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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龙骨

    翌日清晨,窗棂外雪落一夜,满合宫都得知了高贵妃小产与沈答应复宠的消息。

    后宫嫔妃如百花争艳,花开花谢实属常事。

    可那位沈答应却不同,她像是寒冬中盛放的一株傲雪寒梅,任百花凋零,寒梅终究不败。

    沈怜瑶已经许久未向皇后请安了。

    今早楚雁时上朝前特意掀开她热乎乎的被子,嘱咐她午后要去同皇后喝盏茶。

    话虽说得好听,实则就是册封前要去皇后跟前献盏茶,但在南疆只有别人给她献茶的份。

    沈怜瑶垂头行礼后,抬手接过阿青递来的茶盏,对着那高位上雍柔华贵的女人嫣然一笑:“娘娘,这是陛下今早命小女送来的碧螺春,不知是否喝娘娘的口味。”

    她端着那茶盏走到皇后面前,可面前的人并不领情,迟迟没有接。

    皇后宋氏是北淮王钦赐给楚雁时的侧妃,太子妃意外病逝后,宋氏顺势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

    实则她比楚雁时要年长五岁,自知在后宫百花之中略有色衰,便开始在后宫结营拉派。

    身在钟粹宫的沈怜瑶只知这些,至于皇后一党背后做过些什么龌龊之事,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宋氏扶了一下玛瑙耳坠,凤眸轻倪那张漂亮脸蛋,嗤笑道:“昨日高贵妃不知怎的惹了陛下不快,在宫中大闹一整夜,今早本宫去的时候还未消停。”

    她顿了半晌,又道:“沈答应当真是好本事,昨日这场戏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

    宋氏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愣是一句话就将贵妃小产一事牵扯到她的头上。

    只是沈怜瑶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仍端着茶盏,温声道:“皇后娘娘无需忧心,陛下自会证明我的清白,只是我的确没什么本事,否则也不会任由他人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这句句不离陛下,话中之意就甚是明显了。

    宋氏略微僵硬地扯出一抹温和笑意:“既然陛下要亲自查明此事,那本宫也不便多言。”

    她抬手正欲接过沈怜瑶递上的茶盏,那锐利的眼神瞬间停留在沈怜瑶的玉腕之上,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戴骨链可是宫中一大禁忌,示意对君上不忠不敬。”

    宋氏眉头紧蹙,语气刻薄道:“本宫看到提醒你一句也就罢了,若是被皇上见着了,你这刚得的荣宠怕是要丢了。”

    沈怜瑶瞧着皇后娘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若是只道行浅的小狐狸可能真就被收服了真心,但沈怜瑶可是只千年的狐狸精。

    况且。

    “这骨链昨晚小女入睡时还未见得,今早醒来时便有了,想来是陛下趁小女熟睡时偷偷戴上的。”沈怜瑶垂下脑袋,姣好的面颊上挂了些许羞怯,眼神还时不时地瞥向宋氏,“娘娘您不会介意的吧?”

    宋氏发髻间的鎏金凤钗摇晃几下,抬手接过那茶盏,重重地砸在桌案上,她面上仍挂着宽容笑意,语气却极冷道:“那自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茶冷了,沈答应你在给本宫倒一杯吧。”

    站在不远处的阿青心如乱麻,她眼看着自家主子将皇后娘娘气得忿然作色,又自知这位小公主一身高傲脾气自然不会向皇后低头。

    别说是给皇后敬茶了,恐怕方才那盏茶也是沈怜瑶为自己倒的。

    阿青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上前去替主子倒茶,结果刚抬起脚,就像见了鬼似的定在原地。

    她家主子竟真的去为皇后沏了一盏热茶!

