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结局是好的，之后大家也就没有再多提八丈桥的事情。毕竟咒灵、诅咒什么的，你和津美纪完全无法处理，所能做的只有相信五条悟等人会解决这一切。

    变化最大的大概是伏黑惠。但也不是多么剧烈的反应，只是他最近总是走神。上课时常用下巴撑着个脑袋望着窗外，等老师看出端倪而喊他回答问题时，他就一脸无所谓地说「抱歉，刚刚没听」。

    如此一来，他的成绩下滑了不少。班主任又找到他的「监护人」，苦口婆心道：「这孩子明年就初三了，现在不好好学习，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升学啊。」

    「好的，谢谢您提醒。」津美纪礼貌回应。

    傍晚，饭桌上，津美纪将班主任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惠最近不是很想学习？」

    如果是以往的话，她应该又是微蹙着眉，一脸头疼。但这次她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在吃不吃晚饭一样。

    「嗯。」伏黑惠回道，「及格以上就行了。比起这个，不如多做些有用的准备。」

    闻言，你也抬起脑袋掺和：「准备，什么准备？」

    因为今天体育课消耗了不少体力，你吃得有些狼吞虎咽，嘴里鼓鼓囊囊地塞着饭菜，像是只在颊囊里存粮的仓鼠。

    匆匆嚼了两下就咽进去的后果是，你噎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津美纪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你总是忍不住大把大把塞。伏黑惠一看你僵住的表情，瞬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熟练地开了一瓶牛奶递给你。

    你咕咚咕咚喝下几口，长吁一口气：「哇，得救了……」

    津美纪叹道：「xx，吃饭要细嚼慢咽呀。」

    「呜呜，津美纪都不安慰我。」你撒起娇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刚刚才开始的话题戛然而止，又说到了别的事情上。进食完毕后，伏黑惠洗了碗，又像往常一样回到屋里做起自己的事。

    天色渐暗，客厅里的说话声停息了。

    是要回去了吧。

    伏黑惠不自觉地猜测起你下一步的动作。

    不过他猜错了。你的脚步声靠近，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他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应声。

    你打开门，先是从缝隙里探出脑袋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才进来。自从进入中学后，为了不让你们变成「穿一个□□长大的好兄弟」，你就稍微矜持了一些，不常进入他的卧室了。

    但现在一看，你曾经又亲又揉、洗得发白的抱枕还好好躺在床上。虽然桌子上已经配了新耳机，但之前常套在你耳朵上的那款老式耳机还放在盒子里。

    这卧室里到处都是你留下的痕迹，没人去清理。

    书架上还摆着你在这里阅读的第一本纪实文学，《某某县连环杀人案》。

    「好久时间没有和惠一起读书了呢，好怀念啊。」你拿起这本书，抚摸泛黄的书页。

    你认为一味地迎合npc是不行的，所以国中参加了其他社团，试图让伏黑惠看到你不同的兴趣爱好，从而领略到你身为独立个体的魅力。但展示完自己后，也要适当地叙旧，让他知道自己仍愿意回头看他。

    「惠，能再给我推荐一本书吗？」你像小时候一样请求他。

    「等一下。」伏黑惠拿下书签，做了个标记后把手中的书合上了。

    你这才看见，他正在阅读的是和咒术有关的书籍。作为经历了几个周目的玩家，你当即认出这是咒术理论教程，其中内容深奥复杂，读起来要耗费极大精力。

    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没事，待会读也一样。」伏黑惠来到书架前挑选，「你想看什么？jump上你喜欢的作者休刊了，近几年纪实文学也没有出什么精品……」

    但你现在并不是很想读了。

    看见那本咒术教科书后，你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惠，果然是在提前为入学咒术高专做准备吗？」

    伏黑惠动作一顿，然后缓缓点头，「嗯。」

    所以津美纪才那么心平气和，因为她知道惠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不需要像她们一样考虑成绩和升学，只需要努力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咒术师。

