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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二十八)

    确认无误,萧云澂又将辟阳珠放回锦囊中收好,转身上前亲自将如鸢扶起。

    如鸢眼眶猩红,冷眼待他,萧云澂一点儿也不恼,无论她再如何对他冷眼,他也和颜一笑。

    “湛王殿下真是好算计,我竟不知跟你认识的一步步竟都是谋算,从我初到元安偶遇你,还以为......不对,你的目的是公子,我刚到元安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他,你那日遇到我......你究竟是何时将我算了进来?”

    一瞬细思,如鸢忽然惊觉头皮发麻。

    她刚到元安时日日都是独身去探皇城守卫,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昆玦,彼时在饭馆里得萧云澂相助以为是偶遇,可如此说来他那时就已刻意与自己结识,这说明他那时就已经知晓了她与昆玦之间的关系。

    甚而那时,他恐怕就已知晓昆玦是何许人也,所以才会来算计她。

    眼观眼前这张昳丽含笑的风流面,如鸢惊觉这局面根本比她想得还要深。

    闻言,萧云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这一点......淮王殿下跟楚先生都没有跟你说吗?”

    如鸢怔然,竟不知他是何意,顿时看向萧云淮跟楚逸之,才见二人眸光隐晦。

    萧云澂又再微微一笑,转首问到李奕:“几时了?”

    李奕答话:“回殿下,应是丑时。”

    萧云澂挥手让人把古琴撤下,随即坐于案前竟自在地喝起茶,案上炉鼎内犹青烟袅袅,散发着沁人的香气,他一边吃茶一边嗅香于鼻息间。

    “罢了罢了,时辰尚早,还有那么一会儿,我也是没想到昆玦公子来得这么快,且再等一会儿吧。”

    他微微垂首打量着自己手中那只晶莹剔透的玉制茶盏,轻轻提了茶壶侍弄着茶汤,不痛不痒地道,恍若平常。

    萧云淮跟楚逸之不禁更生疑惑,还要等什么,城楼下贺青也一直屏气凝神地关注着城楼上的动态,方才那声痛苦的嘶吼声传出,他心里随即一紧,当即做好了严阵以待的架势,然而吼声过后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等?此等妖物都已被你捏在了手中,你却还不动手,纵然你现下还有什么法子去调援军,最近的七万银骁军都已在我手上,你还能如何?”

    萧云淮心疑,不断思忖,以眼下状况,如鸢跟昆玦都被萧云澂攥在手里,他完全可以用如鸢要挟昆玦击退七万银骁军,谋反此等大事本该行军从速一击即中,筹谋如此之久,眼看大事将成,他反倒不着急了,却是不知到底还在等什么。

    到现在萧云澂都还不曾说出到底要以何种法子利用这大妖替他退军,竟不知他到底还藏有什么后手。

    萧云澂并未回答,匀了匀茶只蓦地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在最后吗?”

    萧云淮冷笑,脑海中万般思绪闪过,“你与皇长兄多年相争不下,形同水火却一直势均力敌,然这两年接二连三的一些事,你不仅打压住了越王,先是拔除了他的左膀右臂,随后连他身边最重要的镇远侯都拔掉了,你把他在朝中的人一一清理干净,你一步一步走到朝野上下惟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把我留到最后,不过是容不下你夺嫡之路上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你的人,然你却不知,我本就无心嫡位,你又何至于此?”

    这一句是萧云淮咬着牙真心地发问,他原本多年领兵在外,从来不争朝堂之事,韬光韫玉安心塞外,如此便好,只是一切从回到元安后就都变了。

    他也曾想过,到底何至于此。

    “你本无心嫡位?呵,难道你真不知道父皇为何把你从边关召回来吗?!”

