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起伏

    简桃将最近她发布了的几个视频都点开让莫楚看,每个视频都控制在十分钟之内,内容皆是无甚营养的吃喝玩乐,简桃戏称她的视频是休闲度假风,是每周带着她的观众们行进一次短期放松。

    但简桃也强调道:“第一二期视频的内容可能是有点做作,但后面不会了,我已经定下心来了,觉得好好用镜头记录我自己的生活也是很有意义的,于是就真的朴素地记录我的生活,没有编排什么我不熟悉的内容。”

    待莫楚将视频都看完了,简桃略带紧张瞅着莫楚,问他:“你觉得我拍的视频怎么样?可以给一点意见吗?”

    莫楚照实说:“挺好的呀,你拍的画面漂亮,配乐也选得好,看着感觉很舒服,而且内容是稍微带着一点活泼劲儿的,看十分钟完全不会觉得无聊,反而会意犹未尽。”

    简桃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如果你是一个工资不算高的、工作又非常辛苦的上班族,或者是一个对进入社会之后的生活有所憧憬的大学生,你会喜欢看这样的视频吗?”

    莫楚皱眉笑笑,为难道:“我怎么会了解她们的想法呢?”

    简桃也笑了一下,“对哦,你没有上过班,又离大学生太远了。”

    “你对这一类的观众做过调查吗?她们是你的目标观众?”

    “哪有调查可以做啊?我们网红拍视频能不能火,大多数是靠运气,那种统计学上的技术问题,基本上不会纳入考虑范畴。”

    莫楚换了一种问法:“那么你的观众们的反响还可以吗?”

    简桃说:“那还是不错的,现在很多人的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大,她们好像挺喜欢在闲暇时间看点不过脑子的视频,并且是偏爱看足够精致美好又潇洒的生活,因为她们在现阶段暂时负担不起这样的生活,所以她们需要找寻到某种奋斗的目标,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看着自己的目标也会更加有动力。还有大学生或者早熟一些的中学生,她们对日后的生活是充满幻想的,但又不会完全没有理智,她们心里多少有点知道了自己以后能够过上怎样的生活,正处于又兴奋又失望的复杂情绪里,这时突然眼前出现一种让她们羡慕的生活,她们就会很容易对此产生崇拜的情绪,就像追星那样,一心一意地去追逐那颗遥远的星星。”

    莫楚略带诧异地挑眉看着简桃,说:“你这不是调查得很清楚吗?”

    简桃干咳一声,不太好意思道:“这些都是我猜的。”

    莫楚:“……”

    简桃解释她猜测的灵感来源:“平台会给我发一些简单的数据统计,上面都会有观众的年龄数据,然后我就根据那些自己瞎想,想她们因为什么原因看我的视频。不过像这样多想想是很有用的,能够更加坚定我要做这一类视频的决心。只是我现在遇到的竞争者也是很多的,我们当情侣博主那会儿根本跟现在没法儿比。”

    “例如怎样的竞争者?”

    “特别有钱的博主拍的奢华生活就不说了,我肯定比不过人家,我最大的竞争者是那些很会做饭的博主,她们做一顿饭就能剪出来十分钟的内容了,还好看。我跟你说,粉丝量最多的生活博主都是那些会做饭又会拍自己怎么做饭的博主,她们的粉丝都说她们的视频很下饭,每天都等着要看。”

    莫楚想了片刻,问:“你要报名去学吗?那样你就可以在视频再开一个栏目,跟你学做菜之类的。”

    简桃闻言愣了半晌,呆呆地应道:“对哦,好像的确可以。”想想又说,“但是我对厨房里的事都没有太多兴趣。”

    莫楚继续提议道:“那就展现你学习的过程,并给观众留个悬念,让大家期待一下你能不能在学习的过程中对这件事产生兴趣。”

    简桃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莫楚,怪道:“你为什么会想得到这些?”

    莫楚觉得简桃的问题很好笑,“就是突然想到了呀。”

    “行,我会试试的,我明天就去找厨艺培训班,最好能找到那种上门来教的老师。”

    “在外面找一对一教的老师就行了,没必要让人家上门来。你自己住的话,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的住址。”

    “哦,那就在外面找老师吧。”简桃边说边点开这些天她拍的素材,“你看,这些是我下一个视频的素材,我正准备剪呢,你帮我做一下挑选嘛。”

    “好。”莫楚应道。

    莫楚在简桃家里坐了两个半小时才离开。两人边聊天边剪视频,严重拖慢工作节奏,忙了两个半小时,成品只有不到五分钟。之后简桃又要熬夜奋斗才能完成今天的工作安排。

    但可喜的是两人之间的尴尬似乎消除了许多,说起话来彼此都自在了。

    这股子尴尬劲儿的来和去都带着一种莫名其妙,如同感情的来和去一样不讲道理。

    简桃送莫楚出门时乐呵呵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进度被拖慢,还让他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莫楚不觉有异,直接答应道:“好,以后我收工早而你又在家的话,我会上来的。”

    莫楚是去到了地下停车场取车时才感觉到怪异之处——过度的侵入似乎越来越多。

    莫楚打开车门,对着驾驶座愣神半晌,自言自语道:“这还算是分手吗……”

    有车来了,引擎声在停车场中显得尤其巨大,莫楚被那声音惊醒,连忙侧身坐进车里,发动汽车离开。

    几天后,工作室里来了一位大家都认识的不速之客,陆澄。

    他刚刚回国,还拖着行李,并带着大包小包的手信派给大家,和当初莫楚回国时一样。

    只是莫楚是大家的老板,老板给员工带手信是一件挺正常的事,而陆澄和工作室的员工们几乎没有太多关系,甚至都算不上熟悉。

    好几个员工困惑地收下了手信,正想发问,就听到陆澄宣布:“我向可可打听过大家都喜欢什么礼物,但这些毕竟是外国的东西,可能会有些细节不合大家的心意,如果不太喜欢的话,还请大家多包涵,也请大家告诉我,那么下次我再买就有经验了。”

    大家顿时了然,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而后又七嘴八舌恭喜戚可可和陆澄走到一起,这下陆澄送的手信就收得心安理得了。

    戚可可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嚷道:“哦什么哦?你们赶紧工作,正是忙的时候,你们还这么不懂事,太过分了!”