    这就是姐弟之间的默契。

    可是这么一来，你不就像是被排除在外了么？

    你自然是不能接受这种展开的，当即撇着嘴委屈道：「惠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上课走神是因为晚上失眠呢……」

    本以为伏黑惠会无奈地宽慰你几句，谁知他久久地沉默了。

    你差点以为他睡着了，摇了摇他的肩膀，「惠？」

    伏黑惠这才开口：「……你怎么想？」

    「什么？」你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没什么。」伏黑惠又闭口不言了。

    你还在看他，伏黑惠却低下头，与你错开目光。你在他垂下的脸庞上，第一次看到了些许为难和忐忑。

    你愣了一下。

    然后你渐渐意识到什么，轻声问：「惠，你怕我反对你去咒术高专？」

    「……嗯。」

    他经常这么简单地应答。但这是第一次，你因为他短短一个字而感到气恼。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觉得你会阻挠他？难道国中以来你那么努力，只给他留下了黏人自私不懂放手的印象吗？

    由于太不可思议，你在气愤中还感到了一点好笑。

    你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可能会忍不住翻个白眼，然后成功地像四周目一样被npc拉入黑名单。

    于是你维持着笑脸道：「哈哈，怎么可能。那你就继续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了。」

    即便你语气轻快，凭借着相处四年的了解，伏黑惠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你的不悦。

    他陡然烦躁起来，重重地不加掩饰地「啧」了一声，而后一把抓住你的手腕。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组织语言，「你、不是、我只是…啧——」

    他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被你知道了，万一你说、高中也想让我陪着你，我可能真的会……」

    时间回溯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惠，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

    曾经蜷缩在椅子上的女孩，用充满期冀的眼神询问了他这句话。他当时干脆利落地否定了这一可能，但那句话藏在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

    有的时候，看着你毫无阴霾的笑容，他脑袋里也会冒出一句话：如果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但是，八丈桥的意外把他从平静的生活里扯出，让他下定决心要成为咒术师。可即使如此，他也会像寻常的青少年一样，为将要到来的分别感到不安。那里会有全新的人和环境，他熟悉的一切都会远离。

    如果是你的话，你知道了这一点，还会像小时候那样说出「永远在一起」这种话吗？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是不可能的。自从国中以来，你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社交圈子，早就不是只会跟在他和津美纪身后转圈的怕寂寞的小孩了。

    可这个答案似乎并不令人安心。

    他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如果不告诉你他决定进入高专，那么他就不用听到你的答案了。他可以在心里想象，有那么一个女孩会拉着他的衣角说「别走」，比起分别宁愿跟着他一起住到高专附近，哪怕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种种危险。

    ……

    ……该死的、该死的。

    这种丢人的想法，他根本不想透露出来一分一毫。可是他更不想看着你误会他，然后生气地离开。

    明明是待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了，不想再发生这些无意义的不悦。

    「我只是、在和自己闹别扭。」

    伏黑惠说完了。

    他脸上带着一点绯红，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了。可见他真的非常不想说出这些话。

    你大致猜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不爽褪去，现在端详他这副害羞的样子倒别有乐趣。

    就在伏黑惠快要无法忍受时，你终于停止凝视，转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原来是想跟我撒娇啊，早说嘛。」

    你踮起脚尖，尽量把高你一个头的伏黑惠往下按，让他靠在你的肩膀上。

    「什、不是……」

    伏黑惠完全不习惯「撒娇」这种事，马上就挣扎起来。

    你也没强留，只看着他抬起头后掩饰性地整理自己被压乱的刘海。

    「惠。」

    你牵住他的小手指。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害怕，这不会是我们的永别。

    伏黑惠动了动唇。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先一步笑道：「哎呀，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我们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要待在一起吗？」

    「那么，好好加油吧，惠！」你摆摆手，走出这间屋子。

    看着你离开，伏黑惠用手捂住了残留着红晕的下半张脸。

    「笨蛋……听人说话啊。」

    但是还好没说出来。要是说了的话，他还是干脆从阳台跳下去比较好。

    笨蛋、笨蛋。

    他在心里一遍遍骂着，都不知道在说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