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徐巧妹和星轨一起来到了巫与眠的诊所，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星轨也被允许进入了诊室。
对面的两人并没有影响到巫与眠，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为两人泡了花茶。
他的一举一动与往常无异，就像星轨之前调查他时看到的那样，既标准又守序。
往常，巫与眠坐下后，会主动询问徐巧妹最近过得怎么样，可这次，他没有开口，只是含着笑意静静望向他们。
徐巧妹同样回望着巫与眠，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在过来之前，徐巧妹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想了很多想问的问题。
但当她真的坐在这里时，又什么问题都问不出口了。
忽地，她想到了星轨的做法：不知道怎么办时，简单、直接就是最好的办法。
几乎没怎么经过大脑，徐巧妹张口便问：“巫叔叔，你是调查局派来监视我的吗？”
话一出口，徐巧妹就已经开始觉得尴尬了——是不是有点过于莽夫了！
巫与眠依然柔和地笑着，并不觉得唐突，这很好地缓解了徐巧妹的尴尬。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回道：“是，但监视只是一部分。”
不等徐巧妹再发问，他紧接着给出了答案：“我的首要任务是‘安抚’你。”
“在你小时候，尤其是成长迅速的青春期，精神力非常不稳定。帮你调节精神力，就是我最重要的任务。”
徐巧妹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在她看来，巫与眠其实是在保护她，为她的成长保驾护航。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欺骗，她下意识选择接受更美好的那部分，忽略了那些会伤害到她的真相。
看徐巧妹不说话了，星轨接着问道：“除了她，你还有其他任务目标吗？比如白柏？”
星轨和徐巧妹曾经在白柏的过去世界中看到过巫与眠，虽然星轨此刻是问句，但内心其实几乎断定了这件事。
巫与眠点头承认：“白柏是自然产生的强精神力人类，帮助所有为精神力所困的人，是我的职责。”
徐巧妹犹疑道：“那钦周……”
巫与眠立刻回道：“钦周由其他人负责。女娲计划参与者的级别高于一切，你就是我的主要负责对象，白柏以及和白柏一样的自然精神力者，是次要对象。”
巫与眠没有任何隐瞒，将一切和盘托出。
徐巧妹了然，之前她还曾怀疑过巫与眠和EVO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两伙势力的暗中博弈，巫与眠代表的就是调查局。
徐巧妹想知道的基本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她打算起身告辞，巫与眠却忽然说道：“我和你父亲确实是战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犹豫，话似乎只说了一半就停了。
巫与眠想表达什么呢？他和徐归航之间的战友情是真的？徐归航对徐巧妹的感情是真的？或者……他对徐巧妹也有那么一丝真心的疼爱？
徐巧妹不知道，但她明白，不知道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她冲巫与眠笑了笑，就像每次离开时的那样告别：“巫叔叔再见。”
巫与眠望着徐巧妹离开的背影，缓缓将目光移到了跟在她身后的星轨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巫与眠轻轻叹了口气，短暂阖目后，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已无波动的情绪。
平静冷凝，他又重新成为了巫医生。
和巫与眠的谈话让徐巧妹整个周末的心情都很好，但调查局就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她的好心情到了周一就戛然而止。
“让我和星轨分开？不可能！”
面对暴怒的徐巧妹，叶鸾和许燃对视一眼，一致选择了安抚：“徐巧妹，你先别着急，听我们说完。”
周一徐巧妹和星轨刚到调查局，就被叶鸾和许燃拉进了会议室，说是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谁知叶鸾一上来就问如果让两人分开能不能接受，徐巧妹被问懵了，还特意问了这个“分开”指的是什么。
叶鸾给出的答案和徐巧妹自己脑补的一样——分开指的是，星轨不再是她的守护星。
许燃解释道：“调查局不会无视你们的意见直接做出决定，我们今天就是来了解你们的意愿的，所以你们不用激动。”
徐巧妹重新坐下，她故意将椅子弄出了很大声响，以表达自己的愤怒。
叶鸾当做没听见，开始具体说明这个提议产生的原因：“通过之前的训练，我们发现你们的人格维度具有较大诧异。徐巧妹的表现更具攻击性和不稳定性，而星轨则相对温和稳定。”
“我们担心这种差异性会令你们的配合事倍功半。”
“而在过去的训练与测试中，钦周的表现始终稳定，我就直白说了——在我做出的匹配模型中，钦周与星轨的匹配度更高。”
徐巧妹瞠目结舌——她是被气的。
听听，叶鸾的算盘打得多响，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调查局这是打算放弃我？”
叶鸾一本正经地摆摆手：“怎么可能，每一位女娲计划的参与者都是非常宝贵的。”
“根据我们之前和水月的接触，她和你的匹配度也很不错。你们都是较为激进的类型，合作后说不行能碰撞出特别的火花。”
徐巧妹怒拍桌子：“火花个头！”
叶鸾的这种思维方式，完全将徐巧妹四人当做了可以随意匹配的物品，丝毫没有人性化考量。
