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开怀笑道：“好！程小姐慷慨豪迈！”
他说完，又放下筷子，慢悠悠扫了眼在场各位：“不过实不相瞒，来之前，你们华盛另一个负责人也找过我，只是miles跟我说过，裴总值得信任，才有今日一见。说实话，我不是太明白你们这种企业内部利益竞争。但作为商人，我也希望裴总给到我的利益，足够有诚意。”
程之声手里还拿着干完的空杯，淡淡看了一眼裴信。
这位张总，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糊弄。
不然，裴信也不能费这么多心思。
现下分明有灌程之声酒的意思。
程之声有些小聪明，喝了点酒，过于坦率了。
到底刚毕业不久，社会阅历浅淡，没经历过这种商业桌上的谈判迂回拉锯战。
裴信慢条斯理，从程之声手里抽走杯子，转而倒扣在桌上！
杯底原先残留的酒液瞬间逆流而下……
那玻璃杯上倒映着裴信的半张轮廓，沉寂而冷肃……
他眼里的目光，分明是让她稍安勿躁。
此行为，也仿佛在提醒对面的张总，点到为止。
很微妙。
裴信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上酒，捏着高脚杯，仿佛运筹帷幄，和张总身前的杯子碰了一下：“其他人给你的，我能给，不能给到你的，我也能给。”
“哦？”张总有些耐人寻味。
裴信说：“张总常年居住在国外，不了解国内情况也正常，我是华盛控股总裁，而他，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张总难道放心把身家交付到这样一个人身上？”
张总摇头笑了笑，喝了口酒：“裴总，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怎么地道啊。”
裴信莞尔，“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张总难道还没有感觉到吗？”
那天宴会中场，他接到一通电话，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华盛副总董晓天的意思。
但华盛房地产板块在裴信手里，董晓天触摸不到，他只能把张总指向别家。
只是港城没有哪家企业，比得过华盛的势头。
董晓天介绍给他的几个合作商，给出的条件比华盛更大方，但长远来看，远不如仅有一面之缘的裴信令人信服。
“兵不厌诈，我也有理由怀疑，这是你们华盛内部操作，谁知道是不是你和那位董总联手给我下套？”
有miles作为媒介，两人之间，如果没有董晓天搅合，原本应该有天然的信任成分。
裴信稳如泰山，“合作贵在信任，张总。”
张总笑了笑，“开个玩笑，早前就听说过，华盛内部有两名大将，去年未来科技项目之争，裴总可是占了下风。”
裴信并不介意，摊了摊手：“如今班师回朝，难道还不足以成为最好的证明？”
“我听过一些风声，裴总手段了得，在陵川短短几月，恒远的杜总已经对你信赖有加，其中弯弯绕绕我不懂，但我猜裴总的野心并不止于此，谁又知道我会不会是第二个他？”
这人顾左右而言他，精明，并不点破，有猜测和试探。
裴信看了他几秒，目光有些深沉。
随后看了眼身边的程之声，她脸上已经浮起红晕，酒劲儿开始上来了。
他薄唇微动，吩咐王乙年：“你带程小姐出去醒醒酒。”
嗯？
程之声愣了下。
两方大佬周旋，打太极，话里有话，讲的都是中文，程之声却是似懂非懂。
正期待裴信如何回话时，这人却打断她思绪，听到恒源地产，她最先联想到的是她爸爸和那位杜总有些交情，公司大部分业务都来自于恒远。
“有问题？”
程之声回过神。
她连忙点头：“没问题。”然后退了出去。
出了包厢，王乙年跟在她身后，“程小姐，其实你不用这么跟他喝的。”
程之声有点晕，但意识还算清醒。
她笑了下，“我虽然不懂你们商业圈子，但来这种饭局的，不喝酒能成事吗？你们裴总让我来，不就是喝酒来的？”
程之声记得，她小时候爸爸刚创业那会儿，隔三差五就有很多应酬，生意大部分都是在酒桌上谈成。
王乙年眼睛一抬，“你误会了……”他没想到程之声会这么想。
“王先生。”她打断他的话，“我懂的......”