    陆澄丝毫不被现场环境影响,坦然又笑容可掬地凑到戚可可身边,问她:“简桃和莫楚在吗?”

    戚可可怒气未消,瞥了陆澄一眼,说:“不在,明天要拍视频,他们明天才会出现。”

    “那我把给他们的手信放到他们的休息室里吧?”

    戚可可点点头:“好,我带你上去。”

    工作室里又是一阵语调九曲十八弯的“哦——”,并夹杂着几句问话,都是在问陆澄给戚可可送了什么的。

    戚可可皱着眉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将陆澄往楼梯的方向扯,陆澄边走边好脾气回答大家的问题:“我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去了可可家,已经把可可的礼物送给她了。”

    而后那阵“哦——”变本加厉,呈现疯狂之势,戚可可赶紧加快脚步往楼上冲。

    戚可可扯着陆澄直奔简桃的休息室,关上门就教训陆澄:“你不要这么高调!你行事要跟你的打扮相符!”

    陆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衣黑裤,问:“那符合我这身打扮的行事作风是怎样的呢?”

    “冷酷一点,低调一点。”戚可可把陆澄手里提着的其中一个袋子拎走,放在桌子上,又回过头跟陆澄说,“我们又不当情侣博主,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这么高调干嘛?”

    “好,冷酷,低调。”陆澄顺从答应,伸手搂着戚可可的肩,打开门,走到对面的休息室。

    陆澄昨晚深夜十一点多回到S市,戚可可去接机,两人在机场拥抱,和很多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

    陆澄比戚可可高太多,这么抱着的时间一长,差点没把戚可可憋死。

    而后陆澄没住酒店,住进了戚可可家里。

    戚可可其实对自己在电话中答应的事情没有太多真实感,也因为自己是在线上熟悉陆澄的,而对线下的陆澄有点陌生感。

    可这么亲密地住到一起之后,什么都真实了。

    戚可可看着陆澄换上了浅色的家居服,看着陆澄用电吹风吹干半长的头发,看着陆澄顾及耳朵上的一排耳饰而躺得直挺挺地睡觉,她问陆澄:“摘下来不行吗?”

    陆澄闭着眼回答:“再一个个戴上去好麻烦。”

    戚可可又问:“嫌麻烦为什么还要打这么多洞?”

    陆澄将好奇的戚可可摁在枕头上,让她赶紧睡觉,并简单回答:“好看啊。”

    戚可可:“……”

    虽然戚可可严厉声明了,但陆澄不可能不高调。他这几天没安排工作,挑着拍摄时间就到工作室探班。他只要出现,在大家眼里就是高调的行为。

    戚可可无奈道:“你别来了。”

    陆澄不肯:“不来怎么成?我才在S市待几天呀?你又不能请假陪我,那就只能我来看你了。我们现在是热恋期,我看不见你会非常想你的。”

    戚可可:“……”

    简桃八卦兮兮地走到戚可可和陆澄两人面前大声问:“你们在一起了呀?昨天晨晨跟我说我还有点不太相信。”

    戚可可不想和简桃废话,横了简桃一眼,赶蚊子一样挥手赶她:“去去去,快去坐好,要开机了。”

    简桃不听,带着点调侃问:“给我说说你们在一起的事嘛,你之前还跟我聊过不想这么快就和陆澄谈恋爱来着……”

    戚可可一把捂住简桃的嘴,将简桃扔回沙发上,示意化妆师给简桃补补妆,又示意摄影师准备开拍。

    今天要拍一个玩游戏的视频,为了推广某品牌最新推出的桌游。

    简桃补完妆,皱眉看了可恶的戚可可一眼,就从沙发滑下,坐在地上的坐垫上,和莫楚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五颜六色的桌游道具。

    开机之后,简桃和莫楚按照戚可可写的步骤和对话边玩桌游边聊天说笑,简桃因不想暴露自己手上的美甲款式,在摄影师拍近景时缩回手,并让摄影师去拍莫楚的动作,声称莫楚玩得比她好。

    顺利完成一切拍摄内容,简桃和莫楚坐到一起,又亲上了。

    简桃在拍摄之前、拍摄过程中、甚至在亲上的前一刻,都没有意识到她要和莫楚接吻这件事。

    只是按照惯例的蜻蜓点水般的一下轻触,可是简桃大吃一惊,闭着的双眼和敬业地微微往上弯的嘴角都变得僵硬,短暂接触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时,更是忍不住全身都僵硬了。

    结束之后简桃觉得自己嘴唇发麻,她紧张得血液都不流畅了,而且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亲她,于是她便一直紧张,一直心跳加速。

    那股子尴尬劲儿似乎又死灰复燃了,并且移动能力更强,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游走,将两人之间的空气凝结成冰块。

    简桃不想和莫楚对视,低着头离开了拍摄现场,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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