    萧云澂却仿佛听到天底下最为好笑的笑话一般,极凌厉地冷笑反问。

    萧云淮霎那怔然,的确,那年他刚得召回朝时,起先本也没想那么多,以为是这几年边关都甚为太平,皇帝故此才让他回了元安,然这两年里要说没有听到那么一些皇帝召他回朝实则是为了确立太子之位的风声也是假的,只是以他心性,当真从未想过什么太子之位。

    自从前娴妃受人诬陷被迁去了昭阳宫起,他母子二人便不受萧帝待见,他与萧帝的父子之情也自此不睦,纵然听得了这样的风声也从未真的放在心上,当时听到这样的谣传他甚而还觉得好笑。

    可从过去到眼下,萧云澂分明不是这般想的。

    “你问我何至于此?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莹白的玉盏叮咣一声狠砸在案几上,茶水也随之晃荡着溅出,打湿了萧云澂捏得骨节发白的五指,他全然无觉,眼神极为狠厉地望着萧云淮,眼底流淌出几许暗恨。

    “因为你战功累累,军功显赫,你虽不涉朝堂但却屡立军功!朝中几个将领惟你马首是瞻,文臣中亦有不涉党争之人对你称赞惋惜,如此军力跟人心,你让我如何不忌惮你?”

    似开了刃的匕首,霜雪如照,萧云澂的目光亦寒光可见。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毕竟我亦有定国候为我所用,但我却没料到,禁军统领贺青,他竟然也是你的臂膀!如此兵力,你叫我如何不兵行险招?这险招,自然便是上可弑天下可戮地的大妖!”

    他狠咬着牙,眉眼中骤然涌出股杀伐决断的气息,全然不与他原本风流清冷的气质相匹配,也正因如此,叫人更觉寒意凛然。

    萧云淮知道他终于将藏于自己内心的最深处露出少许端倪,便只是缄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着萧云澂又再忽地仰首一笑,仿佛自嘲般,神色间竟有些恍惚,叹道:“我是多想像构陷越王那般构陷于你啊,只需动动脑子,以权谋之术便把你解决了,可是你知道父皇他是怎么说的吗?”

    “父皇与你,明明素来不睦,任由你在外领军多年从不过问,却忽然有一朝听闻他要召你回朝,我便侍奉在他身边小心试探他对你的态度,他表面还是因为往事而心有芥蒂,言谈之间对你也并不看重,但我费尽心机才从宫中打探到,他召你回朝实则是有意要培养你,让你迅速熟悉朝局,让你能替他分担国政!”

    “呵!你一个镇守边关数年的莽夫子,对朝局浮沉从来漠不关心,他竟然要你来替他分担他的国政!”

    旌旗猎猎,夜色又深几重。

    说罢,便只剩一声冷笑。

    “我原以为......越王倒了,燕王跟睿王又不争气,他总该看到我的好了吧?可他偏偏又把你召了回来,又有了你!”

    “于是我又以为,或许就是因为他看出越王快要倒了,他将你召回就是为了扶植你,让你与我抗衡,我们这位父皇从来都最懂制衡之术,一家独大只手遮天不是他愿看到的,平分秋色制衡朝局才是他所愿,可是我又错了,他竟然......想立你为太子!”

    絮话至此,萧云澂的声色于瞬息间骤然锋利到极点,结满寒霜的眼里讳莫如深。

    他捏着茶盏紧紧攥在手中缓缓站起了身,眼神犹然狠厉,却又带着恨意,深深睨着萧云淮。

    萧云淮在听到这几句后也不禁怔然,英朗的眉间流露出些许疑惑,他从未想过,萧帝竟然当真有这个心思,而他却从未在意。

    “所以果然,从我回到元安之日开始,你就开始谋划着布下今日之局!”

    “不,从你回到元安之前,这一切就已经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

    萧云澂忽而温颜笑了,“从我听闻风声父皇有意要将你召回元安,我便开始有所警惕。”

    瞥见事情的开端,萧云淮心中却还是有些许疑惑:“纵然你因为我手握兵权而忌惮于我,但以你心思深沉无双心计,加之耐心筹谋,又何至于非要用这大妖来对付我?他可比你纵横谋划万般计谋要危险得太多,且处处皆为变数,一个不可控便能让你万般谋划皆成空,妄图束缚挟制妖物可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好计谋!”

    闻言,萧云澂终于愣了一刹,却骤然笑出了声,蹙着眉竟有些苦笑地答他:“是啊,谁说不是呢......若是真能像扳倒越王那样扳倒你,该有多好啊!”

    他语气里似微不可察地叹了声,萧云淮并不懂他的意思,只见他顿了一瞬,霎那间目色又再锋利,笑意骤然全消。

    “可是我能等,父皇却不能等!”

