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

    一夜激战,朝阳刺破云层,天边泄出几缕阳光。

    北辽军已经退回营中休整,他们依然没能啃下黑云军这块硬骨头,只好鸣金收兵,先吃早饭。

    也给一直被敌人绞住脖子的黑云军一点喘息余地。

    他们返回流影山,形销骨立的身体挂着残破的铠甲,一个个仿佛行走骷髅,只有眼睛闪烁灼热光芒。

    北辽军吃肥肉啃白馍馍,吃得脑满肥肠。而黑云军士兵寒酸的捧着粥碗,那荡漾的碗口飘着几粒米。

    士兵们席地而坐,残刀烂枪随意搁在身侧,那青翠欲滴地草地沾染了枪剑上的血迹,洇开一片绯红,经阳光折射,像是忽然催开的妖冶艳丽的地花簇。

    到了吃饭时间萧衡却到处乱转,林止跟着他满山上下奔走:“大人,您找什么?属下去办就是,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萧衡不说话,表情有些惶急,看到穿黑衣服的军士就抓过打量,发现不是目标又失望的松手。

    他又一语不发,眉头紧皱,动作来得突然迅速,军士们让他吓得胆战心惊,以为自己犯了大错,统领大人亲自下场抓人!

    “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

    萧衡不出声的站在脚地上,一手撑腰一手扶额,满脸苦恼,嘴里嘀嘀咕咕。

    林止竖起耳朵,隐约听明白。

    统领大人说:“人呢,哪去了?到底去哪里了……人呢……人呢……”

    林止脱口而出:“大人,您找什么人?”

    萧衡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一抹纠结之色。

    告诉下属吗?万一没有救兵,他该很失望吧?

    萧衡心里想这件事。

    就在这时,一条高挑人影从林中走出。

    她太整齐,黑色武官服平整妥帖,显得身姿挺拔利落,面颊血迹斑斑点点,更增添肃杀之气。

    放在褴褛羸弱的黑云军当中,非常显眼。

    所以甫一出现,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她目标明确的朝萧衡大踏步行来。

    而离近的黑云军士兵视线全部向她聚拢,那身大宁朝高级武官制服并不会让他们当场发难,更加不可能怀疑是敌军假扮了——若是敌人已经大胆到公然出现在此,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萧衡比她还急切,急步前趋。

    “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终于出现。朝廷已经收到消息,发兵驰援了吗?”

    萧衡压住激动的心情,但是声线仍然有些发颤。

    阿那云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眼前这位满脸血污,衣着破烂的瘦高个,声音很低沉:“你是?”

    萧衡闻言,尴尬一笑,随即正色道:“抱歉,方才太激动了,见谅。我是黑云军统领萧衡,请问阁下是哪支军队,谁的部将?”

    阿那云有些惊讶,她早就认出此人正是昨夜救下的瘦高军士,故而方才她问的是他在黑云军的身份。

    真玄幻,原来昨晚已经见过萧衡。

    “我是城防军的,枫叶红军团统领,阿那云。”

    萧衡差点被口水呛到,神情复杂的看着阿那云:“枫叶红军团……三…三嫂?”

    萧凛和萧凛同父异母,排行第五。萧凛成亲时,萧衡驻守黑云城没到场,但绝无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对女方情况大概了解些。

    “萧凛大军开拔在后,我领先锋队,部队如今在几公里外驻守,我赶在前头探听你军队情况,仍然要回去传递消息。最快,大军得三四天才到达。”

    萧衡喜不自胜,激动得颊边堕泪:“好好,没问题,你尽管去,黑云军可以再坚持三四天。”

    “只是……”

    这句“只是”仿佛明媚盛夏突降霜雪,萧衡的笑容冻在脸上,他的声音有些僵硬:“怎么了?”

    阿那云指了指前方,当先迈步而去。

    此时此刻,二人站在流影山最高处,山脚下景色一览无余。

    北辽兵在开阔的地面上你来我往,搬搬挪挪水桶。

    当然不是北辽兵好心给他们送水。

    因为他们正在往树林里泼洒水桶里的液体。

    萧衡脸色惨白,他隐约猜到那些是什么了。

    “我昨晚溜进北辽军大本营,原来想暗杀北辽军元帅陈清词,结果他身边高手如云,近卫围了一环又一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便只杀他几个高级军官就回来了。”

    阿那云前世是丛林侦查营出身,擅长特种任务,所以偷袭刺探她非常专业。

    她侧头看向萧衡,这个钢铁硬汉死死盯住下方,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充血红肿,分外骇人。

    阿那云心底犹如压着巨石,周围气氛将至冰点。

    “出来后天也亮了,我看到北辽兵回营休整,而他们生力军却开始行动。我躲在暗处一看,他们正在搬运桐油桶,是想放火烧山!”

