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经纪人】。
抵达训练营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入座后，朝晖方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位脑袋上顶着“卫文谨”三个字的西装男颇为眼熟。
“因为之前见过一面……”西装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身材颀长，肩宽腰细，金丝框眼镜半遮住狭长的眼睛，显得温润文雅。
一套卖保险的同款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活像是超模走秀。
“啊，不，我的意思是在海报上见过。”朝晖道。
也许是主线剧情有所推进，她点开【卫文谨】人物卡，瞧见不少新解锁条目。
首先，个人资料界面变得完善，比如他的职位是“寰天文化传媒经纪人”，后面跟着一串金光闪闪的履历。
身高体重、生日家庭等私人信息也很详细。
甚至在资料的最后一行，有一句显眼的“身材偏瘦，但常年锻炼，身体素质优秀，有八块腹肌”。
字里行间，散发出一股急不可耐的推/销气息（？）。
“建模好看就算了，毕竟是男主。但身高188还有腹肌的人竟然去当经纪人而不是明星？这设定合理吗？”
系统：……
卫文谨：……？
眼前的女孩可称花容月貌，更难得的是她一双清亮的眼睛，眼神纯粹，见之难忘。
要是这双眼睛没有紧盯着他不放，还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那就更好了。
——帅哥npc嘛，多看看怎么了？建模出来不就是让玩家看的吗？
朝晖没觉得哪里不对。
好在卫文谨混迹职场多年，功夫了得，面上亲切的微笑看不出一丝破绽，用依旧温和的语气回答：“朝小姐说笑了，各行各业都有其特色，外表出色也并不代表能够成为优秀的明星，我很满意我现在的职业。”
朝晖品了品，直白道：“你没在阴阳我吧？”
卫文谨：“……绝对没有。哦对了，您之前提到的海报是指什么？”
话题转移得略显生硬，朝晖倒也没追究，老实答：“游戏海报呗。”
仔细想想，西装男似乎就是站在C位男主左手边护法位置的那一位。
听见“阿巴海报”四个字的卫文谨：“……”
这对话到底要怎么继续下去啊喂！
他不讲话，朝晖也不开口。
她是为了【金牌经纪人】的剧情，才在这儿浪费时间聊天的。
老实说，男主挺帅，但一想到自己要去攻略他们、感化他们，她就兴趣全无。
人物卡上的资料显示，卫文谨完全符合国际通用标准男主设定：他有着一段不愿提及的黑暗童年，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冰冷的心，非常需要小太阳女主来温暖他救赎他。
这正是玩家在恋爱线中需要达成的目标。
但，凭什么呢？
作为一款乙女游戏，作为世界中心的女主，难道不应该让美男子们都主动来讨好她才对吗？
明明是女性向游戏，男主却一个个高冷的高冷、毒舌的毒舌，不给玩家好脸色，反而让玩家去讨好、去当舔狗，刷“好感度”，才能博得欢心。
谁会爽啊！
反正她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俩人干瞪眼时，朝晖漠然地看着对方的好感度从0变成-10，倒是亲密度由于【金牌经纪人】的剧情推进，吝啬地+1。
“还是我不够强吧。”朝晖对系统道。
卫文谨：“？”
玩家并不管他，旁若无人地对系统吐槽：“你看看男性向的恋爱游戏，男主就算是平平无奇普通人，也会有无数漂亮妹子前仆后继地往上贴。怎么不学学人家？就说正常的大男主爽文，哪个男主不是世界第一？
“我真搞不懂你们，给女主设定成【唱歌治愈他人】这种人设，离不离谱啊？给我个牛x的异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然后男主们都被我折服、跟我贴贴，那多好？”
系统：“……已接收到您的投诉。”
基本一个字都没听懂的卫文谨：……
他有点维持不住职业假笑了：）
关键是，面对这样的一位艺人，与正常人沟通的方式好像并不适用啊喂！
紧绷的肌肉放松，温柔和善的笑容消失，五官立体的脸更显冷漠。
他揉了揉太阳穴，放弃无用的寒暄，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这是与安全局核定好的合同，麻烦您签字吧。”
“噢。”
签字什么的，朝晖相当配合。
走剧情当然是越快越好嘛！
与npc们对她的刻板印象不同，朝晖的字很漂亮——行云流水，龙飞凤舞。
乍一看潦草，懂行的人却能品出其笔力之遒劲、气势之潇洒，绝非一日之功。
在洛川，穷人只能上最差的公立学校，书法是上流社会用以陶冶情操的艺术。
贫民窟出身的孩子是不可能会书法的。
卫文谨不着痕迹地拿过一份签好名字的文件，轻声询问：“你的字是在哪学的？”
“在书法老师那儿啊。”朝晖随口道。
她家只是普通小康，但人们习惯了卷工作卷教育卷孩子，爸妈很早就给她报过各式兴趣班。
那里的资源垄断远没有游戏世界这么恐怖。她不仅会书法，还学过画画和跆拳道呢！
“小时候就学了吗？”卫文谨问。
“是啊。……写完了，搞定！”
