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呐,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为什么要饶了他?他把我朋友打了,我难道不该还回去吗?”

    “可以,如果你不怕死···浅小姐?”

    “你认识我?”

    “上次您和藤田少爷在蔽宅做客的时候,我和大哥有幸见过浅小姐一面。”

    “是吗?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要教训他,你要拦着吗?”

    “自然不敢,只是他毕竟姓小泉···您这样做没关系吗?”

    “他姓小泉关我什么事?谁让他不道歉的?!砸他——”

    娇俏甜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蛮横生气的不讲理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高山庭月怀念起他们第二次在酒吧见面的时候,悲凉地轻笑出声,以前真是好啊~

    他要是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该有多幸福~

    “小姐···其···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

    眼前开始暗了下来,眼皮变得沉重,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把她定格在脑海里。

    有点儿不甘心。

    他的人生为什么这么短呢~

    小泉浅像是受了刺激,拳打脚踢地拼命地挣扎,疯狂魔怔地想要让藤田冲放开她,想要睁开眼睛,不想什么都看不见,不想只能在一片漆黑中。

    “乖~”

    藤田冲闷哼一声,吃痛地苍白着脸,不忍,“听话,别看。”

    他不想她一辈子都记得他。

    这样噩梦的场景,不值得记住。

    “帝光的三···三年,我真的很开心···”

    即使在不舍,也终究到了离别的时刻。

    高山庭月摇摇欲坠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甘心地阖上了自己的双眼,黑暗袭来,他已经抬不起来眼帘了,人儿终于彻底的消失在他的视线。

    小泉浅瞳孔一缩。

    下一秒,空气中传来一股死寂。

    高山庭月跪在地上,头耸低下,冰冷地再没有一丝呼吸。

    藤田冲眼底一抹复杂的情绪划过,捂着小泉浅眼睛的手更紧了,密不透风地生怕她看见什么。

    “呜呜呜~~”小泉浅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茫然无助。

    “呜呜哇哇哇哇~”

    “呜呜呜呜哇哇哇~”

    “浅小姐今天的手链很漂亮。”

    “是吧是吧!你猜猜是谁送的?”

    “这个可真是难猜呢,我得好好想想。”

    “猜对了我请你吃包子哦~”

    “灰崎君。”

    “才不是他,你看他刚才的样子。”

    “确实是呢,难不成是小少爷?”

    “哼,别提他,我俩正绝交着呢!”

    “不是小少爷的话,哦~那我猜到是谁了。是赤司君对不对?”

    她的手死死地攥着藤田冲的衣角,泪水流到嘴边,只剩下咸咸地窒息,一把刀直直地插进她的胸口,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了,强烈的情感压在她身上,可以压垮她整个人。

    亮晶晶的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脸颊上、灼热的打湿的藤田冲的掌心。

    “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口?伤口找医生看过了?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只是出了点儿小意外。小姐别担心。”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没找我,他才罚的你?”

    “对不起,小姐,就让我这么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是···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吗?”

    “嗯,家里出了点事。”

    毒开始肆意的侵袭藤田冲的身体,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饶是这么多年忍受剧痛的能力,也快要支撑不住,豆大的冷汗遍布在他的额头。

    闷哼。

    “阿浅,听着~”

    小泉浅快要昏厥的意识被一道光拽了回来。

    “呜呜呜呜呜~”

    “阿冲~”

    “我···我杀了···杀了庭月···呜呜呜呜···”

    “我三哥是个医药天才,能医死人肉白骨。”藤田冲虚弱地开口,一字一句的叮嘱,“让尔弋带你去意大利,找他帮忙。”

    “阿冲~”

    小泉浅没来由的恐慌,嗓音颤抖。

    “呜呜呜呜~”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后,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身后,可是身体还是会忍不住地发寒,冷的好像血液都要凝结了。

    藤田冲疼的脸色狰狞,却还是咬着牙,忍痛,“立刻就走!你快去快回我和庭月才能得救!”

