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太后卯时便醒,每日礼佛到辰时才用早膳,太后来时只见百里凌烟端着早膳上桌,到处跑着忙活。

    “烟儿,你怎么在这?”

    容九笑着说:“太后,小姐一早便亲自到东厨给您备早膳了。”

    “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哪需要你亲自动手。”

    百里凌烟上前扶着太后坐下“下人们说皇祖母近来食欲不振,烟儿便想着定要让您尝尝我的手艺,保准吃了一次便想吃第二次。”

    “你倒是尽学着怎么讨哀家欢心。”

    “烟儿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在宫里待几天,若您没尝到孙女的手艺,那是可惜了。”

    “宫里你想待多久便待多久,慈宁宫容得下你,不过今日的膳食真是没见过。”

    “那烟儿就给祖母讲一讲,面条周围装饰如桃花朵朵,味道鲜美,所以称作桃花面。还有桂花茶饼,小而精,薄而脆,酥而甜,香而美。”

    “太后您瞧,小姐手艺多好,人也孝顺。”

    太后笑了笑问道:“为何只有两道,若按宫里规矩平日早膳也该五道或以上。”

    “皇祖母可别吓唬烟儿,烟儿特意问了东厨的嬷嬷们,您多年来吃斋念佛,慈宁宫向来以节俭为主。”

    “容九你瞧瞧这孩子,才来慈宁宫不到两日,竟将哀家的饮食习惯打听的一清二楚。”

    “小姐心细,自然记挂着您。”

    “祖母您快用膳吧,凉了该对胃不好了。”

    【慈宁宫偏殿】

    “小姐今日起得早,是否要歇息?”

    “不必了,思儿从江南回来了吗?”

    “刚收到信,如今已在天然居。”

    “洛娘和锦娘呢?”

    “从前收集来的毒物,小姐都习惯做解药,如今二人无碍尚在恢复。”

    “你让思儿打探一下闲亲王府,还有裴府目前的状况。”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容九嬷嬷的声音。

    “小姐,太后让您陪着去御花园走走。”

    “我知道了,即刻就来。”

    百里凌烟在太后身旁陪着,一路说说笑笑走至御花园赏花。

    “早就听闻御花园内的景象美不胜收,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两日后哀家要拜奉神灵,可让下人陪着你四处走走,紫禁城是长见识的地方,只不过你要记住一点,那便是守规矩。”

    “这是自然,烟儿明白。”

    “六宫之权如今皆在贵妃之手,皇后病中未愈到底是失了先机。”

    “皇祖母此话何意?”

    太后停住了脚步,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紫禁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地波涛诡谲,若你得空可去见见皇后,哀家累了先回慈宁宫了。”

    容九随着太后离开了御花园,几个宫女太监却跟着百里凌烟。

    “奴婢是慈宁宫的一等宫女青絮,宫里规矩繁多,太后吩咐奴婢跟着小姐从旁提点不可坏了规矩。”

    “有劳青絮姑姑了。”

    “小姐抬举奴婢了,这个时节,御花园的桂花开的最好,想必此时去定是桂花如雪一般。”

    “烦请姑姑带路,咱们去看看吧。”

    一阵清风吹过,散发淡淡清香,那小小的金黄色的桂花便随风飘过,像细雨一样打在我们身上,我们仿佛洗了一次桂花浴,轻轻呼吸着,有几分甜蜜的味道。

    “小姐,奴婢先去如厕应急。”

    百里凌烟点头答应后闭上眼睛,默默感受桂花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谁料背后传来一声质问。

    “你是何人,为何从未在宫里见过你?”

    百里凌烟还未来得及开口,她接着说道:“难不成是陛下新临幸的人?”

    “我…”

    “不可能啊,瞧你身边太监宫女各四名,按规矩只有妃位的娘娘才够格,你是…?”

    “那你是何人?”

    百里凌烟开口反问,这一下给她整懵了,她只觉得可笑。

    “我是陛下的吴美人。”

    “还未有封号。”

    “你怎么知道?”

    “宫里就这么大,传什么都很快,原来你便是宫里新封的美人,怕是连陛下都还没见到吧。”

    “放肆,你在嘲笑我。”

    此时青絮也回来了,站至百里凌烟身后说道:“吴美人这是做什么?”