朝晖瞟了眼文件，确认该签的地方都签好了，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什么要办的吗？”
“有的，是关于您的个人助理伊尔莎。”
卫文谨对待工作倒是十分认真，“根据您的需求，她应该与您个人签订雇佣合约——但您目前已经成为寰天文化的员工，加上她还没有成年，相关合约参考较少，缺乏保障。”
“嗯嗯。”
“所以我们的建议是，把她挂靠在我们公司名下，职位是艺人助理。这份合约是比较宽松的，她依旧是您的直属员工，但我们可以帮她缴纳保险、税费，方便一些。”
朝晖是个纯纯的理工女，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可以，你看着办吧！”
“那我们到时候会联系她签署合约，请您放心，这都是经过安全局核查的……”
“唉，剧情真啰嗦啊。”
朝晖听得昏昏欲睡，默默嘀咕一句，托起下巴开始发呆。
卫文谨：“……这样吧，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你不介意的话，这些杂事我都会帮你办好。”
朝晖一愣。
玩家的双眼猛然冒出精光：“等等——这么说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员工吗？”
卫文谨：“……啊？”
系统：“……您好，不算的呢亲。”
“啊——”
她忍不住翻开卫文谨的资料卡，越看越是满意：“今年才26岁，名牌大学全A毕业，已经带出了数名一线艺人、诸多二线艺人。工作经验丰富，态度认真，人脉资源广，经常熬夜加班……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梦中情员工？”
放在经营游戏里，那妥妥得是一个SSR啊！
“为什么不能招募这么优秀的人作为我的员工？不管男主还是女配，大家不都是npc么，还搞差别对待？系统，我要投诉！”
系统明明没有脑壳，却觉得自己仿佛不停地在掉头发。
它收集到的数据判断出，以往的普通理由恐怕不能被玩家接受。
于是机智的它灵光一闪，另辟蹊径：“呃，玩家您想，您也雇佣不起他啊。男主角的年薪至少百万起步，更别提与职位相对应的隐形资源……”
……
朝晖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花，蔫蔫地缩回椅子。
目睹一切的卫文谨：……
他快刀斩乱麻地开口：“总之我来处理吧。还有，下周节目就要正式开拍了，在那之前你抽一天时间出来，去医院做个检查？”
“检查？为啥？”
面前就放着SSR却没钱雇用的朝晖，整个人散发出丧丧的情绪。
为啥？
因为你好像脑子有病啊！
卫文谨想带她去精神科检查，看看问题到底大不大，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但听她这么说，他又冷静下来。
对啊，就算有精神疾病，只要没有医院的记录，就可以糊弄过去。
寰天文化的权势，足以保证诊断记录不会外流。但“存在”本身便是危险，万一泄露出去了，就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朝晖前些日子的打人事件，是由安全局、节目组双方共同压下去的。但日后的麻烦，估计就得寰天文化来负责了——这个负责人多半就是他。
——想到儿，他的太阳穴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呢。
他还知道一条额外的情报，那就是节目组偷偷留下了监控录像，作为后手。
就算打人事件被爆，他们也能有回旋的余地：保朝晖或者威胁云端能源。
说到底，朝晖打人不对，但这件事她竟然还真的占理，毕竟是对方先动手的。
可精神疾病的诊断记录就不一样了！
“没什么，就是正常体检。保障员工的身心健康是我们公司的重要职责。”卫文谨自然地回答。
体检吗？
医院是新场景，朝晖有点想去。
但她的两个技能都快升级了，她又很想抓紧时间练习。
犹豫之时，系统却主动开口：“亲爱的玩家，建议您不要去医院。”
“诶，为什么？”
“玩家，您不是真的力量异能者。异能是一种能量，异能者的身体与正常人差别不大。”系统忙开口解释，“但您的身体拥有的是力量属性增幅，细胞和肌肉都发生了变化，和异能者不同，可能会带来麻烦。”
朝晖本来也不想体检。根据她对这款游戏剧情的了解，到时候流程肯定又臭又长，还没意思。
体检这件事，没发支线任务，估计也不是很重要。
而且想去医院也不一定要体检嘛。
“那我就不去了吧。”朝晖摆手，“但你能带我去医院玩吗？”
卫文谨：？
去医院玩？
“我得囤点药。唉，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受伤，没药总感觉心里没个底！话说我跟你一起去，是不是就不用付钱啦？”朝晖继续吧啦吧啦。
……
苍天啊，大地啊。
卫文谨在这座黑暗的城市苦苦挣扎了二十六年，自以为他的心已经像钢铁那样冰冷了。
为了工作，为了钱，他可以不顾一切！
但现在，他的胸腔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情绪……
真的不想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