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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开场

    大陆南方最高的山峰上,一座塔楼巍然耸立,似与天齐平。楼高七层,这第七层四面无墙,只有四根立柱支撑楼顶,狂风卷起山峰积雪穿堂而过,坐在中间的白衣少年却不动如山。

    每日亥时少年便来到这里打坐入定,在呼啸声中进入自己的虚境,虚境之中他能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所谓虚境,看到的东西亦真亦假,看破乱相辨别真假,这边正是虚境能帮助他修行的意义。

    今日很不寻常,虚境中云雾缭绕,一切都看不真切。突然他眼前出现一个陌生人的背影,他便跟着这个背影徐徐向前。

    刹那间熊熊烈火燃起,虚境中越来越多人影出现,他们竟都和眼前的陌生人一样,冲入这炼狱般的火焰中!

    烈火焚身,嘶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少年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虚境,此时额头已是冷汗密布。

    而这火却越烧越烈,火势之大似乎要冲破虚境!少年感受到一股力量正从虚境之中喷涌而出,连同自己肉身经脉都遭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而接下来他却看到了更让他意外的场景……

    守在一旁的仆从看到少爷双眉紧促,表情甚是痛苦。他担心少爷走火入魔,正犹豫如何唤醒他,忽然间见少爷口吐鲜血,赶紧上前搀扶,只听得怀中少年声音暗哑,气息虚无:

    “下山……我们马上下山。”

    ————

    荣城——大陆南部重要的枢纽之城,这里连接东西南北四大地界,自古以来都是商贸繁华、人流集聚之地。相比皇都在严格管制下的井然有序,这里更为自由肆意,奇货、女人、消息……只要有钱,在荣城便能得到一切。

    一进荣城风璇儿便被市集上各种稀罕玩意儿吸引。少女容貌清丽,一身雪青色裙衫衬得肤如凝脂,眼眸如盈盈清泉,似能看透人心。两边商贩以为是哪家大小姐出来闲逛,纷纷争抢着递上新鲜玩意儿。

    江月白跟在她身后,感叹着原来顷刻间就能走完的路程,这回得花上一个时辰。不过他也理解这丫头是第一次出远门,花花世界第一次展现于眼前,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他决定带着璇儿在此逗留一晚,明日再启程赶路。

    正巧眼前遇上一家看着不错的客栈,没想到他们这一步就跨入了荣城最有名的如意楼。大堂已是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只剩内侧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方桌,这隐秘的角落也正合了江月白的意。

    只因刚进店他便察觉,这里高手如云。

    一坐下江月白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交代:“璇儿,西北方向坐着一桌穿青衫的男人,他们中有一人已经迈入宗师级别,其他三个也不容小觑。还有我们斜对角戴斗笠的一男一女,虽然他们压制着自己的气息,但是我能感到内力深不可测。等下吃完饭我们离开这家店,再寻别的住处。”

    风璇儿点了点头,悄悄观察起师傅刚刚说的那几个人。师傅曾经说过,能进入宗师级别的修炼者少之又少,他所知晓名号的不到十人,而这间客栈里竟然就有一人!

    此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从外表看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他似乎没有佩戴武器。

    “是唐门!”风璇儿小声说。

    师傅肯定了她的猜测,又补充到,“如果我没猜错,此人便是唐门唐凡,百人榜排名第十位的高手,此次武林大会的入选者之一。”

    唐凡人如其名,乍看之下并不起眼,却是唐门年轻一辈中的天才人物。戴着斗笠的一男一女就坐在他们斜后方那一桌,其他三个唐门弟子已然受到那对男女的影响,眼神时不时地往那个方向瞟,身体动作都有些许不自然,可唐凡却始终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风璇儿不禁感叹,这就是高手应该有的姿态。

    其他三个唐门弟子的紧张也不无道理,因为百人榜上排行第十的唐凡,是武林大会召开之前最危险的人。

    此次武林大会由少林寺和天机堂共同发起,各门派都收到了参选武林盟主的邀请函,均可推选一名高手参加比武。除此之外,百人榜中排名前十的高手无需邀请函,可自然参赛。

    这也就是说,只要打败排名前十的高手将自然获得比武资格。而排名第十的唐凡,自然成为想要争夺盟主之位的野心家们最先想要打倒的靶子。

    怪不得风璇儿从一进店便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坐在中间的唐门和坐在角落的那一对男女,分明是在互相提防!

    本该人声鼎沸的客栈此时略显安静,但偏偏有一桌看样子是做买卖的商贩丝毫没有受到这里微妙氛围的影响,几杯酒下肚后谈天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知道吗,这天机堂堂主慕容松为这次武林大会的优胜者准备了一份豪礼,据说是十六年前赤渊四杰留下的遗物——无心天轮!”

    听到熟悉的名字风璇儿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料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她吃惊。

    另一个商贩已经喝得两眼迷离,脑子却还清醒,“知道知道,我这儿有个消息你绝对不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见过无心天轮,你可知慕容松的天轮只有四分之一?据说十六年前赤渊四杰为保护法器不落入外人之手,将其一分为四各自保管,结果他们竟然全死了,法器各自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你怎么知道只有四分之一?”