叶鸾和暴怒的徐巧妹无法沟通，于是将目光转向星轨。
星轨皱眉，迂回反驳道：“守护星和人类之间的连接是一对一的，不可更改、替换和扩展。除非……其中一方死亡。”
听到星轨的话，徐巧妹忽然转头看了一眼他颈部的稳定器。
星轨曾说过，除了她的精神力出现大波动会导致他失联，还有一种情况。
当时面对她的疑问，星轨只是说“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现在看来，“那种情况”指的就是她的死亡。
徐巧妹正出神着，叶鸾回道：“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我们这边已经有一些进展了，或许可以实现守护星与人类连接的更换。如果你们同意更换方案，就可以配合我们继续进行研究了。”
徐巧妹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好像他们多想配合调查局进行研究似的。
“那钦周呢？难道他会同意吗？”
许燃指了指门口：“我们还没有问他，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他进来一起聊。”
徐巧妹抱着“大家一起毁灭吧”的心态点头同意了，许燃很快就出门将钦周带了过来。
叶鸾再次阐述了一遍调查局的想法，谁知钦周竟然没有犹豫地同意了，同时表示他愿意配合研究。
钦周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刚刚同意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徐巧妹惊了，她这才发现，之前她与钦周不过算是认识而已，她其实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她想到了第一次遇见钦周时的场景，那是在云端之城中，面对伏击，徐巧妹和星轨选择黄雀在后，趁夜悄悄突袭了伏击的人。
当钦周的伙伴一个个被淘汰时，钦周仍然选择蛰伏，他很冷静，通过队友们的淘汰，他可以大致判断出徐巧妹二人的实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从未真正将那些虚拟人当做队友，或是有生命的存在。
想到这儿，徐巧妹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同意？”
钦周自然地回道：“这还需要原因吗？这么做能让利益最大化，是最好的选择。”
他微微挑眉，反问道：“难道你不同意？”
徐巧妹还没回答，星轨就先回道：“我们都不同意。”
钦周的目光没有丝毫挪动，仍牢牢盯着徐巧妹。
这个细节令徐巧妹感到很不舒服——钦周似乎并没有将守护星当做与他平等的存在，或许对于他来说，守护星只是帮助他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于是她回望钦周，直白且坚定地说道：“是的，我和星轨都不同意。”
钦周不解：“为什么？如果你担心这种交换会导致我们的地位产生高低变化，那么大可不必。你我是女娲计划唯二的成功参与者，我们是一样的人，这无关实力。”
徐巧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停停停——你们说的所有权衡利弊的东西，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所考虑的，只有我和星轨愿不愿意分开而已。”
因为徐巧妹和星轨的强烈反对，这次会议只能草草收尾。
叶鸾让许燃先带徐巧妹和钦周离开，她要单独和星轨谈一谈。
当其他人都离开后，叶鸾直视着星轨开口道：“现在你的连接者不在这里了，如果你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她仔细分辨着星轨的表情，企图从中找出一丝动摇，但令她失望的是，星轨的表情依然坚定，话语也毫无犹豫：“我不同意。”
叶鸾有些沮丧，她别开头，几乎恼羞成怒地说道：“完全搞不懂你有什么不同意的，这对守护星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会喜欢上你的连接者了吧？守护星不是没有情感吗，真是的……”
喜欢？
星轨微怔，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因为如叶鸾所说，守护星，乃至所有的星球生命体都没有情感，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认为自己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他和徐巧妹之间有着调查局所不知道的约定，而且在他看来，要想改变守护星的处境，需要的就是徐巧妹的“不稳定”。
可是……他的选择，在叶鸾看来竟然是因为喜欢徐巧妹吗？
星轨暂时将心中怪异的悸动压了下去，重新开口：“调查局想要让我和钦周合作的原因，不止之前说的那些吧？”
见叶鸾沉默不语，星轨继续说了下去：“钦周的守护星水月流落在外不肯合作，而钦周又是你们更看好的人选，毕竟比起徐巧妹，钦周目前的思想和行动确实更贴合你们的要求。”
“你嘴上说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女娲计划的参与者，但实际上，当你提出交换方案时，就是已经打算放弃徐巧妹了。”
“说好听点，也不过是将她当做了备选方案。而钦周，才是你们最为推崇的‘女娲’。”
叶鸾盯着星轨，目光幽深，像是在问：那又怎样？你想表达什么？
星轨的指尖轻轻在桌上点了点，终于提出了他的方案：“我不相信调查局会就此罢休，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更好的方案——我和徐巧妹去把水月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