你也没走啊。”
应煊：“你为什么就非得在我这桃花源里练枪？”
雪青：“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了？
是你之前说如果我愿意求你的话你就指点指点我。”
应煊：“哎…！我那是客套话，你还当真啊？”
雪青：“你又没说你说的是客套话。”
应煊：“……年纪大了，都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小神了。”
雪青：“年纪大，是多大啊？”
应煊：“……我当初就不该跟你说那客套话，让你来。”
雪青：“你不是说，有个人和你说说话能让你心情好，心情好了，恢复也就快了吗？”
应煊：“我那是随口乱说的。”
雪青：“你说话，都是这样随便吗？”
应煊：……手中出现一个桃子，扔给雪青，“接着。”
吃桃子去吧，你这小姑娘。
一个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人，偏用这么认认真真的语气，说出些让人接不上话的话来。
雪青快速地把桃子给啃完了。“我还有个问题。”
应煊：……我是不是不该前几日把她折腾得那样狠？
在制香上不应该对她那么严格的。
雪青：“她，是个什么样的神？”
应煊：“斯人已逝，你想了解她？
可我和她相识并不久，你要问应该去神界问，你去问沈周小神不也行？”
雪青：“我觉得从他那里问不出来多少。”
应煊：“从他那都问不了多少，你来问我？”
雪青：“你的真身有多大？”
应煊：“哼哼，我要露出真身来，那可会遮云蔽日的。到时候你站在我掌上，也就跟一粒米一样。”
雪青：“那个契为什么叫连心契。只有那个用处的话，为什么叫‘连心’？”
应煊：“你真是想到什么问什么，我看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吧，而且结都结了，怎么，怕我看到你心里想什么？”
雪青：“初生牛犊不怕虎？虎？你是龙。
而且你之前说过好几次自己很弱小很可怜的。”
应煊：“…我是不是该真把你收成徒弟？
这样你见了我至少还会叫一声‘师父’称一声‘您’。”
雪青：“你不是我长辈，不是我师父，我们现在在一起，只是因为互有所求。”
应煊一下瞬移过来，弯下腰把少女的脸给捏住了，
“沈周小神还说你是个老实孩子，你看你哪里老实了？
我看你就是个黑心馒头！看起来白，切开来黑。”
他这个，倒是误解雪青了。
雪青她只是有时候太直，直来直去——嘴笨。
雪青：“唔…唔……所以，你……能看到心……唔……吗？”
应煊：“我会让你个小神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另外我可没有没趣到把看到少女的心思当成爱好，想想这个都起鸡皮疙瘩了。”
应煊松了手。
雪青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
“现在的小神可真是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还天真得很呢。”
雪青：“你还记得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的事吗？”
应煊瞥了她一眼：“记不得了。”
雪青：“我也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应煊：“这个不是当然。你从前是凡人，又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记，怎么会记得很小时候的事。”
雪青：“很小的时候……很小的时候……”
又有几片桃花花瓣落下，有一瓣被她双手合起来接住了。
应煊发现雪青现在看起来有一些不开心的样子。
少女转身。
应煊：“你去哪？”
雪青：“我去看看桃花。”
应煊：“怪了，在这不是照样看吗？”
少女：“我去看看别处的桃花。”
在少女远离之后，应煊：
“……她不对劲。”
……
……
……
雪青坐在河岸边上。
很小的时候的事情，记不得。
她……想爹娘了。
少女比较早熟，但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也才活了十几年。
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远离了自己生长的村子，遇到了这么多特殊的事，见到了很多特殊的人。
她能够在白天或者表现出有干劲的模样，或者露出爽朗的笑容，或者看起来凶凶地去对付敌人，但在某些夜晚，一个人的时候，也会难过。
一片桃花瓣落到水面上。
雪青看过去发现水面上出现了漂亮的倒影。
好几种颜色。
她抬起头来，发现头顶之上有道虹。
“没下雨哪来的这个？”
疑惑出口她才想到，
“他也能控制这个吗？”
可以把这里改造成桃花源，也可以让天空中出现彩虹吗？
好像好久没有看到这个了。
雪青想到了什么。
那天她离开村子的时候，跟沈周走的时候，身上只带了几件爹娘留下的东西，其中就包括——
雪青把那半边戒指给摸出来。
戒指是一半，彩虹是一半，合起来能不能成一个圆呢？
团团圆圆的圆。
她举起那半边的戒指。
……可惜。
可惜这道彩虹还不够弯，不能和她的半边戒指凑成一个圆。
雪青把戒指放下来。
在手里摸了又摸，摸了又摸。
这半边戒指的里侧上面是刻有数字的。
那数字不是自己的生辰。
是什么意思呢？
那么长的一串数字。
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
要不去问问别人吧？
不抱什么希望地去问问别人。
谁呢？
雪青想了想：
找桑曼姝吧。
那个她觉得从样貌上很像花神的女子。
雪青站起来离开这里。
出了“门”之后她就去找桑曼姝了。
……
……
……
“这戒指上的数字可能是什么意思吗？”桑家姑娘想了想，“既然不是生辰的话……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日子……”桑曼姝想到了什么。
她告诉雪青，有些做这些物件的大师，手艺很好、很有名的，会给自己的得意之作留下些什么印记，作为纪念。