    “我怎么知道?”那商贩竟笑了起来,“那天轮就是我卖给他的!有一个盗墓者从一无名氏的坟里挖出了那四分之一个天轮,他不知是何宝贝卖给了我,而我又转手卖给了慕容松。那玩意说是天轮,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块玉石碎片。可你能想象慕容松看到那宝贝的样子,他眼睛都红了!”

    “传说那天轮威力强大,可以增强修炼者的境界,甚至能改变人的命运,不知是真是假……”

    风璇儿看向师傅,急于从他眼中找到答案。关于天轮的信息从前母亲和师傅从未提过,如果事情真如那两个商贩所说,那无心天轮本就是属于父亲师门的遗物,岂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江月白背对着那一桌人,脸上的神色并无变化,只是淡淡开口,“吃完饭出去再说。”

    正巧小二送来了他们先前点的牛肉面,风璇儿也自然先按下心中疑惑。

    刚没吃几口,她忽然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沉闷脚步声。又沉又稳又快!根本不像人在走路,倒像是山间野兽!更不寻常的是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格外清晰,下一刻脚步声已经到达店外。

    她能听出来,店里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出来。果然风璇儿观望四周所有人都是一脸戒备,有些人手中已经悄悄拿起了武器。

    下一刻,一个疾风似的黑影冲入店内,周身是被他卷起的尘土,而那人进门后不再行动,而是缓缓半蹲下来。

    风璇儿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目测足足有九尺高的壮汉,他背着一把竹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周围人或惊异或不屑的目光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个白衣少年,他慢慢从竹椅上起身,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了迎接他才聚集在这里。

    风璇儿在心里暗自感叹,这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

    一旁的小二早已被吓呆,愣愣地站在一边忘记了这也是需要招呼的客人。倒是这白衣少年朝他理解地一笑,先开口道:“小二,给我们六碗牛肉面,再来十个羊排,两壶上好的酒。”

    小二的眼神在壮汉和少年间来回瞟,声音不自觉颤抖,“客官……我们这儿已经没有空桌子了,要不您……”

    “没关系,我们可以跟其他客人拼一桌。”

    少年语气柔和,一脸善解人意,没有等小二说完话就自顾自打量起每一桌。最后眼神落在风璇儿身上,看到对方对视后慌张低下头,他反而觉得有趣,“这位姑娘看着面善,老巴,我们就坐那儿吧。”

    风璇儿这回光明正大打量着向她走来的主仆,而被她盯着的少年一派自然,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

    她发现白衣少年虽身形偏瘦,从脚步和呼吸判断却非虚弱之人。相反他体态挺拔,配上一身丝质白袍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仔细看少年的发髻也很特别,他并没有完全束发,而是用一根桃木枝固定发簪。

    更重要的是,他长得甚是俊美。风璇儿虽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但母亲颜三娘却是见过大千世界的人,母亲曾说她见过的男人中若单论容貌,师傅江月白可以算得上顶尖。师傅剑眉星目、气质斐然,而与他相比少年的五官更柔和些,可偏偏眼下那一颗红痣长得绝妙,也许是这颗痣让他脸上多了几分凌厉,也让风璇儿第一次想用“美”这个字去形容一个男人。

    与少年相反,那个被他唤作老巴的大个子是另一种极端。老巴眼眶深邃,看着有几分像西域血统,明明五官粗犷,脸上却留有天然稚气。浓密的长发只是随意用一根发带扎了起来,一身棕色练功服,裤腿卷到膝盖位置,那小腿上的肌肉看着足有正常练武男子的三倍那么大。

    这对主仆过于特别,风璇儿猜测他们出现在荣城恐怕也与武林大会有关。

    “我们吃完了,这桌子让给你们吧。”

    一直沉默着的江月白忽然开口,拿起放在桌边的剑就要起身,却被少年按住了肩膀,“别呀大侠,你碗里的面可还有一半呢。而且我看这位姑娘根本不想走,她好像对我蛮好奇的。”

    心思被人戳穿,风璇儿脸颊微微发烫,嘴上嘟囔着:“师傅,我这面才吃了几口呢。”

    宝贝徒弟开口,江月白只得妥协,又开始动筷子吃面。少年落座,朝风璇儿眨了眨眼。

    风璇儿确实对少年好奇,既然已经被戳穿也不再扭捏,索性开口问,“两位侠士,你们从哪里来啊?”

    少年还没回答,正从小二手里接过面碗的大个子倒是先开口了,“很远,从南山来,跑了一天一夜,饿死我了。”

    南山!风璇儿和江月白同时一惊,从南山到荣城,就算是最快的千里马也需要至少七天七夜,而刚刚这个大个子说他只用了一天一夜,他还背着少年!

    “我们老巴身无他技,就是脚力好。”少年脸上略有得意神色,转头看到一瞬间已经在吞第三面的仆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还有饭量也不同凡响。”

    江月白似乎没有要与少年攀谈的意思,对着徒儿说到:“依依,我们快些吃,吃完继续赶路。”

    风璇儿愣愣地点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为隐藏身份已化名江依依,现在的身份是江月白从小收养的义女。江湖险恶,她明白师傅对这对主仆的提防不不道理。

    少年并非没有看出年长者对他们若有似无的敌意,只是他并不在意。

    “别急啊大侠,还有一场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少年表情神秘,眼底有让人看不清目的的狡黠,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低了几度。

    正当风璇儿好奇是他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走进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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