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孙子李林不幸被杀后，李奶奶差点意外身亡的新闻迅速被传到网上，因为和正在风头上的雨夜屠夫案有联系，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这……我觉得不是意外吧，不是说李林没有爸妈，就是奶奶养大的吗？】
【我也觉得，应该是自杀。】
【亲人全部离世，最后的依靠还没成年就被人残忍杀害，警方还迟迟没有抓到犯人，换我我也不想活了……】
【就是说啊，听被采访的那个社工说李林在学校成绩很好，还特别懂事，几乎不出去玩，就为了照顾李奶奶，这么好的孩子没了，谁受得了啊！】
网友们对李奶奶的同情直接变作对凶手的愤怒，可凶手藏匿在茫茫人海中，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完全无从推测，这一腔炙热的情绪只好一股脑发泄在警方身上。
文队几乎是苦笑着听完小方通知的这一消息，燃烧着的烟都快烧到手指，他依然毫无所觉地夹在指间。
直到被烫了一下，他才终于醒过神来。
“……还好救出来了。”
小方跟着唏嘘，是啊，要是李奶奶真的没被人发现，真的就这样离开人世，痛心之余，他们也就真的要被架在火上烤。
“那个视频，嫌疑人的离开方法应该破解了吧，要公布出去吗？”
这可是重大进展，以此为线索继续搜寻，总能找到雨衣下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文队又抽出一支烟，“再等等，你不觉得时间太巧了吗？我们刚发现足球场钥匙曾丢失过半天这一线索……”
他张嘴将香烟咬在嘴里，最后几个字被这一动作模糊，就连小方都没有听清楚。
“巧？什么巧？”小方下意识反问，伸手拦住文队凑到烟前的打火机，“队长你这一天抽了快三包吧，烟熏烤鸭都不带这样熏的……”
“去去去，怎么说话呢？”文队语气嫌弃，却收起了打火机，只是咬着烟嘴，嗅着那一点烟草味儿，沉吟许久。
“你去医院那边看看，如果李奶奶是自杀，可能她知道李林为什么深夜出门，甚至和她有关系……”
“啊？”小方瞪眼傻在那里，眼神天真而愚蠢。
“快去！”文队没多解释，只是催促他立刻出发。
－
旧体育场边的小巷，李林家中。
钱璧也在问这个问题。
中年妇女接到了社工的电话，正在家中搜寻些一会儿要带去医院的物什。她对热心救人的两人也没什么戒备，自顾自忙着。
郁安与钱璧便趁着这个机会摸到了李林房间。
“因为李奶奶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她得病前将李林管教得很严格，有规矩，成绩好……”郁安指着家中一切物品摆放，都井然有序，只有薄薄的一点灰尘。
而且刚才中年妇女的念叨中提到了李奶奶这么大年纪依然有足够的钱照顾李林，让孩子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一方面是靠着当年儿子、儿媳意外身亡的保险金。
据说李奶奶很快振作起来，分文不让，没让保险公司少了该给的一分一毫。
另一方面，她精打细算，还能接一些打毛衣的手艺活贴补家用。
李林那满墙的奖状中有不少不属于学校教学内容，是需要在外面报班才能学习的。
“她那样的性格，就算因为阿兹海默症变得脆弱，可至少应该等凶手被抓，给李林、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再……”
钱璧明白了，可心中的疑惑却不减反增。
“那究竟是什么理由？”
“大姐不是说过吗？没人看着的话，李奶奶有时候会自己从家里跑出去，那些锁就是为了防止她乱跑才加装的。”
钱璧愣了半晌，“所以，李林半夜出门是为了去找李奶奶？可那些锁……”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钱璧。”郁安随手翻着李林书架上的教科书，一本本抽出来打开翻几页再放回去，“你觉得，是谁把那些锁打开了？”
钱璧学着她的样子四处看，还主动趴到地上检查床底，爬起来时对看过来的郁安摇头。
“没有东西，很干净……是凶手开了锁故意放李奶奶出去，好把李林引出家门？这是不是太——”他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太复杂了？”
又是引人出去，又是爬铁丝网避开摄像头，有这个必要吗？
雨夜屠夫案引起这么大轰动就是因为随机杀人，人人自危。
郁安直接将他没能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太拐弯抹角了。这就证明三个嫌疑人并不是随机挑选的，至少李林不是，凶手对李林有私人的恨意。”
根本不是网络上盛传的雨夜随机杀人。
“所以，这个查看李林房间的机会，我们要好好利用。”
动机，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
－
李林的房间正如他给人的好好学生感觉一样，简单干净，书架上摆满了教科书和课外辅导书，几乎找不到娱乐活动的影子。
最多能看见几个DVD光盘盒，还是世界著名经典电影，有一张封面郁安异常熟悉——
