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

    “母后的遗诏,皇兄也不打算听么?”嘉华公主指着还放在皇上书案上明晃晃的太后遗诏,红着眼睛冷声质问。“嘉华,放肆。”皇上如今身心俱疲,不过刚刚处理好太后的身后事就被自己的嫡亲妹妹拉着在这里不依不饶。“放肆?究竟是我放肆还是皇兄放肆!”嘉华公主本就仍处于悲痛之中,听着皇上明显敷衍的语气声音也不免尖利起来。

    “陆家是名门,他家的大儿子前年和静羽成婚,是多好的一门婚事。如今你要朕给他家小儿子和陈静姝赐婚,不说朕能不能答应,就是陆尚书都不会答应!”皇上几乎快耗尽了自己的耐心,见嘉华公主仍旧是一脸的质问,才说。

    “母后看重的人自然是不错的,更何况静姝的家室也是一品功臣之家如何配不上!皇兄你亲封的荣耀都要抛之脑后了吗?”嘉华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沉沉的脸色,满脑子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陈将军拼尽全力,他的属下献出的年轻的生命在如今这个皇上面前,不过是一步好棋,棋落无悔,如同过眼云烟一般一吹就散了。现在站在他面前努力争辩的她若非皇帝亲妹公主之尊,恐怕早就被拉出去乱棍打死。

    嘉华公主的脸色渐渐失了血色,皇上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明白了他的考量,拍了拍嘉华公主的胳膊缓缓道:“嘉华,平日里你对她诸多爱护与照顾朕都可以看不见,但若是你要在她的事情上做主,恐怕她也不会答应。记住,你永远是皇家的公主。”

    嘉华公主走出大殿的时候脸色仍旧是惨白的,但太后薨逝,所有人都以为嘉华公主是伤心才如此,无人知晓她是被在位几十年,曾经疼爱她如珠如玉的皇兄的帝王之心,伤透了心,怕极了命。

    “公主您可出来了。”早早候在一旁的嬷嬷上前扶住嘉华公主。嘉华公主见是身边伺候的人,那空洞的眼神才缓缓有了焦距。半晌,才开口。“云姑姑在哪?”“姑姑在太后灵前守着,我亲去和姑姑说了,等太后丧仪完成便送她出宫,姑姑应了。”嘉华公主闻言点点头,转而想起来自己的女儿,还没开口,那嬷嬷就机灵的了解了嘉华公主的想法。“郡主还睡着呢,小姐和姑爷都陪着呢。”

    “静姝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嘉宜走得太早了......”嘉华公主没由来的叹了一句,眼神悲戚,她若在天有灵,知道失了庇护的女儿受了不少委屈,定是要伤心一场的。嬷嬷不知自家主子为何突然感叹,只见她伤心,便沉默着不再开口。

    西暖阁

    “舟舟......”静羽挣扎着睁开如同千斤重的眼皮,意识还停留在自己眼前一黑倒下去,听到的那一声“姐姐”,是静姝,她知道。“郡主!”紫萝和陆杨都听到了静羽的声音,紫萝高兴的凑到静羽眼前,看静羽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确实是醒了,又高高兴兴的站起来跑出去了。

    陆杨只是从躺椅上起身,神色自持的走到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静羽:“怎么晕倒了?”“不过一时激动,夫君不必担心。”静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数的,她正要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个素白的身影便冲过来扶着她慢慢起身。

    来人正是听了紫萝的话进了内室的静姝。把静羽扶起来后,静姝也没忘了白陆杨一眼:怎么做人夫君的,妻子怀孕都不知道帮扶一下?!陆杨自是看见了静姝的白眼,被看得一愣。随即只是极快的撇开眼无所谓的笑笑。其实这是静姝的寝殿,但静姝进宫匆忙简素,本也没带来什么,其余的都是太后宫里备好的她原先的东西。静姝索性也懒得管夫妻俩的事,只探身拿了软枕垫在静羽身后。

    “看样子是醒了。”嘉华公主扶着嬷嬷的手臂走进来,脸上担忧的神色慢慢转换成嗔怪,见陆杨也在,淡淡一笑算是不再多言。“参见嘉华公主。”陆杨见公主来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嘉华公主只是抬抬手,就走到了静姝身边。静姝刚一站直,只是简单的福身:“公主和静羽姐姐真是母女连心,不过刚醒公主就来了。”

    “醒了就好,紫萝来梳妆。”嘉华公主只是看着女儿温柔的笑笑,“我问过太医你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回去将养几日就好了。”静羽被紫萝扶着下榻,闻言却听出不对来:“母亲这么急是......”“陆杨和陆棋的身份不宜久留,趁着现在空,把你们送出去。”嘉华公主只是说。

    静羽和静姝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解其中深意。静姝抬眼看了眼陆杨,挽着嘉华公主的手臂出了内室。“姝儿。”嘉华公主脸上似乎有些无奈。静姝仍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你们俩不必守孝。”嘉华公主实在耐不住静姝的眼神,半晌才憋出这一句。静姝瞪大了眼看她,转而明白过来低下头不再执着。

