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

    “你说你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陆夫人一向是以温柔贤淑的形象示人,这倒是头一次,这样不顾形象的大声吼出来。听到这句话的侍女小厮都禁不住一抖,慌忙将头低的更深,以示没听到。陆棋正是这时候准备进主院的,闻言顿住了脚步停在门外。照母亲大人的架势,玳瑁一定在门外,所以陆棋一把扯住陆十,在主院的院墙外,仔细的听起墙角来。好在有武功在身,要比一般人耳力好了不少,总能听到些什么。

    “你嚷嚷什么!”这是陆父的声音,带着斥责。

    “这样的大事还不能说了是么!难不成你想瞒着我直接答应!”陆夫人气急败坏。

    “我哪句话有这个意思了?”陆父的声音有着不耐烦。

    “杨儿的婚事已经任他们摆布了,棋儿的婚事绝不可以!”陆夫人的声音愈发尖锐。

    “慎言!”陆父紧张兮兮的喝止。

    “堂堂郡主娶回来就是摆设一样,难不成娶那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就不是了?!”陆夫人的声音又快又急,似乎这样的方式就能表达了不满。

    “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圣意大致是不愿意的。”陆父斟酌着用词,“这事你别到杨儿和棋儿面前宣扬去,再出了岔子。”

    “这样的事若用你说,我这母亲也不用做了。”陆夫人的声音愈发不耐烦,“你快走,棋儿该过来请安了。”

    听到这里,陆棋知道他该避开了,可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还是陆十见情况不对,扯着陆棋绕到主院的侧门,正是树木葱茂的地方,陆棋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他残破的情绪。“陆十,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人?”半晌,低垂着眼的陆棋才开口问。问的陆十一愣,慌忙摇头后发觉陆琪看不见,复而答道:“小的一直侍奉公子,哪有什么姑娘在身边啊。”

    陆棋听见这话倒笑出了声:“是啊,哪有什么姑娘啊。”陆夫人对陆棋和陆杨自小家教极严,还未及弱冠之年在各家夫人争相为自家适龄的儿女相看的时候,也只是陆夫人带着去,若非各个家族都在,是绝不可能让他们多去的。说起来,陈静姝是他第一次遇上就有了兴趣的姑娘,与一般的世家千金不同,清淡如谪仙,却穿着那样鲜艳的红衣,不肆意却张扬。

    “走吧,去给母亲请安。”陆棋轻声道,身形虽还挺拔着,却无端让陆十看出一股颓废之感。陆十思来想去,忽然意识到刚刚陆棋问话的意思,他现在能做主的,大概只有陆十的婚事了。

    “棋儿,你的生辰快到了,今年预备怎么过啊?”陆夫人笑眯眯的,手上抚摸着质地温润的玉如意。“太后丧期未过,嫂子也身怀有孕,不易大操大办,就父亲母亲同棋儿用一顿膳算庆祝了。”陆棋那天见静姝伤心的不行,下意识的就不想让她难过,于是觉得自家用一顿膳足矣。

    “棋儿现在怎么这么体贴了?”陆夫人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带了一丝怀疑。“母亲要做祖母了,这样的喜事自然棋儿也是沾光的。”陆棋也看着陆夫人,真诚的恍若澄澈。“油嘴。”陆夫人闻言也只好笑骂,言语之间也还是试探,“如今杨儿已经有了孩子,你的婚事也该打算起来了,虽然及冠礼不能大办,也是要在自家里庆祝一番的,怎能一顿饭就敷衍了。”

    “母亲既有了想法,全凭母亲做主。”陆棋本就是不在意这种事情的,只是陆夫人总爱操办这些。“那你现在就去找一趟你哥哥,跟他说一声。”陆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吩咐。“这院子里这么多人,母亲随便支使一个去就是。”陆棋打心眼里不愿意去找陆杨,撇着嘴试图蒙混过关。“说去就去,已经及冠的人了还闹小孩脾气。”陆夫人已经冷了脸,转眼看向门口的陆十,“你若随便打发了人去,就拿陆十是问。”

