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车开出去没多远,张明愉突然叫停,张帆有些疑惑,“怎么了?”

    “有代拍,你在车上别下来。”随即拉开车门出去了。

    张帆听话地在车里没动弹,只在车里四处望着,但怎么着都没发现周围有人,他只看着张明愉从从容容地迈进了一大片荒草地,那草高,张明愉得把伤了的那只手举起来才不至于被蹭到。

    “起来吧。”

    厚重的草垛子动了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胖子从草里站了出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张帆绝对看不出来那窝着个人。

    “出来。”

    那人看起来和张明愉认识,被发现了也不跑,只乐呵呵地笑,“明愉姐,这么巧啊,你也在这剧组啊,哟你这手怎么了!”

    “手什么手,刚刚不都看见了,相机拿过来!”张明愉说完也不客气,一把把那相机夺了过来,果不其然,刚刚张帆背郑琳,还有郑琳上担架的画面全录下来了。

    “这电影演员阵容还没对外公布,剧组里的人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你们不论是想曝光绯闻还是想曝光新闻,到时候都会有剧组的律师函发到你们手里。”

    说完这话张明愉往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各位,老规矩,你们的内存卡,五百一张我全买了。”

    然后张帆眼睁睁看着草地里又冒出两个人。

    真是新时代新发展啊,他这个老人家真是越来越跟不上趟了,当初他解放军艺校训练也没这水平啊……

    后来起来的一个矮个子说话了,他年纪看起来比另外两个都大一些,“明愉,这都什么年头了,道上谁还讲规矩啊?这么足的料,两千最低了。”

    张明愉火了,提高了嗓门说道:“一张内存卡你买过来才多少钱,我出三位数已经很客气了,本来你们就是不正当的拍摄,还又加个零,你们怎么不把自己也算个零加进来问我要两万呢?!”

    “你要这样的话那我们可就……哎哎哎你……”

    那矮子的回怼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相机突然就走了空,然后眼睁睁看着张帆一部部地收了他们三个人的所有设备拉着张明愉就走,只留下一句下个月到沈阳取,然后就是车尾气混着山上的土盖了他们一脸。

    “那……那是张帆吧?”

    “好……好像是。”

    小胖子在那默默念叨着:“我怎么还莫名觉出一股的黑色幽默呢?”

    小胖子的脑袋被扎扎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就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多好多迅速啊。”张帆可能也被自己的强盗手段幼稚到了,脸上露出点得逞的笑容来。

    “万一他们去网上说你抢他们相机……”

    “那就让他们去说,你不疼啊,现在重要的是你这只左手,他们说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儿。”

    张明愉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

    其实张明愉是想说,怪不得大家都说你直接起来像个孩子。

    那种让人难缠的局面,有时候或许并不一定就要复杂的手段,一击反而更容易制敌。

    张帆抄小路开了得有半小时才下了山,紧接着又开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一家北京郊区的医院,路上张帆见张明愉一直在顽强地仅用那只健全的右手摆弄着手机,本来想劝她放放,但又想她可能是在处理工作,就没再出声,下了车后张明愉本来想让他在车里待着,但张帆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明星就是个普通演员干嘛这么别扭,再说他本来就是陪她来处理伤的,在门口等着岂不是太不称职,最后到底还是带着口罩帽子跟进去了。

    张明愉承认自己可能有点过分紧张,原因无他,只因她几年前带过一个流量小鲜肉,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那一条街被人围的啊,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噩梦。

    “你这手没太大事儿,就是皮肉伤,看着吓人但没伤到骨头,你是拉马缰绳伤的是吧,应该就是摩擦力太大了,这是使了多大劲儿啊?我先给你打针破伤风然后缝两针,一天一换药,一周后来拆线。”

    医生拉上帘子给张明愉处理,张帆就随便找了个座椅坐下来等。

    他心里是有愧的,他总觉得如果不是他叫张明愉拉停那批疯马,张明愉的手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再怎么样的皮肉伤,缝了针还是要留疤的吧。不过他其实也很佩服张明愉那一刻的果断和勇敢,他自己一直都在后怕,而张明愉好像从始至终都在冷静地处理。