    太后有很多的皇孙,静羽只是一个公主所生的郡主,而她不过是太后养女的孩子,说起来和太后都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如今嘉华公主能带她出去,总好过自己尴尬的离开。“那姑姑呢?”静姝再抬起眼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只是她们都走了,姑姑一个人在宫里怎么办?“等我出宫带她离开。”嘉华公主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母后怕是早知有这么一天,连云姑姑的后路都想好了,宅子已经置办下来,说起来,和将军府只隔了一条街。”

    静姝闻言也很惊讶,但看见已经梳妆齐整的静羽和陆杨相携着出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静羽笑了笑。“走吧。”见母亲和妹妹都在,静羽就上前几步挽住了静姝的手臂,休息了一场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甚至心情也不错的回了静姝一个笑容。

    陆杨刚刚就派了人去叫陆棋,此刻陆棋已经在西暖阁门口等候。见着人出来,陆棋乖觉的对着人一一见礼,他和静姝一向默契,人前只是礼数到位的相识之人。嘉华公主只把几人送到宫门口,太后的丧仪还没办完,等过几日轮到了他们,再来停灵的宫殿拜会就是,此刻自是越早离开越好。

    宫内虽还是井然有序的,但终究这样一场大事下来腾不出多余的手,嘉华公主只安排了一辆马车送几人出宫。男女共乘虽有不妥,但事急从权,好在静姝已经习惯,何况静羽同在马车上也算合规合矩。紫萝和采兰只得马车下随行,长街上行人众多,还好马车走的并不快。

    “静姝,先送你回府。”静羽看了看陆杨沉默的表情,终究是自己开了这个口。静姝只是点点头算是应答。静羽看着静姝半晌忽而又想起什么:“你平日里穿的都是红衣,丧期素服,若是有也是前几年的旧料子了,我这还有之前母亲给的锦缎,我着人给你送去你做几身衣裳。”

    虽然她们没有守灵的资格,但是皇亲国戚在太后丧期内也是要素衣简餐,不得大肆玩乐的。比之皇帝的三年,太后的丧期只有一年。静羽看着衣着与以往大相径庭的静姝,不知不觉的就替她打算起来。

    静姝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拒绝的话,静羽眨了眨眼就继续说:“不了,你针线不好,我还是按你的身量尺寸做好了给你送去。”静姝噎了半晌,才尝试开口拒绝:“静羽姐姐,你还在孕中,不要动针线的好。”“裁衣而已,我身边的姑姑不说,紫萝的手艺你也是知道的。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静羽看静姝欲言又止的还要拒绝,瞪了她一眼。静姝抿了抿唇,算是沉默着接受。

    陆棋和陆杨难得默契的没有打断姐妹俩的对话,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发生。陆杨在看平日温柔妥帖的夫人“张牙舞爪”的安排着姐妹。陆棋在看平日里明明心中自有主意如今却在姐姐面前哑口无言被迫承受,吃瘪的样子也是可爱极了。

    静姝默默的听着车轮转动,忽然伸手拍了拍车厢:“停车。”马车依言停下,静姝只侧头对着静羽说:“姐姐稍等我一会。”说完,人掀了车帘就麻利的跳下车去,几步之遥就是卖东西的摊位。紫萝和采兰见静姝下车就跟过来,静姝只是伸手:“银子。”没错,静姝出门还是不带钱,是采兰拿着。

    采兰将荷包递给静姝,静姝掂了掂荷包就走到小贩摊子前:“老板,来两份糖炒栗子。”刚说完就歪了歪身子,对旁边卖糖人的摊子指了指。“我要那只马。”做生意的手脚都利索着,很快就把静姝要的东西包好,静姝爽快的给了钱,一手抱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一手举着糖人就回了马车。

    驾车的小厮赶忙要给她搬上车的凳子,静姝打发了人,手腕一撑就上了车。一坐稳,静姝就把手里的糖人给了静羽。静羽看着手里活灵活现的骏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给我的啊!”“知道姐姐喜欢。”静姝说着又将一包栗子塞在静羽手里,“拿着暖暖手,回府了做个零嘴也好。”

    陆杨看着静姝的所作所为,难得的垂下眼去思考自身的不足。天气只是有点凉,手炉自是没准备的,难为静姝细心了。静姝见静羽欢喜,打开纸包剥了一颗栗子递到静羽唇边,眼神温柔:“只许吃一个。”静羽习惯了和静姝相处亲密,无所顾忌的张嘴吃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俩亲昵的过分,倒显得对面的两个男人多余的紧。不过静姝并不多话,喂了静羽一颗栗子后就只安静的坐着,即便陆棋就在她正对面坐着,她也一眼没看。“将军府到了。”马车外的小厮禀告。静姝闻言便转头看向静羽,两人对视,静羽也只是说:“衣裳过两天就给你。”

    静姝无奈的勾了勾唇算是应下,掀开车帘:“采兰。”采兰应声上前,静姝将栗子的纸包搁在她手上,人转眼就轻盈的跳下了车。采兰已经去叩门,等来开门的是在门房身兼数职的老车夫。“小姐回来了。”车夫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了笑意。静姝便也笑了笑算是应答。她没再回头,就进了府门,也没再看那个一定是等她进去之后才缓缓离开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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