    来不及了,至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小泉浅犹豫。

    不对。

    哪里不对劲儿~

    “听我的~”藤田冲压低声音,着急道,“记住,途中千万不要听信旁人的话,谁都不行,尤其是赤司征十郎。”

    小泉浅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可是~”

    “回答我!”藤田冲脸色白的像张纸,唇角毫无血色,嫉言令色地重声。

    “呜呜呜呜~”

    小泉浅眼圈一红,什么伤感都顾不得了,答应,“好~你等我!我这就去意大利带你三哥回来。”

    藤田冲阖上眼眸,掩饰住里面的不舍和眷恋,他松了一口气地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上半身倚靠着她,“阿浅~”

    “嗯?”

    “没什么~”藤田冲神情哀伤,轻声嘱咐,“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小泉浅攥紧了他冰凉的手,“好。”

    藤田冲得到答复终于笑了,任由眼前的黑暗来袭,彻底地昏了过去。

    ————

    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让整个天空都被罩上灰蒙蒙的雾色,大雨倾盆,合着时不时划破苍穹的闪电和隆隆的雷鸣,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压抑而空荡,所有的深邃都会湮没在无穷的灰暗中。

    才六点钟,光线就已经暗沉下来,像是一滴墨汁在水中慢慢晕开,一点一点吞噬着剩余的亮光,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已经十分模糊,无法看清楚。

    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灯火澄亮,刺眼的灯光照的人心发晃。

    所有的女佣都规规矩矩地站成排,聚在中央,不苟言笑地黑衣保镖围成一个圈,将所有人团成一个铁桶,任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赤司征十郎坐在偏左侧的软椅上,喝着咖啡,手中的勺子轻搅,与瓷杯碰撞发出玲珑有致的音色。

    客厅中央,小泉又次郎沉着脸,狠狠踹了一脚被保镖扣押着,跪在正中央的兰兰,“藤田冲那臭小子和浅浅人呢?!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兰兰被踹翻了过去脸色苍白,唇角已经流了血,“呸!少爷刚出事就有人猴子成霸王!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做主!!”

    “啪——”小泉又次郎甩了她一巴掌。

    兰兰被扇的头都歪了过去,白皙的脸上有了清晰的巴掌印,脸上仍是毫不妥协的倔强。

    小泉又次郎被她挑衅的话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毫无风度地又一脚踹向她肩膀,眼底冒着杀人般的凶光。

    “不识好歹!!你是哪根葱,也配和我这么说话?!!”

    真是翻了天——

    都怪老头子这些年偏宠那丫头宠的没有底线!

    现在连个佣人都敢跟他叫嚣!!

    “哎~别这么暴力嘛?”金发的年轻男孩儿慢悠悠地来到兰兰面前,好心地将人儿搀扶起来,“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

    小泉又次郎怒气冲天,却还是犹豫地瞥了左后方人的神情。

    “不用你假好心!”

    要不是这群人,高山少爷也不至于···

    兰兰一想到书房里还没来及收敛的人儿,心口酸涩翻涌,眼前一下子就红了,偏过头,不让对方的脏手碰到自己。

    男孩儿有着一头及肩的金发,白玉般精致的侧脸仿佛每一笔都是被上帝雕刻过的,那是一种危险又邪恶的美,像妖精一般,鼻梁高挺,薄唇翘起,笑容荡漾开来,美的让人心惊。

    “哎?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呢~”

    灯光下,金色的发丝落在宽大的白色卫衣,整个人就像是来普度众生的天使,嘴角还挂着一抹善良友好的微笑,右手的食指戴着一枚黑金的骷髅戒指,散落着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

    “呸!!一群坏了坯子的,小姐和少爷遇到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兰兰仇视地瞪着他,恶狠狠地骂道。

    男孩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捏过她的下颌。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兰兰不乐意至极,下巴却被掰的生疼,感觉要被他卸掉似的。

    “放开我!少拿你的脏手碰我!!”

