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开学都比其他地方开的要早。”手机那头的声音缠倦,听着吐字不清的声儿,慕挽枝皱了皱眉头:“昨晚干什么了?你嗓子怎么回事?”
对方将被子罩在了头上,拿着手机躲在被子说:“想你想到半夜三更都睡不着,快哭死过去了,你信吗?”
对方语气懒散,说出的话很轻,就像是在叙述今天的天气是好是坏。
“是吗。”慕挽枝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那将是我的荣幸。”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词,慕挽枝也不急,举着手机放在耳边好半响,只等来了对方的一句“操。”
慕挽枝:“.......”
将书包斜挎在左肩上,拿好耳机和杯子出门。
站在电梯里,手机对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个没完,说话迷迷糊糊的。一句话磕绊着一分钟才说完,中间还附赠一个哈欠。
慕挽枝听着有些累,想了想,她善解人意的提出说挂电话,先让她回去睡个回笼觉再说。
“先别挂!”那边赶忙接了一声,“昨天晚上有人去你家找你,但是没找到你人。”那边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儿,想来是宋之意正在穿衣起床。
“美女不是都要补回笼觉的么,你不继续睡了?”慕挽枝听着对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
两个人根本就不在一个话题上。
宋之意对着空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想着,又开始了。
“慕小姐,不要转移话题。”
“啊对。”慕挽枝的劣性在此刻简直是原形毕露,她很是平淡的阴阳怪气了一通,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
听着对面很明显的磨牙声,她淡淡的回复,“别为了能起酒瓶盖而练习磨牙哈。”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让人看着不好受,但是她怎么能这么淡然?宋之意有些生气。
离家这么远,想见一面都得提前订票打招呼。
她是心疼她的,却也讨厌她一脸平淡的和所有人说她自己能解决好一切,无需各位费心。
慕挽枝听着,没说什么话,脑子里囫囵吞枣般过了遍在二中能好好说得上话的名单,可是名单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拎的出来的人,除了宋家的两个。
出了电梯,心里还在想着,回忆着,对方又说:“我忘名字了,说是和你一起参加过英语作文比赛,她说和你上过一个初中,你还帮过她。”
拿耳机的手微微一顿,英语比赛四字一出,慕挽枝脑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安安静静,总是低垂着头走路的背影。
“她怎么了?”慕挽枝将耳机塞在耳朵里,淡淡的问道。
学妹在初中乖的很,人送外号“书仙女”。挺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没太多的交集,说过的话一个手指头都掰得过来。
“她不是中考完了么,不打算在本地上,走前想同你打个招呼。”宋之意正在往自己脸上涂抹防晒霜,边拍脸边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你倒好,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小姑娘估计挺舍不得的。”
“是吗。”慕挽枝淡淡的回着。
才见过一两面的人,何曾有这么大的情谊?
