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楚显得很惊讶：“你做了新账号？！”还微微凑近了些，探身越过了面前桌子的小半，盯着简桃。

    这个近视眼……简桃腹诽着，嘴上应道：“是呀，做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怎么谁都不知道？你在视频里不露脸吗？”

    简桃点点头：“不露脸，不说话，尽量让观众看不出来是我。”

    “数据好吗？已经做起来了吗？”

    “一般般，现在哪个平台的粉丝量都没有突破一千，但每天都有增长，也算是有个盼头吧。”

    莫楚重新坐直，喃喃道：“我以为……”

    “什么？”

    莫楚沉默了几秒才说：“我以为你会在不做情侣账号之后停下工作的脚步，进入退休阶段。”他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是我想错了，你怎么会什么都不干呢？你这人，生来就是积极进取的。”

    简桃也略感惊讶：“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

    莫楚坦白道：“嗯，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敢试敢闯，想到了就闷头去做，不论成败，或者说你不会去预设成败。我其实挺佩服你的，你一个人，却极大地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这份力量，不容小觑。”

    “是呀，当年还是我拉你入行的。”简桃笑着感慨一句，又说，“但是我不像你那样有耐心，我的脾气不好，的确是横冲直撞地去做事了，却不一定能成，不论成败，也是成败难料。”

    莫楚是因为她才开始当网红的，也是因为她先喜欢莫楚，两人才会在一起。

    最后却失败了，这两件事都失败了。

    莫楚反驳道：“你哪里没有耐心了？我们的账号不都是靠你在经营吗？没有耐心怎么可能将一个账号做起来。”

    简桃只笑笑，不应声。

    莫楚定定看着简桃，忽然说：“你好像长大了。”

    “嗯？”简桃不解地用眼神询问莫楚。

    莫楚说：“我在想，其实我没有预料错，如果是以前的你，大概会在情侣账号宣告失败之后就退休不干了，或者会用手里的一部分钱去做生意、做投资，另起炉灶，反正就是不会再踏足曾经失败过的领域。现在的你，却是会不服气地在原地重来，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就要做第二次尝试，也知道要不破不立，完全将过去的账号的影响撇开，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一样勇敢，但比之过去要有所成长。”

    莫楚像是一个灵感乍现的人，在瞬间醍醐灌顶，看清楚简桃的一切行为轨迹。

    简桃皱眉听着莫楚对她的分析，哭笑不得地说：“这难道不是因为我知道了当网红这件事有多能挣钱，所以我才愿意在这个行业里寻求更加长远的发展吗？而且我想受我们的账号影响也不行呀，我还不能暴露身份。”

    莫楚坚持己见：“你说的是表面原因，我说的是深层原因。”

    简桃不想跟莫楚讨论自己似是而非的成长问题，喝掉酒杯里最后一口酒，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转而问道：“我忘了你是为什么才会去当模特的。”

    莫楚回想片刻，说：“因为之前跟我们合作过几次的摄影师圆圆临时缺一个男模特，她看我合适，就拜托我帮帮她，我就帮了。”

    简桃笑着感慨：“你好幸运啊。”

    莫楚也认同：“算是吧。”

    “你其实并不是会主动出击的人。”

    莫楚歪头想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

    简桃带着清浅的醉意点点头，“那换一个说法，你其实是事业心不太重的人。”

    莫楚将放在地上的红酒拿过来，看它只剩了半瓶，便又拿过桌上的木塞将瓶口塞上，随手放到自己身后，同简桃说：“因为我是机会找上门啊，大学还没毕业就被你带领着走进了网红世界，还没有跟你闹掰就被一个摄影师带领着走进了模特世界，说来说去，这都不能算是我遇到了机会，全是机会砸我头上了。而且我在这两个世界里的发展都挺好的，没必要再动脑筋想别的，我的事业心没有任何机会成长。”

    简桃砸吧着嘴叹道：“运气也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莫楚自谦道：“我可不是什么成功人士。”

    简桃没跟莫楚讨论他成功与否，很灵活地又转换话题，说：“对了，给你找到了一个很适合当助理的人。”

    “谁？”

    “佑佑你知道吗？一个美食博主。”

    “知道。”

    “他不当博主了，要去创业，在网上卖速食。所以他当时的拍摄团队要解散，他知道我在找助理之后就给我推荐他曾经的拍摄助理，说是人很机灵，能力很强，也老实，并拍着胸脯跟我保证那千真万确是金牌助理。”

    莫楚苦笑道：“当初我们面试张丙基的时候也觉得他很老实啊。”