    萧云澂捏着玉制的茶盏悠悠往前踱了两步,缓缓敛却眉梢,清冷俊逸而风流无限的面容中又生了笑,“三年前年关未过,父皇就以边关安定诸皇子皆需参加年终尾祭为由将你召回了元安,那时,我也以为动动手指,纵横谋划,便可用权谋之术就把你打败了去,我也确然走了这条路,可笑的是,这条路竟然是条死路!”

    他凝神笑看着萧云淮,笑看其竭力揣摩却越蹙越深的眉头,笑看如果他不说萧云淮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一些东西,跟着嘲讽地冷哼。

    “一路行不通,便也罢了,我便一边开始筹谋如何扳倒越王,一边也谋划如何才能扳倒你。好在天助我也,那日我本替父皇将几册秘闻史书送回玲珑殿,然而机缘巧合之下却注意到屏风后藏着的那扇双龙戏珠的暗门。”

    “起初我也解不开那机关,后几经研究后又从父皇那里得了机会再去,而后便见到了这颗世间绝无仅有的辟阳珠,得到了那本记载三百多年前那桩旧事的秘史。呵,说起来当时若非辟阳珠就摆在我眼前,我也断然不会相信那般骇人听闻的荒谬之事。”

    说到此处,萧云澂停下来扫了扫楚逸之,又再扫了扫动弹不得的昆玦,嘴角微扬。

    半晌,昆玦都默然地看着他兄弟二人针锋相对,摸索到几分事情的真相,兀自忍受缚阴索带来的钻心疼痛,竭力镇定心神,好在萧云澂这般境况下还要装模做样地抚琴,案上焚的香不断钻进他鼻息间,让他痛觉稍缓。

    楚逸之暗自咬牙,攥紧了拳头,萧云淮嘴角边也露出几许哂谑,仗着腰间佩剑徐徐道:“三百多年前,天枢当朝皇子宁王萧元璟本是一个最无实力也最不受重视的皇子,因为得了几页千年前的古卷跟知晓了一桩江湖帮派满门惨灭的奇案,据此而以无双心计布下奇局,握得大妖在手,替他击退豫王萧元辰十万叛军,助他于双龙夺嫡中一举夺得嫡位,哦不,是助他一举夺得皇位。”

    “而你......在得到那册秘史之后便依照三百多年前的这桩骇人听闻的旧事,故技重施,甚至谋划得更为深沉复杂,不过三百多年前宁王是利用了秦柔儿布局,如今你是利用如鸢,我却是不知,你到底是何时在我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先行找到了她?!”

    如鸢闻言刹那有些错愕,先是一眼望着他,跟着又迅速扫向萧云澂,极不明白什么叫先行找到了她,喃喃着道:“难道你们都曾找过我?”

    “他要握得大妖在手,自然要先取得辟阳珠,自然就要找到你。”

    楚逸之再也忍不住地接过话,扫向萧云澂的眼神尤其深恨。

    如鸢顿时反应过来此话何意,却仍有些错愕犹疑。

    她神情停滞:“能拿得辟阳珠的必得是楚家后人,可那时他怎么知道我就是楚家后人?”

    听到这话,昆玦怔然地抬头望向她,楚家后人?

    “他知道,他还有什么不知道?!”

    事已至此,楚逸之心中那些积蓄藏匿已久的话也无法再继续压抑,语调锋利而又激动:“他可是堂堂湛王,手眼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自得了那册记载三百多年前那桩旧事的秘史之后,就一心要以此重现三百多年前的情景,秘史里记载得不够详细又多有隐晦之处,他就利用各种手段,追查到了当年楚家逃离元安后的下落,一路追查到了玉阙关。”

    似被火光扑朔一瞬晃了眼睛,如鸢怔然。

    玉阙关三个字深深扎进她耳中,她仿佛于这片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恍然触碰到了什么,只是犹不敢确信。

    “他追查到了玉阙关?然后呢......?”