可不是嘛，在劫机案件幕后黑手格雷格的电脑里见过。
不过打开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另一部电影的碟片。
钱璧转了两圈，没看出什么，只觉得这是一个听话到无聊的乖乖牌，床底下居然一本漫画、杂志都没有，只好转而盯着郁安的背影，她正手拿一张DVD，帽檐与衣领间露出一点雪白的侧脸，颜色对比强烈。
胸腔有些憋闷，这才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钱璧连忙收回眼神，“果然还是应该去学校查吧？”
“警方去过了。”
而且凶手三次作案都是精心挑选或刻意制造了受害者独身一人在偏僻角落的场景。
或许只是想要减少被目击的可能，又或许是想要表达他对这些受害者的恨意是私人的，与家庭、工作、学校等其他任何因素无关。
不知为何，郁安总觉得是后者。
她心里默默地戳了戳系统，看着上面亮起的【灵光一闪】——
大概就是这个技能的作用吧。
－
在钱璧耐心告罄前，郁安忽然拿着光盘，在李林的书桌前坐下。
李林的书桌上除了作业本、草稿纸之外，还有一台二手电脑，不是多么昂贵先进的款式，但对学生来说够用了。
郁安坐在转椅上左看右看，先是低头确认右侧脚边的电脑主机，之后又将左侧的四个抽屉都一一拉开，还伸手进去摸索。
半晌后，郁安嘴角勾起，伸进第三个抽屉的手拿出时，手上多了一本用废纸重新装订的草稿本。
这个本子很厚，大多由没有用处的打印纸组成，只要将印着油墨的那面翻过来，就能当作白纸来使用。
“真节俭。”富二代钱璧在一旁看着，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感叹，“这个有什么问题？”
郁安从侧面观察了一会儿这个自制草稿本，找到其中不起眼的一处缝隙，指甲插进去翻开——
一张光盘出现在里面。
因为光盘所在位置的前后约十页左右都被剪开了，只有边缘部分完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到明显的凸起，只有拿在手里用力捏才会由于光盘与纸张的硬度不同发现其中奥妙。
郁安将其放入主机中的DVD槽，点击播放。
“这是……小黄片？不用藏这么隐秘吧？”
钱璧红着脸，时不时瞥一眼电脑屏幕，注意到同在屏幕前的郁安又很快转移视线。
真尴尬。
郁安心如止水地拖动进度条，视频播放到最后都还是那些画面，她轻点鼠标关闭了播放窗口。
“李奶奶不会允许的。李林的这些光盘有几张内容物和外壳不匹配，显然都是廉价音像店里租借来的，那里也能借到这种光盘。”
－
李林的房间干净到极致，反而透露出被压抑的死气沉沉感。墙上都是他从小到大获得优异表现时被拍下的照片，围绕着当中一男一女幸福微笑的结婚照。
就像是要将所有的荣耀都展示给他们看，又像是在他们的注视中必须更加努力，不能辜负用生命养育李林的这份期待。
“咳，这样倒有点正常人的样子了，不过这点完全不算叛逆，要是我就直接在学校里打个架给老师找点茬，或者出去打篮球、打游戏发泄……”
郁安也有过这样的时期，闻言勾起了嘴角。
钱璧却误会了什么，撇嘴道，“我知道这太低级了，你一看就是好好学生吧。”
至少这个人愿意装样子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一副贵族学校优等生的派头。
郁安疑惑地反问：“为什么低级？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钱璧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逃课出去打工，在街上给魔术师、占卜师当助手，还去过我们那有名的剧院表演呢！不过后来剧院说要巡回演出，我也赚够钱了，就自己退出了。唔，我记得大学里有一篇论文就是以这段经历为基础写的。”
“……呃，挺好的。”
你那不叫叛逆，只能说是课外活动丰富。
“你擅长的极限运动也都是以那些运动为基础的吧，这样来看，也不算低级活动。”
郁安依然盯着电脑，“本身低级高级这种比较性说法就不恰当，任何活动只要存在就有一定合理性，不受控的过量才是很多问题和矛盾出现的原因……当然无缘无故施加暴力还是不好的。”
钱璧无语的表情凝滞，然后才缓缓道，“我知道。”
只是已经习惯被当作不学无术、叛逆无脑的心有点不受控。
和以前玩蹦极跳伞时激烈的心跳有些不一样，和刚才紧急情况下冲进来背着李奶奶出去的紧张也不一样，心跳加速却又觉得浑身舒坦。
就在钱璧不自在地想要退出李林房间去外面等郁安时，郁安瞪眼看了许久的电脑屏幕，以及上面聊天软件的登陆界面后终于有了动作。
她忽然将还在主机中的光盘拿出，对照着上面像是编号一样的数字和字母，将其输入到密码栏。
叮叮。
登陆成功了。
一连串消息弹出，郁安顺势点进去，群聊界面卡了许久才刷新出所有聊天记录。
滚动着鼠标轴慢慢向上翻，郁安和钱璧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该不会……”
“很可能，这就是仇恨产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