    陆十闻言一抖,更深的低下头去。这句话已经是明晃晃的的威胁,如同以往,陆棋犯错,陆十挨打。陆棋自然是不愿陆十受这无妄之灾,低着头撇着嘴悄悄翻了个白眼,却也是胡乱的点点头应承下来。

    潇湘阁(静羽尚书府住处)

    陆棋来的时候听人说陆杨在静羽这里,就折了过来。见门外是陆九和紫萝相对而站,更是确信,于是开口:“哥哥在里面?陆九你去通传一声。”这语气理所当然的,看的紫萝是眉头直跳,她不知道的是陆棋已经是因静羽在内才如斯客气,搁平时进陆杨书房都是硬生生直接闯的。

    陆九是知道自家小少爷什么脾气的,俯身一礼就进屋通传。不久,陆九就出来引着陆棋进屋。“嫂子。”陆棋进屋,喊了一声算是见过,至于陆杨他都没打算敷衍。静羽点点头没打算计较他这点礼数,微笑着开口问:“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再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母亲的意思是在自家热闹一番的,劳烦嫂子操持,陆棋在此谢过。”

    “母亲跟我提起过,已经吩咐下去了。”静羽自然是知道的,陆棋这个生日是要操办一番的,“你今日特意来一趟,可是有什么想改动的?”陆棋只是摇头:“一切都依母亲的意思。”“他早就不过生辰了,只是母亲总觉得及冠礼是要隆重一些的。”陆杨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棋,“母亲的意思既已带到,你便回吧。”陆棋早就想走,闻言直接转身就走。

    “他的脾气一向如此,你若介意我回头说说他,只是你也看到了,他与我感情并不好。”陆杨见静羽看着陆棋离去的背影发呆,于是说。“无妨,他倒是直率。”静羽知道陆杨只是客气几句,她本也没什么立场介意的。陆杨点点头:“及冠礼的事按规矩办就是,别累着身子,拿不准的差人来找我,除去母亲问起之外不要劳烦母亲。”有陆杨这句话,静羽觉得安心不少,笑容里都带了几分真挚,点点头应下。

    陆棋生辰前一晚

    “陆十,他最近不好出来吧。”已经夜深,静姝才联络到了陆十到将军府来,采兰亲自去开的门。“及冠礼的事是郡主操办,但公子也被夫人拘着不让出门,小的也是好不容易得了空的。”陆十恭敬的回话。静姝听到“郡主”的时候眼神闪了闪:“姐姐身体可好吗?”“郡主身体康泰。”陆十看出了静姝的不安,脸上笑意带着安抚。

    “这个,你带回去给他。”静姝拿出做好了的荷包递给陆十,“祝他往后一路光明灿烂。”陆十赶紧伸手接过,眼尖的发现静姝的手指包裹着,心下了然快速收回眼神。“小姐的话,陆十一定一字不落的转达。”

    尚书府

    “陆十哥这么晚才回来啊?”门房热切的关心着刚刚回来一头汗的陆十。陆十微喘着用袖子擦汗,听门房殷勤的话瞥了他一眼:“闭好你的嘴。”门房见陆十眼神严厉,连声应着不敢再多聊。陆十吓唬完门房就往府里走,看见紫萝从连廊过来,客客气气的停下打了个千:“紫萝姑娘。”陆十已经很累了,但是自家公子的脾气那样,他不由得多费点心维系表面的关系。

    紫萝见是陆十本不想搭理,但人家这么客气倒不好不给几分薄面:“是你啊。”天光已暗了,但紫萝手里举着灯,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从陆十袖子里露出来的一截荼白的织花锦。织花锦名贵,陆十穿着朴素,应该不是他的东西。紫萝的眉毛挑了挑,起了好奇:“陆十小哥可有婚配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陆十眼睛都瞪大了,慌忙的摇头。紫萝见他的反应,心下更确定了几分,随即笑着圆话:“倒是我唐突了,见小哥年纪和二爷相仿,多嘴一句罢了。”陆十只得道:“无妨,夜深了,紫萝姑娘也快些回去吧。”紫萝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笑了笑,抬步先行离开。

