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复发

    太疼了。

    金珰珰翻身坐起,披着被褥,凝视自己的双腿。

    白嫩修长的小腿宛若上好的羊脂玉,足以见得原身在嫁给谢恒之前,也算是家中十指不沾春水的娇小姐。

    可透过这层皮肉,金珰珰只觉得有把锤子在敲击骨头,酸涩的钝疼沿着骨髓向上蔓延,牵扯着小腿肌肉泛起酸麻,仿佛回到前世韧带拉伤的日子。

    金珰珰轻咬下唇,手指撑住床榻,努力站起身。双脚甫一落地,便似麻了腿般向前倾倒,她眼疾手快,手臂支在墙壁上,手肘却无意撞开花窗。

    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屏风外丫鬟半梦半醒,呢喃着开口:“夫人?”

    “没事。”金珰珰裹紧被褥,看向窗外。

    夜空不知何时飘起大雪,皑皑不绝,竹梢凝了一层盐霜,随风摇曳起虚幻的白。寒意沿着窗棂蔓进肺腑,让本就忍着痛的金珰珰更加清醒,睡意全无。

    这般暗疼更似旧伤复发,遇上阴雨天便酸麻得厉害。

    ……阴雨天、旧伤?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身女配并未受过什么伤,倒是男配谢恒……

    金珰珰诧异地抬起头。

    谢府上下都已熄了灯,夜色苍茫,隔着一幕风雪,唯有一团暗光摇曳,在雪地上透出清浅剪影。

    那是谢恒的房间。

    房内只燃着一盏灯,线香焚尽,青烟消弭在空气中。谢恒垂着眼眸,眼底扫出一抹鸦青,攥着竹简的指骨发白,微微颤抖。

    忍痛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确实有解决的办法,麻沸散和五石散就放在身后的木柜里,他只需勾起手指,服下药,就能麻痹这阵寒痛。

    可他偏偏想让自己记得。

    记得十年前彻骨的痛,记得惨死沙场的父亲,记得那场淹没他的大雪。

    谢恒执起书刀,锋利的刃刺破竹片,一笔一划勾得极深,在寂静的寒夜里窸窣作响,直至被一阵敲门声淹没。

    “谁?”他卷起竹简,声音温润平和。

    “谢恒,是我。”隔着一扇门,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只是不知为何,那声音掺着颤音,仿佛受伤的小动物。

    想到白天那通感的一巴掌,谢恒沉默良久,推开门:“进来吧,外面冷。”

    门外风卷寒雪,暗夜之下一片洋洋洒洒的白,少女手中的竹灯笼被刮得乱晃,晕开一片朦胧光团,映出她惨白的脸颊和冻红的鼻尖。

    ……更疼了。

    不知是因为她走来这一路冻得太久,还是因为谢恒站了起来,金珰珰觉得自己的双膝陡然一痛,身子随之一软。

    谢恒反应迅速,及时扶住她的小臂,见她站稳后,松了手。

    “夫人深夜造访,是为何事?”

    府里的下人们都歇息了,谢恒擦亮火折子,添了几盏灯,把昏暗旖旎的气氛照得一点不剩。即使双腿疼得厉害,他还是转身取了青瓷茶盏,置于案上。

    金珰珰傍晚时还在感慨这痛感互通系统的好用,到了如今,却只想骂人。虽然系统点了耐痛的金手指,可经不住这种持久延续的钝疼,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神经拨动。

    就在她痛得快受不了的时候,谢恒终于坐了下来,从容淡定地泡茶斟茶。

    金珰珰暗暗松口气,斟酌着开口:“我担心郎君的身体,夜里湿冷,怕你会痛……”

    ……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也能感受到他的疼痛,睡不着觉吧。

    她还不想这么快掉马。

    “我没事。”谢恒捏起瓷杯,放到金珰珰面前,“喝完这杯茶,早点回去歇息吧。”

    这是想赶她走?

    她才不走呢,反正回去还是疼得睡不着,不如留在这里攻略他。

    金珰珰捧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啜饮一口。

    见少女不再说话,谢恒自觉话说得有几分重了,抬起眼眸,刚想开口,便撞见金珰珰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屋里太热了吗?”谢恒愕然。

    金珰珰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背,抹了抹额角汗意。

    纯粹是疼出来的冷汗。

    她虽比谢恒能忍,却不似谢恒会装。明明每一步走得像刀尖上的美人鱼,还能坐在这里和她谈笑风声,脸上像绷了层面具,看不出一点异样。

    “是有些热。”金珰珰装模作样地扇扇风,皓腕上一对金镯当啷作响。

    “我去把火盆子熄了吧。”谢恒语气温和,作势就要起身,却被金珰珰先一步拦了下来。

    “别别别。”如今痛感互通,金珰珰恨不得造个轮椅出来,让他一步都别再动弹了。

    谢恒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就是……担心郎君腿疼……”金珰珰拽着他的衣角,语气真挚。

