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那日发生在她院子里的争吵以柳家老太太的离去而结束。

    至于柳氏母子后面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这不是柳渝清需要关心的问题。

    近日因着忙碌准备制酒大会的事情,她其实已经快要将柳家人给忘记了,经过此次事件,也给了柳渝清一个警示,她得加快脚步去解决那家人。

    不知何时便会向你发射冷箭的乌鸦,不理不睬也是在呵护它的羽毛。

    打定主意之后,柳渝清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梳理可行的方法。

    夜色被乌云缓缓侵蚀,似乎看不出哪个更加强劲,鸟雀在沉睡中感知到了外界的不安,收拢羽翼,将怀里的孩子拥护得更紧。

    劈刺的惊雷砍下天边的一角,将短暂的光明洒向了寂静的夜晚。

    适宜的法子已经初具雏形,柳渝清的睡意也渐渐笼起,昏暗的屋子里闪过一阵亮光,伴随着接连的雷音,一下子就将朦胧的困顿消解了。

    初夏的天气便是如此,惊雷和暴雨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柳渝清从床上起来,摸着黑暗走到窗边。

    迅疾的雨点洒下,沾湿了窗沿,白皙柔软的指节抽走支撑起窗户的木头,窗户稳稳地合上。

    一夜安眠。

    第二日,雨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树叶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个难得的下雨天气,柳渝清起得比往常晚了些,她撑了个拦腰,打着哈欠,才准备去做饭吃。

    一日三餐,是柳渝清一贯坚持的原则,不管时间再晚,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都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踏着稍显懒散的步子,打开房门,刚踏出一只脚,眼光便被旁侧的来人吸引了目光。

    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眨巴眨巴,清澈的目光顿时有了些晶莹,柳渝清嘴唇微张,觉得有些疑惑不解。

    沈醒安怎会出现在这里?

    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沈醒安将残存的睡意扫去,见柳渝清还有些懵,他走上前去。

    先行开口:“还没吃晨食吧,我给你带了一些。”

    说着便从身后提出了一个食盒,“里面有肉饼,糖饼,包子,面粥,你看看要吃些什么?”

    沈醒安就那样站在屋檐下,浅蓝色的布衣微微洇湿,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却也并不显得狼狈。

    对上他诚挚的眼眸,柳渝清话还未出口,脚步就先有了动作,让出了可供他进入的空间。

    跟在他身后进去里屋,沈醒安麻利地将食盒里的食物摆放在桌上,招呼柳渝清吃饭。

    当她顺从地坐在饭桌前时,柳渝清这才有了实感,看见眼前的沈醒安忙碌地给她布菜,柳渝清叫住了他。

    沈醒安盛好一碗面粥,放在柳渝清面前。

    听见柳渝清的问话,他坐下来,两手交叠在桌上,直白坦然的模样:“啊?没事便不能来找你吃饭吗?”

    又说:“真的,就是下雨天没什么事情干。”

    “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更是无处可去。”

    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又连忙补充道:“走过来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此刻他的自言自语似乎不需要柳渝清的答案。

    说着沈醒安又捏了捏肩膀,语气自然:“之前的伤还是时不时有些酸痛。”

    听见这话,柳渝清喝粥的动作滞了一瞬,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舀了一勺吃进嘴里。

    话说到这里,沈醒安眉头紧皱,眼神有些不安,语气惶恐又带着些许惊讶。

    “呀,柳渝清,你说以后我不会每逢下雨就会痛吧!这可如何是好!”

    阴沉的天气不见明朗,窗外的光线见到里屋,也仍旧是昏暗的,

    但沈醒安眼里的担忧还是一丝不漏地映到了柳渝清的眼里。

    见柳渝清没有接他的话,还偶尔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沈醒安一直叨叨的嘴巴才慢了下来。

    捏住勺子的手指紧了松,松了又被握紧,在一碗面粥终于见底的时候,终于获得了自由。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柳渝清状若无意道:“右肩很酸痛吗?”

    沈醒安身子坐得更直,就要点头。

    “可是我记得上次醒安公子不是左肩受的伤吗?”