她走在前往新学校的阴间小道上,虽说才七点不到,但是,明晃晃的太阳已经不知何时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空袭,悄悄地攀上了云层。
对方要去吃饭,慕挽枝便挂断了电话。
头上顶着的是略有些灼伤人的太阳,脚下踩着的是陌生的土地。
有那么一瞬间,慕挽枝觉得自己去的不是她要前去报到的新学校,而是在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口。
目光所及,是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晨起的上班族和赶往学校的学生。
车水马龙,红绿灯起起伏伏,十字路口行人摩肩擦踵是那个小县镇无论何时都不会出现的情形。
芸芸众生,大家都是普通人,都要为了生活朝九晚五的工作。
慕挽枝脑袋放空,只有脚步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前踱步着。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转学和那个转学来找自己告别的小姑娘不一样。
她的那些破事被人捅出去之后,忙着撇清关系的人不在少数,既然是和自己一个初中的,更应该知道要如何避嫌!和自己一个初中,那三年发生的事情应该是知道的。
也许她此举是因为不舍故土与故土里的人。
而慕挽枝不同,当得知自己被自己亲生父母要求转学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没有丝毫留念的,甚至身心都有了那么一刻的放松。
这也是头一次,和父母意见比较统一,中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一次。
“舍不得。”
估计没有到这个份儿上,她对她的印象可以说是模糊,如果不是六中的牛马多,她总是低着头混迹在一帮子昂头挺胸的混混中,她不会注意到她。
二中食堂阿姨做饭的配料都没有宋之意一句话的含金量多。
于是,慕挽枝也就没有太在意。
听说,小学妹转学告别了很多人,包括旧校熟悉的老师和平日里玩的很好的同学。
而慕挽枝作别的只有继续留在故土的爷爷和宋家的两个兄妹。
他们说,“恭喜你慕挽枝,走好。”
转过三个红绿灯,临近校门时,将手机调至静音关机,收拾好耳机,斜挎着书包大方的往前走着。
校门前围了一圈栅栏,栏里种着慕挽枝叫不上名儿的鲜花。
红身子白身子,穿梭于嫩绿的青草间,成堆的长着,有风吹过,纤弱的躯体便轻轻晃动着,像是善舞的伶人,甚是生动。
而鲜花所簇拥着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理石上刻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南市一中。”
慕挽枝瞅了校名一眼,转而又被一位站姿如松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吸引。
他站在门卫室的旁边,上身穿着藏蓝色条纹衬衫,下身配着一条灰色长裤。
衬衫的边角被塞进了裤腰里,衣服周周整整,一板一眼,全然一副老干部的样子。
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平添一副老实的憨厚摸样,但是来来往往的校服穿戴整齐的学生走过他身边时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弯腰打完招呼便撒腿就跑。
时不时的扶一扶黑框眼镜,眼睛不时的看手腕上的钟表。
处在背阴处,骄阳穿透密叶泼洒在他的脸颊上,因此,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就不算是那么的和善。
身后站了一群子和进进出出不大相同的学生,表情拽得一批,反正就是一脸的老子不服,有种咱单挑的样子。独自对着那挺的笔直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视线在他身后的学生停留了两三秒,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慕挽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眼一闭,这学校,毁灭吧!!!!!!
开学第一天就穿校服?我真的酸q。
站在有条不紊进校园的学生群里正组织着语言时,一道凌厉,中性十足的嗓音从正前方劈头盖脸的袭了过来:“站中间的那女同学,给我过来!!!”
此声无疑是平地惊雷一声响,原本急急忙忙进校园的凌乱脚步声突然减弱了下去。
慕挽枝抬眼,迎面而来的不是夏日里的凉风习习,而是一群好奇,看好戏,同情的眼神。
拜托,走的好好的路,干嘛停下来!
不赶时间了么?
密密麻麻的眼神直勾勾地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夏日的太阳将空气都照耀的干燥了。
慕挽枝只感觉自己周边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她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步子依旧不急不徐,慢吞吞的走到门卫室的旁边。模样倒像是个来散步的。
周围人纷纷向两边让出一步,于是,中间空出了一条道儿来。
两边是看好戏停住脚的行人,中间是两边的好心人空出的小道。
慕挽枝在这一刻,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
周围的这眼神,活像她是来走红毯的。
慕挽枝穿着一身休闲衣,宽宽松松的,昂着头,眼睛总是看着前方。走起路来脚步生风。人群里有人“啧啧”两声。
“看什么热闹,都赶快进校。”中年男子又是一吼,原本安静的地方又响起了急匆匆地脚步声。
一顿二走三回头,视线一直有。
忽视身边不时闪过的目光,其实,她站着地儿还挺凉快的。
门卫室里的门没关,冷气时不时的往外冒,还行。
中年男子甩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站到后边儿的队伍里。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慕挽枝,慕挽枝眼神不闪躲,礼貌地看了回去。
引得身边站着的男女同学面面相窥。
“瞧着面生,哪个年级哪个班的?”中年男子问。
“不知道。”慕挽枝礼貌回答,正要准备说自己是新来的转校生,由于学校新批发的校服还没有到所以没能穿着校服到校时,中年男子咋呼开了。
话一出口,身边站着的学生纷纷是战术性的往后仰,嘴里蹦出一句“卧槽。”服不服和正面刚这从来都是两码子事。
敢和老许这样说话的人可不多。
“你不知道?哪个老师教的!”