王乙年心想，当初找程之声来，确实是有他们的用意，忽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索性问她，“那你还来？”
她低头，扯着嘴角，“就算还他人情吧……”
“反正在这之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她自嘲着，“应该是从来就没什么关系。”
程之声脸颊上的驼红娇俏，眼睛晶莹透亮。
她是性情中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王乙年好半晌才再度开口：“程小姐，裴总是一个不轻易用真心的人，他身上承载很多东西，过去有过一些人，但只有你，是走进过他心里的人。如果有地方让你难过的，也绝非他本意。”
程之声愣了下，回过神时，忙推了推他，“好了你快进去吧，谁都能醉，你们裴总可不能醉。你进去看着他。”
“那你……”
她摆了摆手：“我自己可以的……”
若即若离，他一直这样的。
包房内。
裴信继续说道：“大厦将倾，江山易主，不过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如此，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我是在挽救他。”
张总笑意深了些：“裴总这么严谨，连助理都信不过？”
裴信没所谓。他并没回答张总的话。
小姑娘涉世未深，有些事不知道是为她好。
他转了语气，对张总道：“我们不一样，商场如战场，我们一旦达成合作共识，就是利益共同体。”裴信稳操胜券，“你我都是商人，来之前，想必你已经权衡许久，我和董先生之间，你早就有过思量。”
这算是给他吃定心丸了。攻心裴信的确是一把好手，历经商场沉浮，拿捏人心，早就驾轻就熟。
张总明显没先前的随意，听过裴信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非池中之物。
“我就喜欢裴总这样说话敞亮的人。但归根结底，我需要的是实际利益。”
“张总不妨谈谈你的想法？”
“都知道我手上的地值钱，都想出手购入，但我不想卖。”他摊开说：“我出地，你们华盛出品牌，成立专项团队，资金投放和收益五五分。”
裴信目光如蜥：“三七。”
“四六。”
“二八。”
“裴总！”
谈到利益分配，谁都不想退步，里面有些剑拔弩张，外面程之声却是觉得流年不遇。
这家私房菜地理位置本来就偏，裴信让她出来，那两位大佬估计是有不方便她听的话，这才把她支走。她在餐厅附近外刚找了个位置坐下。
骚气的红色法拉利冲破天际的引擎声拉风停在路边。
光鲜亮丽的白孔雀下车，甩上车门，就要往餐厅这边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嗓门不小，满口脏话对白孔雀说，“裴信那个王八蛋，我说他怎么那么心甘情愿去到陵川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来在这等着咱们呢！”
白孔雀脸色不太好看，仿佛浑身都冒着寒气，他停下脚步，撇了身边人一眼，“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谁的人？”
“董总，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当初他们内部竞标方案确实是没问题的，但是谁也没想到，未来科技是个空壳！”
见白孔雀不信，他又解释：“我打听到了，他们约了姓张到这家餐厅洽谈黄金地皮项目，今天进去搅混水怎么着也让他成不了！”
程之声：“......”
口吐芬芳，还带有地域歧视，程之声瞬间没什么好脸色！
侍应生帮他们扶着门，白孔雀先迈了进去，身后的人问旁边侍应生：“华盛裴信在哪个包房？”
程之声下意识紧跟着进去。
见那两位急匆匆的样子，里面的商谈还未结束，程之声只好快一步上前拦住他们：“不好意思，先生，裴总在忙公事，现在不方便见人。”
白孔雀扫了眼程之声，没说话，他身边的人却丝毫不客气：“你是什么东西？”
程之声从小到大哪被人这样出口不逊过，本来就喝了酒，胆子更大了些，她吸了口气，挤出冷笑反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对方被怼得哑口无言，以为这人是餐厅的服务生，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服务生，敢口出狂言。
气急败坏嚷嚷：“把你们经理叫来！”
程之声气笑了，“先生，懂点礼貌行么？你这么张牙舞爪，还经理，我要是老板早把你轰出去了！”
那人说着就想动手，被白孔雀抬手拦下，“程小姐是吧？”
上次匆匆一见，气质出挑，这次一身职业装打扮，倒也素净干练。
她会讲上海话，和张总对答如流，或许是裴信专门请来应付张总的。
不等程之声讲话，那白孔雀又说：“无论你是裴信身边什么人，我劝你别挡路！”
这只油腻的白孔雀，眼神中流露出阴狠狡诈，比他身边那人张牙舞爪的样子可怖多了。
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