    萧衡脸上像结了冰,嘴巴紧紧抿成线条。

    “所以我担忧黑云军只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了,别说三四天。”

    “林止?!”

    萧衡忽然厉吼出声。

    亲卫队长出现,萧衡马上发令:“让将士们别吃了,都起来,给我砍树搬石头,看到北辽贼寇就滚下去,狠狠砸死他们。”

    于是,山下忙着搬运桐油桶,山上砍伐树木,捡拾石块,两方热火朝天干活。

    几乎没有经过休整,黑云军士兵再次强撑起疲惫的身体,投入到作战。

    流影山边沿地带堆满山高的木头、石块。

    士兵们分工明确,有人在后面投递,有人在前面投掷。

    沉重粗大的树段源源不断滚下流影山,经过被北辽军点燃的地段,带起一溜烟火,砸向北辽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可以看见被烈火燃烧的北辽兵,惶乱恐惧的朝同伴奔去,寻求帮助。

    而躲避不及的士兵就被失去理智的同伴抱住,殃及自身。

    他们到哪里,哪里就引起火灾,很快平地上火光冲天。

    黑云军着实高兴一阵,很快,指挥官们马上发觉,北辽兵不再靠近,他们安静的列队于安全区域内,幸灾乐祸围观。

    火势渐猛,吞天噬地。

    由于黑云军投掷的木段过多,并不是每次都落到地面,前面的卡在半山腰,后面就难以顺滑滚落,渐渐越堆越多,等于变相帮了北辽军一把。

    他们放了把火,自己主动添砖加瓦,给人家递送燃烧材料。

    陈清词要笑死。

    想到这里,萧衡气得鼻子都歪了。

    浓雾蔓延,氧气降低,气温升高。

    有些将士已经倒地不起。

    萧衡当机立断:“大家跟我走,后山有溪潭,暂时躲进水里。”

    部队连忙跑到后山,结果当场捉住几个鬼鬼祟祟的北辽兵。

    只见那清澈见底的水潭此刻溢满艳红之色,如鲜血般顺着蜿蜒溪流而去,看着就不详。

    陈清词非常歹毒,一定是趁他们在砍树时,疏忽之际,派出敢死队溜进,往水里投毒。

    这是有计划而来,执行得周密严谨。

    那几个北辽兵咬破嘴里毒药,决绝赴死。

    萧衡寒着脸,发泄般在他们尸体上乱砍几刀。

    “将士们,”萧衡喉咙似梗了块铁,硌得心脏那处生疼,“我没辙了,只怕大家伙今天都葬在这里,对不起。”

    空气中浓烟弥漫,难以呼吸。

    黑云军全体军官静默无言,无从责怪这位年轻指挥官,从始至终,他一直与他们战至最后一刻,不曾退缩。

    萧衡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颓丧的坐在溪边发呆。

    忽然,他想起阿那云,那个女人好像又消失了。

    应该是逃了吧!

    萧衡松口气,走了就好,省得二哥伤心。

    旋即,萧衡混乱的脑袋闪过一线光明,记得阿那云副统领曾经说,她的三万先锋部队在左近。

    萧衡骤然起身,激动的在原地踱步。

    可是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随之而来是浓浓地绝望。

    就算阿那云率军驰援,他们又如何冲出火海包围?

    现在四面火势猛烈,一碰就化,将士们热得气喘吁吁,已经有人不顾军纪脱衣服了。

    官兵们看着自己的上官又喜又忧,神情癫狂,以为他扛不住重压精神崩溃,疯掉了。

    “大人,别闹了,换个角度想,有这么多将士陪你,也是风光大葬,实乃幸事一件。”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官试图安慰,憋了半天憋出一段干巴巴的话,听了更加绝望。

    萧衡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充满慈爱,好像正在哄三岁娃娃。

    简直哭笑不得。

    萧衡嘴角勾起一丝淡淡地弧度。

    此情此景,竟然微妙的感觉到一点好心情。

    “对,冯君衡中营将言之有理,无论如何,我们始终同在,到阎王殿前也不孤单寂寞了,哈哈……”萧衡顺着他话,诙谐的说道。

    现场响起一阵爽朗笑声。

    士兵们虽然不知长官何故发笑,但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总能传染开来,于是你看我,我看你,被同袍那丑挫样逗得哈哈大笑。

    “你们被二氧化碳熏坏脑神经了?”

    一道清越女音传彻全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