“陆北风。”语气淡淡的。
接管处的老师没有告诉她是哪一个班的,只告诉了老师的名字,说是到时候会有老师来接。
“老师,我是新来的。校服没有到,人事部昨日通知我跟着班主任去领校服。”慕挽枝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深怕他在说话引起一些麻烦事儿,于是,便赶在他说话之前,将没穿校服的原因说了出来。
许正听了,脸色稍稍缓和,将慕挽枝从小队伍中拉了出来。这学期是有三四个转学生。
小队伍中的几位听到她说自己是转来的之后,眼里的羡慕就差快写到脸上了。
真不错啊,靠着转学逃过了一劫,怪不得敢和老许这么说话,不知者无畏啊。
只是,痛失一位“盟友”啊。
慕挽枝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扭头,眼神猝不及防的就和他们对视上了,
后边儿站没站相的同学们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慕挽枝愣了愣,没有和他们比谁瞪谁时间更长谁就赢得弱智游戏,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
************
陆北风正在教室里开新学期班会,班级里人来的差不多了。
除了班级门外站着两个带着口罩的少年,陆北风看了他们两眼,挥了挥手督促着两人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其中一个身高高挑的男孩子,双手穿插在口袋,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位置上后,冷冷淡淡的扫了一圈周围看着自己的同学,没有说话。
另外一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冲着周围的男生们打了个招呼,便没个正形的坐下了。
摘下口罩,微微笑了笑。
“这么热的天,你俩戴口罩?”后边儿的唐司手里握着笔,用着看智障的眼神瞅还未将口罩摘下来的某人。
陆之淮食指挑着口罩的挂边,转动着食指小幅度的晃动着,不忍兄弟背负智障的骂名,话里话外都有些幸灾乐祸得感觉:“吹空调受凉,感冒了。”
“那你戴口罩是怕......传染?”唐司咂咂嘴,问道,“你身体不是牛逼的很么?”
“不,我们两一块儿吹的空调。”陆之淮声音淡淡的,像一汪泉水一样,脸上却是带着些难以言表的笑意:“我们昨天睡的一张床。”
宋词:“.........”
因为怕同学们上课说话,所有的座位都是单个的,宋词坐在唐司的后面品着这句话,怎么品都觉得有些味!
话刚说完,前边儿的人回头,微微一瞥,眼神警告陆之淮收着点儿嘴。
但是,可能是戴着口罩的缘故或是他桃花眼的祸,这一眼非但没有给旁边那位重创,反而让周围几人觉得他在笑。
陆之淮当然是瞧见了这眼神,青梅足马十几年,自然是懂他的。
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反其道而行!
真正的勇者都敢于挑战权威!
陆之淮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看着前边儿扭头的人说道:“不给我被子,空调开最低。”声音微微上扬,他笑骂:“你丫是要冻死我,我他妈半夜从你身上跨过去,你直接给我一肘子。”前面语气欢快,越往后说,声音就有些凉丝丝的。
揉了揉左胸膛,声音拔凉拔凉的,“疼死我了。”
唐司和宋词听说两人躺一起睡觉陆某翻身被傅某干了一肘子,两人互相看了看,啊这,嘶~有点疼。
前边儿坐着的人一声不吭,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没有说话。
听着旁边儿的人唧唧歪歪的同唐司宋词抱怨着,微微仰头看着吱吱扭扭努力工作的风扇,某人只觉得心里飞速的奔驰过无数只精壮的马儿。
到底是谁不给谁被子!真有脸说!我怎么不记得我给你一肘子的事?不是我拽被子的时候你直接给我一巴掌吗?