这个上面的数字会不会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留下的？
雪青：“会是这样的原因吗？”
桑曼姝点点头说，比如她自己，说到这里，女子很不好意思：
“我自个有时做一些帕子，也会在上头绣下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说我这半边戒指上的数，可能就是那个大师做的第几个自己得意之作的意思。”那这个大师的得意之作还真是多啊。
桑曼姝道这只是她猜的，“小雪——”
桑曼姝本来不这么称呼雪青的，但是雪青对她说自己年纪还没她大呢，就在不久前也只是个普通人。若是对她说话那么客气，反而让她觉得不自在。
这两个人年纪差得不多，又都是女子，一来二回的关系就不错了。
所以桑曼姝喊雪青的时候，便喊得亲昵了些。
雪青没有多少自己“运气好”成了神，就该高高在上的“自觉”。
当初沈周对她也没有。
最近见到的龙也挺……挺随和的？
不过……
真正的神界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
雪青：“如果是大师之作的话，不晓得是哪个大师之作。”
桑曼姝同雪青道如果数字真是那个意思，那肯定有好多人有和她一样的戒指。若以后能见到一样的戒指，说不定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雪青点点头。
对了，她想到，去问问穆材吧。
穆材来这没多久就开始忙了，在准备自己的店铺。穆材见得多，说不定他会知道。
同桑曼姝道别后，少女便去找了穆材。
……
……
她把那个戒指给穆材看，问穆材有没有见过？
穆材：“这做得并不是很特殊，似乎有些眼熟……”
雪青：“真的吗？”
穆材：“让我想想。”
雪青把桑曼姝的推测跟他说了一下。
穆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有可能是什么大师之作。似乎从前，阿姐给长乐也买过，只是后来没了。”
雪青：“那你晓得是什么大师吗？”
穆材道这个他还真不晓得。
不过没想到在好多年前雪青和长乐就有这样的……算是交集？了。
穆材有些感慨：
雪青的日子一下子天翻地覆。
他自己的日子也天翻地覆，虽然没有雪青那么“夸张”。
关于雪青的事，他也是花了不少天才完全接受的。
更何况还有长乐那事。
但还好，
雪青还是那个雪青，
长乐也还是那个长乐。
他希望一直是这个样子就好了。
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
……
……
……
桃花源中。
“你来迟了，”应煊对来者道，“她才离开没多久。”
沈周：是么，她去哪了？
应煊：“我不知道。
她一个凡人，忽然变成神，这事儿是你告诉她的，要把她带回神界的也是你，你可要跟她多谈谈。少女的心思在心里憋太久了，可是会闷坏的。”
沈周：“你在……关心？”
应煊：“我心情好的时候当然会关心关心你们这些小辈。”不然就太无聊了。
“我说让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她年纪又这么小，你是用的什么话术？把她给哄得同意了？”雪青看起来又不像一听说自己成神就欣喜若狂的。
沈周：“……四方观天镜对于人界的观察越来越不清晰了，身上有着花神的力量会遭来不少觊觎，若真发生了什么……”
神界不能够及时保护她。
四方观天镜那个和人界之运有关的传言也让沈周有些担忧。
应煊：“你们那破观天镜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越来越不清楚才正常吧。
对了，你去找那小姑娘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她：
人魔混血，可以去灰境呆着啊。”
沈周：“以前的那个灰境早就没了。”
应煊：“神界的某些神还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那地方越来越像一潭死水了。”
沈周：“死水倒也不至于，近年来有好几位新起之秀。之前若是派他们去抓你，你就被抓着了。”
应煊：“说得这么厉害？他们有多厉害？”
沈周：“若有新的战神，或许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位。”
应煊：“那可是——确实厉害，没想到啊。”
沈周：
倘若当年逝去的他，和自己曾经要好的同僚，十几年前逝去的他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会为此而感到高兴的吧。
为何？为何他当年要自杀？
沈周忽地：“那个三日之期，是假的吧？”
应煊：“你发现了？你这小神倒不愚笨。
不过我应该没让她在里头呆了三个整天吧。
唉，这样看我做什么，你不懂得敬重前辈吗？
虽然三日之期是假，但你们确实也不能够在这里头多呆。”
……
……
……
雪青看了看自己的半个戒指，然后把它给收了起来。
她从桥上过，从桥上看桥下的水，好多浮萍。
她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在小船上，爹娘也在船上，她用手去划那水，去拨开那浮萍……
这记忆好像快要变得很模糊了。
她突然感到害怕。
说来爹和娘他们的力气都不大，而自己天生力气就很大，小的时候，周围人就都知道她不一般。
那不一般虽然给她的日子带来了一些与众不同，但那时还没想到自己将来会经历这样与众不同的、非常特殊的事。
会好几次感受到生命流逝的感觉，好几次以为自己会死却还是活了下来。
花神的露水，为何会砸到自己身上呢？
少女看着桥下经过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
不管怎样明日还会来，还是多笑一笑，傻傻地笑、开怀大笑…做一个……
“没心没肺”的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