    这倒是实话,毕竟两人痛感相连,即使她没有那些旖旎情意,也希望谢恒能舒坦一点,她便能跟着好受一些。

    “我曾和江湖郎中学过按跷术,郎君可愿一试?”金珰珰松了手,略带愧疚地注视着那处揉皱的衣袍,低声开口。

    直到撞上谢恒古怪的眼神,金珰珰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暧昧。

    这里不是现代健身房。

    以往她运动过度,乳酸堆积,教练就拿着筋膜枪突突突地给她狂按一顿。金珰珰也跟着学会了些许推拿按摩的手法,在家也爱依葫芦画瓢地给自己揉一揉。

    可这是男女有别的书中世界。她虽然和谢恒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贸然说出这种话,倒像是在勾/引对方,怎么听怎么奇怪。

    可她太疼了,给自己按摩根本治标不治本,还得从谢恒这个根源入手才行。

    想到这里,金珰珰也不敢抬头看谢恒的表情,颤巍巍地把爪子伸了过去,又怂又乖。

    隔着一层淡青锦布,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在掌下蔓延,捏到筋脉的酸爽却从自己的大腿传来。

    就是这个这个感觉!健身后拉伸的爽感!

    金珰珰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暗爽的表情,从谢恒的角度看,只能窥到她圆润的发旋和一点美人尖。

    他并不习惯他人近身。

    她伸出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躲。

    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拿捏筋脉实在太准,下手的瞬间,锥骨的疼痛都化作电流似的酸麻,在肌肉里击打一阵后,消散不见。

    谢恒眸色变了变,轻笑一声:“我竟不知,夫人还有这般本事。”

    金珰珰的手指一顿,不着痕迹地继续敲敲打打。如今想明白了这温润男二的真实面孔,她也分不清这句话是在夸赞她,还是在试探她,抑或是在讥讽她。

    “以后自然会慢慢了解。”她努力回想原身的反应,抿起嘴唇,故作羞涩地弯起眉眼。

    灯影摇晃,窗外梅枝积了雪,簌簌落在窗台上。打更声在寒夜漾起,几声犬吠跟着传来。金珰珰轻轻晃动自己的小腿,感觉似乎没那么痛了,便干脆利落地松开手。

    如玉的指尖染上一层薄红,微微发烫。好在她现在拥有一锤砸扁金饼的力度,并未觉得虎口酸痛。

    金珰珰站起身,蹦跶几下,果然轻松不少。

    “谢恒,那我走啦?”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自己还能留在这里。如今解决了她今晚的心腹大患,金珰珰已经很满足了。

    虽不知这会儿已经是几更天了,但回去说不定还能再睡一会儿。

    谢恒站起身,影子被烛焰拉长。素色衣袍划出风声,执起案边的伞:“我送你回去。”

    金珰珰是淋雪走过来的。

    出门时丫鬟还在熟睡,屋里没有点灯,她摸不到伞在哪儿,腿又疼得厉害,干脆揭了件披风跑过来。如今落在她肩头的碎雪都化了,染得睫羽一片濡湿,在烛光下晃着微光。

    金珰珰眼疾手快地接过伞:“没事,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把谢恒的腿给按摩得舒服了,若是出去吹了风,受了寒,再痛起来,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

    想到这里,金珰珰把伞抱在怀里,生怕被他夺去,一边往后撤,一边摸索着推开门。

    夜空仍在飘雪,檐下几盏灯笼托起昏黄光晕。金珰珰撑起油纸伞,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在雪地上裁出一串脚印。

    她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噔噔向前跑几步:“谢恒,若是你以后腿疼,我还能再来按跷吗?”

    她可不想被迫忍受美强惨的痛了。

    谢恒一愣,犹豫着点了头。

    金珰珰笑弯了眼,声调都跟着上扬:“你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谢恒目送少女远去的背影,表情复杂,搭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就……这么高兴吗?

    金珰珰当然高兴。既能解决掉金手指的副作用,还能借此拉快攻略进度,这般一箭双雕的好事,居然能落在自己头上。她美滋滋地转着伞,连钻进领口的雪都不觉得冷了。

    回到偏院,她哆嗦着解开披风,钻进被窝,一夜无梦。

    直到天蒙蒙亮时,睡意朦胧的金珰珰被丫鬟从被窝里拖出来,按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夫人,清醒一点啊。”凝雨一边往她头上撒梳头水,一边慌张地给她梳着头发,声音都急出了哭腔。

    “老夫人今天指名道姓地要见你,不知道要找什么麻烦呢。”

    金珰珰这才找回意识,懵懵地看着镜子里的面容。

    谁?谢恒的母亲?

    原书有这段剧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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