    简桃笑着叹了叹，说：“别管张丙基了，忘记他，彻底忘记。这个新的助理你就试一下呗，能应付过我们账号的最后时光就行，也没剩几个月了。如果之后你觉得新助理不错，那就留着继续用，如果觉得不够好，那你就再重新找新的。”

    “嗯。”莫楚接受了简桃的说法，但想想又说，“其实能力太强的人是不适合当助理的。”

    “我现在也这么认为了，尤其是那些知道自己能力强的人，他们是绝对不会甘心只当一个助理的。”

    “我们的工作室就是一个小作坊，很多地方的安排都不合理，例如员工的职位，基本上只会有来和去，不会有往上晋升的机会，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空间让萝卜长成南瓜。”

    简桃看了看莫楚，低声问他：“你心里不好受吧？张丙基做了这种事。”

    “最初看到那个账号的时候是挺难受的，不过现在没事了，正好用得上你给我找的金牌助理。”莫楚看着简桃，心里想说的是他已经差不多要忘记张丙基了，她不需要关心这一层，而此刻让他不好受的是另一件事。

    简桃很有默契地提了这件事，她说：“莫楚，发文澄清那天，我翻看了我们之前的视频，从七年前一直看到近两年。我觉得，其实我们很早就分开了。”

    莫楚淡淡地应了声：“是吗？”

    简桃继续说：“或许是现在的我被眼下的状况左右了吧，我能看出来我们之间逐渐变得貌合神离，从视频里就看出来了。我们其实已经成为陌生人很久了。”

    莫楚微微皱眉，没应声，显然是不想聊这个话题。

    简桃没发现，仍在说：“我们的粉丝都很好，她们在网上接龙一样地说是因为看到哪个视频才关注我们的，在她们眼里，那些视频似乎是我们感情越来越深的证据，可是在我眼里，那些是我们分开的脚印。我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伤心，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们的信任和喜爱。可是没办法，我们不能给广告商赔钱，也不能捂住眼睛耳朵继续当那种貌合神离的情侣，所以我们只能辜负她们。”

    简桃越说越难过，愁眉苦脸地低下头，可怜巴巴抱膝坐着。

    莫楚看她被醉意染红的脸颊就说：“我送你回家吧，你喝得差不多了。”

    简桃还没反应过来，莫楚已经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架起来，扶着她的肩带她往外走。

    简桃回到家时已经迷瞪瞪的了，但她记得莫楚在车上重复了三四遍、送她到家门口又重复了一遍的嘱咐，“回去就睡觉，别洗澡，喝醉了洗澡很危险，要是受不了自己身上脏不想弄脏床铺就去客房睡，要是实在想洗澡就等俩小时后酒醒一些再洗，只能冲澡，不许泡澡。”

    于是简桃就点开一部两小时以上的电影，由得它播放，她坐在沙发上耗时间。

    半个小时后接到莫楚的电话，莫楚问她：“在干嘛？”

    “看电影，等过了俩小时再去洗澡。”

    莫楚：“……行吧，你慢慢等。”

    简桃应道：“嗯。你回到家了吗？”

    “回到了。”

    “回到就好。我明天叫那个金牌助理来工作室。”

    “好，我明天也会去工作室。”

    “几点去？”

    “十点左右吧。”

    “嗯，那我们明天见。”

    挂了电话，简桃觉得意犹未尽，她还想和谁说说话。

    她又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最终目光停在戚可可的名字上。

    简桃终于有空想起戚可可的事。

    她给戚可可打电话，一接通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和陆澄怎么样了？”

    听筒里传来戚可可的一阵哀嚎：“现在几点了呀？！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呀？！我不用睡觉的吗？！”

    简桃愣愣地问：“几点了？”

    戚可可吼道：“凌晨一点半！”

    “哦，”简桃无风无浪应了声，又问，“你和陆澄怎么样了？”

    戚可可狠狠唉声叹气一会儿，又窸窸窣窣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说：“不怎么样，维持原样，我还是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对于我来说还是著名摄影师，我想等到他在我眼里真的是陆澄之后，再答应。这样，他不利用我，我也不利用他。我们必须要在一个彼此平等的世界里，才能谈爱。”戚可可觉得陆澄当时特意平视着她和她说话，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样才可以看到真的他呢？”

    “等我和他更加熟悉一些吧，需要更多的相处和交流，才能将他那名气的外衣脱下。”

    “可你怎么确定你喜欢的是哪个他？”

    戚可可有点犯难：“不知道啊，过些时候再看吧，走一步算一步。”

    简桃忽然幽幽地感叹一句：“可可，我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真的好难啊。”

    戚可可笑道：“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