他甚至都在怀疑,陆之淮这个狗东西压根没睡着,故意给自己一巴掌的!
昨夜因为受凉,嗓子眼口微微的泛着痛,鼻子更是感觉呼吸不通,就只是听着,没有做任何反驳。
陆之淮这一通恶人先告状的操作直接让他无语。
可是一想到昨晚把某人踹下去后,某人的惨叫。一瞬间,他的心情又颇为爽快。
陆北风拿出了手机,将昨天晚上十点学校发的通知,抑扬顿挫的朗读了一遍:“出于学校对学生心灵的保护,本次暑假作业延迟一个星期收。”
班里有人直接抬起了头,因为放飞自我的二十多天,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和周边的学生对视两眼,嘿嘿笑出了声。
“操。”唐司直接将笔搁在了桌子上,早不讲,昨晚他妈的干废了四只笔。
眼眶瞬间有些小红,破了个大防家人们。
作业写的时候不收,没写的时候扔到屎坑里都扒得出来!
毕竟也算是省重点,学校要冲业绩,对学生的管理只会严不会低。
因此大家该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除了些作文与单词抄写,该写的,一点都不含糊。
陆北风读完通知后,又接到了年级主任的电话,挂断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三班今天要来新人,猛拍一下大腿。赶忙吩咐各组组长将学校发给大家杂七杂八的通知书收上来交给班长,而自己则是小跑着出门下楼去接新人。
陆北风前脚刚一走,后脚班级直接梦回二战,班级里那叫一个乱!
唐司将自己的手机偷偷摸摸的掏了出来,偷偷打开摄像机,看着班级里大家闹作一团的样子,呵呵的笑出了声,“表情包啊表情包!”尾音上扬,说出口的话怪异又好笑。
将书本立起来,自己在手机后面疯狂的截图。
宋词悄咪咪的开口:“手机不想要了?”
他指了指前方上空角落里夺人眼球的摄像头。
唐司撇他一眼,满不在意的说:“今天学校不开摄像头,老陆说了,明天才正式开。”
笑死了,除了月考期中期末考,大多数都不开好么!
宋词听后,沉默了一两秒后,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
在其他学生陆陆续续的被自班的老师带走以后,只留下张主任和慕挽枝站在树荫下大眼瞪小眼。
慕挽枝也没想到自己会是最后一个,无聊之余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学校还挺大。
从外看显得太密,而近距离接触占地还不小。
比盐州镇的二中大了不止一点。
学校构建的方式特别,只是站在外面看,看不出来有什么,只能看到所有建筑物的正面以及侧面。
相较于慕挽枝的散漫,许正就显得颇为不耐,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时不时的会抬眼看表。
烦躁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陆老师!!!”许正突然出声。
慕挽枝顺着许正出声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裤子松松垮垮的中年男子呼哧呼哧的朝着这个地儿跑过来。
由远及近,到近处停下时,他小幅度的喘着气,用手背抹了下额头。
站在腰背挺得板直的许正面前,冲着他露出一个憨厚不好意思的笑容,“不好意思,来晚了。”
你也知道自己来晚了啊!许正干巴巴的呵呵两声。
“嗯。”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中气十足的嗯了一声,同陆北风说了几句后,便说:“你将她带到班级里吧,我要去检查老师们的打卡情况了,就先走了。”
“那许主任先走吧。”陆北风站在一边,看着许正有力的步伐,正要同慕挽枝说我们走吧,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刚才说什么?”
“啊?”慕挽枝有一瞬的跑神,想了想说:“他说,他去检查老师们的打卡情况。”
陆北风:“!!!”
此人脸色仿若一个行走的表情包,因为来时速度慢让主任等了许久的尴尬而不好意思的表情转为慌张震惊的表情。
仿若只是一瞬间的事。
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不礼貌,但是慕挽枝仍然想要问一句,老师,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