    沈怜瑶神色坦然,手下的动作不紧不慢,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样子,倒让永寿宫的一众宫人也都瞠目结舌。

    还记得上次沈答应来永寿宫时,那副逍遥洒落的模样就像是在逛她那两亩地的公主殿,直接坐在那殿中第一座,倚着脑袋嗑了二斤瓜子。

    宋氏那时碍于她的身份也没敢过于责罚,只得让她抄了一遍《女训》,最后拿到她手中的竟还是两种字迹。

    但好在那时没将人打发去慎刑司,现在看来,陛下对这为南疆女子确实上了心……

    一旁有宫女快速移步到殿前,对宋氏使了个神色,然后抬手掩唇,附在宋氏耳边不知道了些什么。

    宋氏先是神情复杂,随后舒缓一笑,摆手道:“快去取来赠予沈答应。”

    沈怜瑶望着皇后那假意满面的笑容,想着皇后要赠予她的不是白绫就应当是毒酒。

    而那物件出现在沈怜瑶面前,还真就同她想的一样。

    果真是件要命的玩意。

    紫檀木盒散发着淡雅檀香,那木盒仅是沈怜瑶的手掌那般大小,里面摆着两块鎏金红宝石钏臂。

    钏臂是以金色盘绕多匝形成的一种环形首饰,套在手臂上,显得美人肤如凝脂,身纤体态。

    而这物件在北淮的确珍稀罕见,但在南疆却是少女们取悦心爱之人的重要饰品。

    这是个好物件,但红宝石中那抹不自然的浑浊朱色应当才是皇后的目的。

    沈怜瑶不解道:“娘娘这是何意?”

    宋氏应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陛下送了贺礼,那也自然不能少了本宫的,刚巧前些日子本宫的父亲从外头讨了不少好东西,恰巧挑了这对钏臂,送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沈怜瑶眸光微动,沉默着将那木盒放在桌案上,随后那起茶盏送到宋氏面前,模样乖觉道:“多谢皇后娘娘。”

    宋氏对她的乖顺很是受用,刚要抬手接过那茶盏,却只见沈怜瑶手腕一松。

    滚烫的茶水倾洒在白玉般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了水泡。

    阿青惊得立马上前查看沈怜瑶腕间的伤势。

    宋氏倒是没沾到那热茶,她察觉到沈怜瑶是将茶杯向自己那处倾倒的,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她招呼下人道:“本宫那里有些上好的药膏,快些给沈答应取来!”

    “娘娘不必了。”

    沈怜瑶抬手制止,将手腕的伤势藏于袖中,“时候不早了,小女便不打扰娘娘了。”

    宋氏巴不得立即将这位祖宗送走,连那药膏都没取,就慌忙将人送出了门外。

    暮色晨光洒落雪面散发闪闪光芒,两边高大的朱壁高墙宛若巨大的囚笼,望不见头。

    主仆二人回到钟粹宫时,却见这宫中仍是一副萧条景象,小丫头瞬间红了眼眶,喃喃道:“早知陛下薄情,我们本不该抱有希望的。”

    沈怜瑶抬起那只烫伤的手掌,轻握住阿青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余光却隐隐瞥见了那小厨房飘出隐隐炊烟。

    钟粹宫的仆从已然走得差不多了,这满宫中除了她和阿青,便只有一位年仅十三的小太监,而那小太监今日被她派去给阿弟送信,这小厨房岂会冒出第三人?

    阿青觉着有些害怕,紧握沈怜瑶的袖口,目光触及那烫伤的部位,抖着嗓音道:“小主,烫伤药在小厨房。”

    沈怜瑶将阿青拉在身后,嘱咐她:“我且先进去看看情况,若有不对你便跑出去叫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向金銮殿跑。”

    阿青眼眶中已然积满泪水。

    小主虽然平时看似与世无争,在宫中呆得逍遥自在,实则她们一起度过了许多难熬的日子,两人作伴倒也能苦中作乐。

    可在无依无靠的小丫鬟眼里,沈怜瑶已然成为了她最亲的人。

    她向前拉住沈怜瑶的手,却没能拉住那远去的身影。

    小厨房中浓雾缭绕,从外头看不清屋内的情况。

    沈怜瑶先是抬手叩了叩门,见门内没有动静。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阿青,给予了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抬脚便踢开了那扇门。

    浓雾散去,寒风钻入满是热气的小厨房,渐渐露出里面人的身形。

    沈怜瑶一愣,面露不解道:“陛下,您在这做甚?”