    长夜未央,如鸢的声音在恍惚间嘶哑哽咽,始终目不转睛地深望着楚逸之。

    元赫听到这话也觉察到几分,脸色惊变。

    楚逸之凝了一瞬,已然瞧见如鸢熬红的眼眶,火光映着她眼底湿润,本就倦怠的目光似忽然坠入了令人窒息的湖底,却没有挣扎,只是漠然地屏着呼吸。

    望着她那般眼神,那些原本憋在楚逸之心头许久的话竟一瞬再说不出来。

    凝滞片刻,萧云淮忽地抬手按在他肩头,同他递了个会心的眼神,点点头。

    怔然之后,楚逸之到底隐忍地收回目光,萧云淮看向如鸢,竭力让自己语气平和,道:“他为了得知更多关于三百多年前那桩事的消息,一路追查到了玉阙关,随后就找上了小宫女你的家......”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却足以让人什么都明白了。

    如鸢愕然,片刻,眼眶迅速猩红得要滴出血,却犹极度地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你是说,两年前的那个夏半,闯入我家杀了我阿爹阿娘的那伙贼人是他,是湛王的手笔?”

    她抬手指向萧云澂,神情木然。

    萧云淮眉宇紧蹙,脊背冰凉,万般隐忍地看着她这般模样,终了,却只能点了点头。

    瘫坐在地的昆玦也一霎惊骇。

    “好啊,好啊!”

    凉风拂面如刀割,倏忽一刹,如鸢红着眼蓦地生笑,缓缓转首看向萧云澂,齿缝间龃龉,嘴边却噙着笑意,神色间恍然又大悟,思绪一瞬回到那年夏半。

    “当初,官府说那伙害死我阿爹阿娘的贼人是看上我家收藏的古籍,追查了几月,最后跟我说那伙贼人已经被烧死了......我还以为,一直以为,真的就是一伙寻常盗匪起了歹心,纵然最后不是我亲手报了仇,却也算是报应不爽!”

    “到如今才知,什么寻常的盗匪,原都是别人心机深沉的谋划。你为了你的谋划,不远千里从元安一路追查到玉阙关这样的边塞之地,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都叫你刨根究底,如此费尽心机又如此锲而不舍,踏着我阿爹阿娘的尸骨,煞费了苦心......”

    如鸢忽然又想起许久之前她在泽月山时,有一晚曾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玉阙关,隔着宽阔的河流,瞧见了阿爹阿娘。

    阿娘永远都会一声复一声地叫她鸢鸢儿,阿爹笑着朝她挥挥手,河对面站的是他的鸢鸢。

    鸢鸢儿,你走吧,想走远些,就走远些吧。

    阿爹、阿娘,不用你再牵挂了。

    如鸢又记起了这两句话,梦里最后阿娘这样对她说到。

    是啊她怎么牵挂呢?阿爹阿娘都没了,还怎么牵挂呢?!

    正如楚逸之从前所说,或许是因为三百多年前楚玉造的孽,当年楚南寻遁走边关以后,无论是边城楚家还是元安楚家,后世子孙都不兴旺,三百多年过去,整个家族更是衰落至微,当初爹娘没了后,如鸢甚至连可以投靠的亲戚家都没有,玉阙楚家只她跟阿爹阿娘三人。

    这两年多流于江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过的是了无生魂的日子,从没想过破家一事会是当朝皇子的谋算。

    如鸢双眼睖睁死死盯着萧云澂,脸上没有半点神情,眼眶却红得像血在烧,燃进日暮时的天边霞绯,连眼白之处都布满了血丝,浑浊不堪,泪过两靥仿佛无觉。

    萧云澂侧首,迎上如鸢猩红如血的眼眸,回以一眼深望,本没有什么神情,然那难以看清的眼底却忽然勾起了浅浅笑意,微微颔首:“是我。”

    二字风轻云淡,却仿若一把利剑深深刺向如鸢要害。

    她蓦然咬破了舌尖,挣扎着冲向他,纵然还被捆着双手,也恨不能一剑贯穿他胸膛,与那张风流玉面玉石俱焚。

    只是她不过才踏出了一步,始终是对萧云澂最忠心不过的李奕眼疾手快,瞬息间牢牢钳制住她,如鸢拼了命向前,却眼睁睁地连萧云澂的衣角都够不到。

    “你别碰她!”