    “青絮姑姑…您怎么在这。”

    “自然是跟着小姐的。”

    吴美人愣住了:“啊?还请姑姑明示。”

    “她是当今怀安王的嫡女,也正是宰相大人的外甥女。”

    百里凌烟并无多说转身离去,青絮见状跟着离开,回到慈宁宫后,便只让梦儿一个人跟着,经过正殿时听见里边传出声响,百里凌烟本能的想躲起来扒墙角偷听。

    “你都把先帝搬出来了,哀家要再不允岂非让先帝难堪。”

    “苏慕从小锦衣玉食,若您要她作为政治牺牲品嫁给魏家,我老了自然要为孩子安排好后路,我只希望她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你是先帝最小的妹妹,你既都开口了,哀家答应你不再让苏慕嫁到魏家。”

    “多谢太后娘娘,可若不是苏慕依旧会有旁人。”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哀家应你不让苏慕嫁,那自然就要有旁人替她嫁,你为自己的孙女本无可厚非,可这么做就会害了别人。”

    太后一番话直戳人心,似乎怎么选都是罪恶的,原是柳老夫人进宫替柳苏慕求情,不愿让她被太后利用,她只能用自己的身份,先帝的感情来赌,太后果断答应一看就是想好了让别人代替,证明她已经不需要柳苏慕这颗棋子了,她已经有了一个听话且背后没有倚靠的人选。当柳老夫人出来时,百里凌烟提前跑去庭院喝茶,她从不喜形于色,开心的和下人们交谈着,当老夫人看见百里凌烟那一刻,便明白了太后最后一番话。

    回到丞相府,柳苏慕十分担忧紧张的来询问:“祖母,太后娘娘可答应了?”

    “答应了。”老夫人看似很疲惫,长叹一口气。

    “祖母怎么了?”

    “我也不瞒你,想必下一个嫁入魏家的便是百里凌烟。”

    “为…为什么是凌烟姐姐?”

    “你不嫁,太后娘娘自然要找旁人嫁。”

    “可是祖母您不是也很喜欢凌烟姐姐吗,还说要让她嫁给哥哥,咱们把提亲的日子提前好不好。”

    “没用的,太后已经发话,她与你哥哥的缘分算是尽了。”

    “是我害了她…可是为什么选凌烟姐姐,她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祖母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在整个国与家之间,总要做出些牺牲,因为是亲孙女,所以更好掌控。”

    “既然如此,祖母还是让我去嫁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凌烟姐姐跳进火坑啊。”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总有人要牺牲,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柳苏慕哭是因为觉得内疚,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难道你让祖母亲手把你推进火坑吗,我是真心喜欢凌烟,可你自小养尊处优被所有人捧着,心思单纯善良,你如何受得了那勾心斗角之地,凌烟与你不一样,她是在黑暗中生长的花,往往会透露出隐忍与坚强,祖母别无选择。”

    柳苏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母,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祖母说这样的话,即使是为了保全自己也是害了别人。

    “难道就因为凌烟姐姐自小过得艰难,她就该承受这些吗?她从没被爱过,没有人保护她,祖母…若是我们能保护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呢…”

    老夫人摇了摇头,她很无奈也很难过。

    戌时,反观之在慈宁宫偏殿的百里凌烟,正望着窗外的圆月,梦儿似乎也有感应到她心情不好。

    “小姐,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了蜜饯,您尝一尝吧,这样心情好些。”

    梦儿递给她,她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小块蜜饯,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嗯,这蜜饯真的好甜呐。”

    “甜吗…我怎么吃出来是苦的呢。”

    梦儿察觉道:“小姐是心里苦,所以尝不出甜了,若您难过便哭一哭吧。”

    “梦儿,我不难过,我只是…不甘心,也很羡慕…”

    “那小姐与奴婢说说吧。”

    “我羡慕甚至是嫉妒苏慕,全家人宠着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可我呢…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甘心就这样下去。”

    “小姐经历许多是旁人不能比的,世间总会有公平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你错了,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而言,所以要抓住每一次用力的机会,想要的只能自己去争取,因为没有人护着我…”

    就这样,梦儿陪着百里凌烟坐了一整个夜晚,她想了一晚上,一点都不觉得困,太后供奉神灵的日子到了,需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百里凌烟便来到景仁宫看望皇后娘娘。

    “青絮姐姐怎么来了。”景仁宫掌事宫女青松

    “是小姐想来拜见皇后娘娘。”

    “奥,这就是太后娘娘的孙女吧,刚巧我给皇后娘娘的药熬好要端进去,你们随我一起吧。”

    青松带着她们进了殿内。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咳咳…都起来吧,赐座。”

    “多谢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凌烟。”

    青松将皇后扶着起来靠在枕塌上,皇后盯着百里凌烟笑眼弯弯,十分和善。

    “娘娘您该喝药了。”

    “先放着吧,我一会再喝,青松啊你去库房里挑几匹上好的料子,本宫要送给凌烟。”

    “多谢皇后娘娘。”

    “不必如此见外,你便叫我皇婶吧。”

    皇后莫名对她使眼色,百里凌烟顿感奇怪,随后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外边候着吧,太多人在这不好,我陪皇婶说会话。”

    下人们很识趣的便都离开了。

    “皇婶特意让我遣走下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早就听说你为人聪明,怪不得皇额娘喜欢你,愿意让你留住宫中,本宫也喜欢。”

    “只不过是皇祖母抬举罢了。”

    “早就知道你进宫有好几日了,本宫有病在身,还以为你不愿意来这景仁宫呢。”

    “皇婶哪里话,先前都在陪着皇祖母,今日刚巧得空,便立刻来拜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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