    “看你这个样子,想要跟我们心平气和的交流是不太可能了~”男孩儿故作伤心状,“真是的,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的沟通呢~我可是想念马蒂奥想念的紧,见他一面太难了~”

    他有着一口蹩脚的日语,玩笑的口吻再配合着他的表情,无害乖巧的仿佛邻家小弟弟。

    兰兰皱眉,心底虽然疑惑他话里的‘马蒂奥’是谁,但没有过多询问。

    无论如何,只要她咬死不说,他们还能杀了她不成。

    为了小姐,一定要忍。

    他拇指轻轻划过骷髅的戒指,也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开关,骷髅头的侧面出现一个月牙状的刀片,暗银色的光泽下,满是锋利。

    “乖一点儿哦,别乱动,不然等会儿就不好看了。”

    “你要干什么?”兰兰看着近在咫尺的刀片,出了一丝颤音,“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小泉···”

    “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看见眼前一黑,一声凄厉地惨叫,尖锐地划破整个夜空。

    大厅聚拢过来的女佣们抖得像个筛子,恐惧地盯着对方。

    血液飞溅到男孩儿精致的侧脸上,映着他的墨绿色瞳孔和笑容,整个人妖冶的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残忍地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真是的,都让你别乱动了~你看看,慢了一拍,只取下来的半颗。”他两指捏着自己挖出来的眼珠,舔了舔自己唇角的血,无聊地把玩。

    兰兰捂着自己空洞洞的右眼,反复打滚,大量的血从指缝里喷出,捂都捂不住,顺着她一半的脸流下,迅速地染红她黑白的裙子。

    她一半的视线模糊,被折磨的身体痉挛,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才能缓解刺骨疼痛,□□,“啊~”

    从来没有经历这种恐怖事情的一众佣人都被吓的不寒而栗,一抽一抽的哆嗦。

    赤司征十郎又喝了口咖啡,连眼帘都没有抬一下。

    小泉又次郎往后踉跄了一步,脸色煞白地看着赤司征十郎和他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疯子。

    “唉,还得再取一次,这次你可得老老实实的别乱动了。”男孩儿无聊地捏了捏,就随意地

    把手中的眼珠扔向佣人的方向,像是在丢一团没用的垃圾。

    “啊~”胆子小的女佣脸色煞白地惨叫出了声。

    几个人抱着团的往后缩,生怕碰到那颗活生生的眼珠。

    赤司征十郎瞥了眼众人的神情,轻笑出声,“纳罗,这个不招,后面不是还有一群呢吗?”

    后面的女佣们冷地如坠冰窖,眼底只剩下惊恐。

    “快一点儿,这次可别手抖了。”赤司征十郎温柔的说着。

    他白净的脸庞依旧线条柔和,下巴恰到好处的扬起一丝弧度,配合着他温柔的嗓音显得气质文雅,温良如玉。

    “我这可不是手抖,是这丫头乱躲好不?”被唤作纳罗男孩儿不开心地同他理论。

    压垮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有时候只要一句话。

    “小姐带着少爷去了机场~”有个女佣哆哆嗦嗦地出声。

    “闭嘴!!谁让你多说的——”兰兰不顾自己的疼痛,大骂。

    “兰兰姐,可是~”

    “原来你叫兰兰啊~”纳罗出声打断两人的话,似笑非笑道,“都说兰是花中君子,素香淡雅,不争荣华,倒确实算的上人如其名了。就是可惜了,我最欣赏不来的就是这种高尚的人格,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想再陪你玩会儿,不过···”

    赤司征十郎手中的咖啡匙放下,“找人要紧。”

    纳罗手上的刀片差一点儿就要刺进对方的脖颈了,突然停下来,百般不乐意地瞪着他。

    赤司征十郎视若无睹,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说话的女佣,“接着说。”

    女佣颤颤巍巍地小心道,“小姐和尔弋先生中午的时候就走了,很匆忙,说是要去意大利找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纳罗站起身,接过保镖从身后递给他的干净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满是鲜血的手指,“中午?现在人只怕早就没影了。”

    这个马蒂奥可真行,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不忘要送走那丫头?!

    赤司征十郎起身,就往外面走,“他们走不了。”

    纳罗和小泉又次郎两人反应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只能连忙跟上。

    “已经半天了~”纳罗不解。

    赤司征十郎身后的管家‘咳咳’了两声,伸手指了指天空。

    纳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了眼阴沉沉,风雨交加的天空,暗色笼罩下来,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在里面的人都插翅难飞!

    “噗嗤!”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笑声悠扬,开怀肆意,“哈哈哈~”

    这就是命——

    小泉又次郎也反应了过来,表情得意,大步跟上。

    天不逢时啊!

    这下看那丫头往哪里跑?!

    只要不出了日本,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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