    沈醒安有些愣神:“啊,啊对,是是是,是我。”

    “是我记岔了。”这句话的声音很低,朦朦胧胧的,似窗外远山的雨。

    敛下不自在的神色,见眼前人还能打趣他,沈醒安顿时也放松不少。

    桌上还摆着不少种类的吃食,沈醒安拿起一个饼递过去,柳渝清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吃好了。

    沈醒安这才开始吃起来。

    柳渝清又问方才那个问题:“那醒安公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喝了口茶,答非所问:“好了,我就是想逗你玩,看你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隐在桌下的手抚上了腹部,他当然不至于记错自己受伤的部位,被衣物覆盖住的伤口早已恢复如初,只有丑陋的疤痕不能消逝。

    柳渝清双手托腮,白皙的脸蛋只露出了半张,清澈的眼眸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问沈醒安来干什么,其实就是初见惊讶之余的随口一问,本来是并未放在心上的,但见沈醒安的两次回答,她心神一动,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所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她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一点她是有着十足的自知之明的,所以可以很快排除这一项。

    根据他们近来的关系,柳渝清顺着这段时日的记忆,开始回想。

    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还是关于制酒大会的准备事宜,第二点就是昨日的事情了。

    昨日发生之事,除去柳氏三人以及自己之外,这应该是没什么人知道的。

    柳家人怕丢人定是不会将此事说出去,那么照理说来,沈醒安便是不可能会知道此事了。

    那便只能是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柳渝清立马就要将这个猜测脱之于口,但在说出口的瞬间,却又如有神至般改口。

    “昨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似随口一问,又像是试探。

    沈醒安吃东西的动作慢下来,良久才答道:“嗯。”

    “所以你就来找我?”

    “......

    嗯,怕你受影响。”

    “制酒大会不是要来了?算算时间,还有几日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准备,关于......那里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花费心思了。”

    听见回答,皓齿不自觉轻咬住舌尖,翻滚的话语在嘴里磨磨蹭蹭始终未曾说出,但柳渝清的心里却顿时开阔了不少。

    竟然还真被我猜对了。

    想到此,她的内心不自觉地泛起笑意,异样的情绪被捕捉,温暖的热意涌至全身,连蜜糖都被融化。

    这是她来到这里除去李叔一家,唯二感受到的温度,滚烫的,似乎要烧到心间去。

    不,还是不一样的,柳渝清心里有一道小声的声音在告诉她。

    沈醒安应该是现今唯一一个因为她是“柳渝清”而真正关心她的人。

    关心纯粹“柳渝清”,而不带原身的任何一点关系。

    分明的指节无意识纠缠,摩挲带来的热意与冰凉的空气隔绝,与心间的某个跳动相合。

    都能给她带去一阵暖意。

    在这一刻,柳渝清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竟是想着将自己与原身分隔开来,虽是只有一瞬,但却是足以让她感到羞愧。

    她粲然一笑,对上沈醒安眼里的担忧:“没什么事儿的,不必担心。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

    “我能应付,别小瞧我。”说罢,弯弯的柳叶眉显出动人的色彩,将柳渝清的内心状态展现得别无二致。

    见到她明艳的笑颜,又如往常一般,沈醒安的内心悄然放松。

    却并未赞同柳渝清的话,他正色道:“就听我一次,行吗?”

    他将柳家、柳渝清、制酒大会联系起来,将里面所存在的事态和顾虑娓娓道来。

    由表及里,由浅入深,言至而理随,直说到了人的心坎去。

    “你就把这些琐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呢,就安安心心,全心全意地准备自己的事情。”

    “制酒大会,那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沈醒安说得口干舌燥,将柳渝清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本来一开始还很坚定的柳渝清被慢慢说动,最后还鬼差神使般地应了。

    “好。”

    沈醒安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随后,二人将桌上的碗筷勺子收捡起来,清洗干净后又装进食盒里,由沈醒安带回去。

    离去时雨已停了,见沈醒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柳渝清才转身回屋。

    ——

    沈醒安提着食盒,在泥泞的黄泥巴小路上走着,步伐轻快,步履变换之间溅不起一丝泥点,衣摆处仍是洁净如新。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他便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路。

    若是让人看见,免不了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他走到一处田间路边搭建的茅草棚,草棚不大,只容得下七八人而已,是供于村民们田间劳作时的休息之地。

    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简陋老旧的木桌,三三两两散落着几根凳子,经过一场风雨,却没有如想象般潮湿肮脏。

    显然已经是被人清理打扫过了。

    沈醒安将食盒放在桌上,背手直立:“行了,出来吧。”

    静默。

    又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仍旧是无人应答。

    沈醒安眉毛轻挑,似是有些意外。

    这时,草屋侧面的稻田里传来一声细微而惨兮兮的声音。

    “少爷,我,我掉田里了。”

    字句轻快又朦胧,语气尴尬又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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