    元赫再也忍不住,骤然一声怒喝,三尺长剑随即出鞘。

    昆玦也随之猛烈挣扎,他方才动了一点力,缚阴索一阵金光,将他牢牢再收紧一圈,顿时鲜血横流染却半身,仿佛但凡他胆敢再动一下,便要将他生生截断。

    瞬息间的剧烈吃痛,他在无声中险些痛昏过去,只能隐忍不发地紧紧闭了双眼。

    而元赫也不过也才踏了一步,当即被楚逸之拦下,抬首示意他,元赫这才瞧见李奕不仅单凭一只手便牢牢控制住如鸢,另只手紧攥的匕首更是抬高架在了如鸢脖颈旁。

    元赫脸色骤变,气息在瞬息间萎顿,纵然指骨已经握得发白,终究只能收了凌厉剑端。

    默然中,萧云淮更几乎咬得牙关生疼浸血却不觉,今朝若非是有个李奕,否则倘有半点间隙跟契机,他跟楚逸之早就动手了,哪里还看得如鸢落得这般。

    纵然李奕直白地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如鸢冷笑间却根本无惧。

    她倒真是很想就此划上去,了结所有,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血仇之人就在眼前,自己却连其衣角都够不到。

    微地恍惚,她清秀的眉间仿佛落满了雪。

    此前自己竟还同眼前人相识相交做了好友,眼下更显得讽刺可笑!

    什么慷慨解囊仗义为人,原都是踏着她阿爹阿娘的尸骨血淋淋的谋算。

    若非是被捆着双手,如鸢恨不能一巴掌先落在自己脸上!

    停顿片刻,她再抬起头时,却满目湿光望着元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元小赫,我去山坡上看了一朝花,竟就这般把阿爹阿娘给看没了......”

    “那可是我阿爹阿娘!”

    咬牙间,她眼眶红得能洇出血,便是一旁缄默多时的孟姝烟忽也微垂下目光。

    萧云淮看着她那样的眼睛,心里如被撕碎了一般,恨不能冲过去立时带她逃离此地。

    “还有我在,我在,楚小二,我永远都在。”

    元赫跟着红了眼,沉咽地答她,却明知这话有多苍白无力。

    如鸢呜咽着低下头,视线再也看不清,心里骤然一股撕裂的剧痛在刹那间让她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清醒,脚下跟着一个趔趄,胸中恍然冲上股热流似欲倾涌而出,她不由得努了努嘴。

    楚逸之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状态,当即意识到有些不对,立马慌乱,萧云淮跟元赫也察觉到如鸢的异状,心知何故,二人一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如鸢只是眼前黑了黑,片刻后又恍惚站定。

    天穹高远开阔,却月色昏暗,浑浊的长夜似乎没有尽头。

    如鸢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竭力将喉咙里那口浓烈的腥甜咽了下去。

    “后来呢殿下?他追查到玉阙关找到我家之后呢?”

    她忽然神情恍惚地微微一笑,今日之事桩桩件件皆出乎她意料,且时局已至此境,结局如何谁人能料,但纵然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萧云淮怔然,眸光隐忍,不确信她现下这般状况是否还经受得住,可他也知道,无论如何,今朝这都是她定要知晓的事,他了解她的性子。

    顿了一瞬,萧云淮又再开口:“原本秘史中只是记载寻常人等不可触碰辟阳珠,触之即亡,但他在从你父亲母亲那里得到的当年楚家流传下来的遗物书信中,又知晓了惟楚家人能持得辟阳珠,他在知晓楚家还有一个你之后,便开始费劲心机满天枢地寻你。”

    “随后他为了研究辟阳珠,为了弄清关于三百年前的所有事情,便找上了楚先生,寻常人都只知先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医仙,却不知他还是一方密宗巫师,这也是因为传承了当年楚家天师门的缘故。”

    “当时的他不知楚先生跟我的关系,随后先生就将此事告诉了我,我们自此也才知晓了萧云澂的谋划,知晓了玉阙关一事,也自此才开始四处搜寻你的踪迹。”

    徐徐说完,萧云淮眸光低垂,萧云澂却一边斜首踱步一边拍起掌,附和地对着如鸢笑道:“是啊,起先我以为当年的楚家天师门是有着某种秘法能操控那诡异至极的辟阳珠,却不料竟是你们楚家一脉天生能持得此物,所幸当时还留了你一个活口,更所幸,是我先找到了你。”

    说罢,他风流随性地眨了眨眼。

    除却心中一阵接一阵地隐隐作痛,如鸢忽而收敛了所有情绪,眉目斌冷,“你到底是何时找到了我?”

    她此问也正是萧云淮跟楚逸之早就想知道的,此前他二人几番追查,都查不出萧云澂到底是从何时发现了如鸢的踪迹。

    萧云澂顿了步子眸光忽沉,思虑了一阵,倏忽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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