    楚雁时的手中还握着大勺,不染烟火的俊颜上沾了一抹尘灰,在那张浸满万年寒水的脸上罕见地见到错愕神情。

    他有些窘迫地想要盖上锅盖,但沈怜瑶已经走到了那锅前,看着面汤中稀碎的面片,指着铁锅惊喜道:“陛下这是在下厨?”

    楚雁时退无可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闷声:“听闻南疆人生辰那晚会吃这生辰面,宫中御厨不懂南疆口味,孤便取了这方子自己做来试试。”

    说罢,两人目光都落在了那飘着面糊味的铁锅。

    楚雁时终究没将那一碗面糊端到沈怜瑶面前。

    沈怜瑶好笑道:“陛下今早偷偷戴在小女手腕上的骨链,是赠予我的生辰礼吗?”

    “那是凤凰龙骨,你那公主殿只有一只,还被沈熠那毛小子玩闹事扔下了山崖,当时你哭闹了许久,后来沈熠为你寻了许多年的凤凰龙骨。”

    楚雁时垂下的眼睫挂着水珠,扑闪着,身在这白雾中有种神仙下凡的韵味,他的神情像是那还未过及弈的少年,得意道:“孤恨不得现在就去那宗人牢里同他讲,他寻了那么多年的宝贝被孤找到了。”

    沈怜瑶看着他那张偏执近乎病态的深情,觉得甚是荒唐。

    是他亲手将她困在黄金笼中,却又怕她思念家乡。

    “陛下费心了。”沈怜瑶盈盈俯身行礼,有意露出那腕上的凤凰骨。

    楚雁时恍惚看到了曾经那位在江船游行的小公主,曾抬起双臂向岸上的百姓挥手,腕上的黄白色的骨头用银丝连成,那是太子陛下亲打的骨链,衬得小公主的笑靥如花。

    而这一次,她是他的公主。

    只是……露出骨链的那只手上多了片眨眼的绯红,格外乍眼。

    楚雁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蹙眉问道:“怎么弄的?”

    沈怜瑶任他紧捏着手腕的力度越来越重,语气不甚在意道:“方才为娘娘敬茶时不小心摔了茶盏,无碍的。”

    楚雁时拉着她的手离开小厨房,向殿内走去,“不必辩解,孤心中有数。”

    两人与阿青擦肩而过,小丫鬟听到了陛下说的这句话,不免有些纳闷。

    她可是记得那茶盏的确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碎的,而那陛下的神情倒也不像是信了的样子。

    这两人的状态甚是奇怪,一个人在演一个人装作信服,她一个小小丫鬟只能读懂到这里了,主子们的心思她不敢猜,也没命去猜。

    楚雁时命太监李玉叫了太医来,在皇上的冷眼注视下,那刘太医仿佛头顶着一把盈盈欲坠的悬刀,仔细着为沈怜瑶涂抹金疮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沈怜瑶倚在楚雁时身旁,如夫妻呢喃道:“对了,今日皇后娘娘送了小女一对新鲜玩意,陛下可要看一看?”

    “皇后送的?”楚雁时眸色微沉。

    阿青闻言立即将那紫檀木盒双手逢于君前,楚雁时刚拿起其中一块钏臂,就听到有玉瓶掉落地面的清脆声响。

    沈怜瑶关切问道:“刘太医,你怎么了?”

    刘太医还为来得及收拾地面残渣,对着楚雁时就叩了个大礼,满面悲怆道:“陛下,这东西小主可万万碰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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