    陆十回来的时候,陆棋已经斜靠在榻上看书,颇有些昏昏欲睡之感。见陆十回来,伺候的小厮如蒙大赦:“陆十哥回来了。”“公子。”陆十走近了几步,用眼神示意小厮离开,才对上陆棋颇为不满的眼神。

    “你光跟他说出去,怎么不来和你的爷说一声。”陆棋合上书放在一旁,并不高兴。“走的急。”陆十匆匆解释一句,见陆棋神色愈发阴沉,赶忙说,“公子若是看到了东西,就不会生陆十的气了。”话音刚落,陆十就献宝般的将袖子里的荷包递上前。

    陆棋伸手拿过来,手指摩挲着荷包光滑的料子,仔细一看,荼白的荷包上用墨黑的丝线绣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陆棋疑惑的抬眼看向陆十,陆十的眼神亮晶晶的,欢喜极了。陆棋福至心灵,明白了陆十表达的意思。什么叫陆十走得太急,什么叫他不会生气了,什么叫他看到了就会高兴。

    “她可有话?”陆棋怔怔的看了荷包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祝您往后一路光明灿烂。”陆十欢喜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小姐的手一直掩在袖子里,递过来荷包的时候见手指上似乎有伤呢。”陆棋惊讶的看到陆十肯定的眼神,笑了笑:“是了,她不善女红的。”“正因如此,更显珍贵啊。”陆十脑子灵光的很,漂亮话是张嘴就来。

    “明天上街给我买几个荷包香囊回来。”陆棋瞪了他一眼,吩咐。“是,小的一定挑样子最好的!”陆十知道陆棋也是欢喜的,声音里都兴奋了不少。

    “郡主,您可知我昨晚看到了什么?”紫萝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亲手给静羽挽发。“若非昨晚夫君在这,你应该当时就忍不住告诉我了。”静羽失笑,她是看见了紫萝兴冲冲的端了夜宵进来,但是见陆杨在又收敛了神色的。“这样的事,您听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驸马吧。”紫萝眼神滴溜溜的转。

    “紫萝。”静羽闻言却是瞪了她一眼。紫萝自觉失言,极快的伸手遮住自己的嘴:“姑爷,姑爷。紫萝嘴快了。”“到底什么事?”静羽懒得跟她计较,换个话题算是放过她。“昨夜碰见了陆十,他袖子里藏着个荼白的织花锦荷包。”紫萝凑的离静羽近了好些,伸手边扶着静羽起身边低声说。

    静羽讶异的挑起了眉:旁的都好说,织花锦是名贵的锦缎,按她的了解,府里下人的月钱并不多,虽然陆十作为贴身小厮拿的少说也有一两银子了,一个荷包的大小也用不了多少料子,但不会用织花锦......

    “今日是小公子的生辰,怕不是谁家姑娘送的生辰礼。”紫萝对上静羽的眼神,说出自己的猜测。静羽意味不明的笑笑:“你且瞧着,那荼白的荷包什么时候挂到他身上,不是不愿意和姝儿结亲吗?咱也瞧瞧热闹。”紫萝也会心一笑:“是。”

    陆家家祠

    “虽说如今还在太后丧期不宜大办,拜见祖先却是不能少的。”陆家耆老已经在祠堂外等候,陆棋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祠堂为祖先敬香叩拜。待陆棋出来,站在那任由陆十忙前忙后的给他将发冠起,一切收拾完毕,冠礼即成。

    陆棋看着站在一旁难掩欢喜的父母,又看了一眼站的直挺挺的陆杨,和扶着腰带了些许恭喜之色的静羽,大概知道了父母的欢喜和兄长的沉默,不由得垂下眼去,倒是难得的和陆杨感同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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