    可能是张明愉的手终于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张帆原本还一直有些提着的心渐渐也就松了下去,原本胃里并不明显的钝痛顺着胸口开始四处蔓延加剧,他手肘撑着膝盖低头坐在那,一时间连动都不敢动,整个胸腔和腰背都好像疼的不属于自己。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缓过来一点,敢动了,便手有些抖地去摸口袋里的药瓶,打算干咽两片药。

    而这时,手里的药瓶却一下子走了空,他努力抬头看去,只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握住了。

    “中医上说胃疼的时候掐右手虎口上的合谷穴会管用,我给你按按,你别老吃止疼的了。”

    张帆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沉默地任由她摆布,张明愉想,或许他只是实在没力气做出任何反应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张帆因为忍痛而有些粗重紊乱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但张明愉摸得到他手心里仍旧都是冷汗,连鸭舌帽下面的眼睛都是水雾朦胧的。

    张帆想去扶张明愉起来,她已经在地上半跪了很久,她膝盖大约不太好,在剧组的时候经常见她锤膝盖,其实他一开始就想拦她别跪来着,但无奈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等一下。”张明愉按住了张帆的胳膊,没有立马起来,“我临时推后了你今天下午六点钟的采访,我现在找一个代驾,然后陪你一起去市区的私立医院,我已经给你挂了一个消化科专家的号,我们去再做一个复查,好吗?张帆。”

    如果张帆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张明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自从他不让他叫他张帆老师之后,她好像就避开了称呼,但礼貌却从来不少一分一毫,只有这一刻,他突然才觉出张明愉其实一直是在拿他当一个很珍重的朋友在对待,而不只是助理淡淡然服务的演员。

    在平时,身份职业原则甚至是年轻和道德都在约束着他们,好像有这些东西在,他们就总下意识地只能有演员和助理的关系,或者是长辈与小辈的关系,可其实这段时间的合作中他们早就是朋友了吧,张帆这样想着。

    如果此刻张帆再逞能不去医院,他毫不怀疑张明愉会强行拖他过去,虽然这明明是助理最不该干出来的事情,但张帆却觉得张明愉应该会这样干。

    到底是哪来的这种对张明愉的直觉呢?张帆在去医院的路上在想,在胃镜探下去的时候也在想,因为他选的是常规胃镜,不可避免地被呕吐感折磨,直到晚上六点半所有检查都做完,他躺在休息室的小床上缓神,才有了一个最为简单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相像又互补。一样对于工作的专注,不一样对于事情的处理。

    “感觉好点了吗?”

    张帆小口喝着瓶子里的水,觉得喉咙里的异物感还是很明显,回答张明愉的声音都略有些嘶哑,脸色比来的时候到还要差一些。

    他刚刚做完检查的时候吐的停不下来,吓的张明愉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对胃镜比较敏感,所以反应要大一些不用担心,但他的检查报告你们家属还是要担心一下的。”

    张明愉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而桌对面的医生只是悠闲地把报告翻了个页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先生的胃溃疡面有出血的情况,但索性量不大,你们可以自己拿点药先回去控制着,好好养着,少食多餐规律作息,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也注意保持一个平稳的心情,毕竟胃是情绪器官,我看你先生三个月前就因为胃溃疡住过院了啊,这么久溃疡活动期还没过去属实不应该啊。”

    张明愉被那医生一口一个你先生你先生说的心虚,只好避而不答地说着好好好,是是是。

    出了门诊室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帆在走廊座椅上坐着等张明愉去药房取药,刚刚看诊的医生紧跟着也下了班。

    “张帆先生,做演员归做演员,还是得保重身体啊,让你太太少操些心。”

    张帆还在措辞,不远处取药回来的张明愉赶忙过来说道:“您误会了,我其实是张帆老师的助理。”

    医生一愣,又仔细打量了两个人,“嗯……虽然你俩看起来挺登对,但你是看着年纪小些……抱歉,看走眼了。”

    “哎……不过,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张明愉听到这话踟蹰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常医生,几年前中影的话剧院里,您来找宋老师,我们见过。”

    常荣远沉默了很久,“我想起来了,那年声何到中影去教学指导,你是那场话剧的导演,你叫……明愉,对吗?”

    “对,张明愉。”

    “嗯,挺好的,不早了,我先走了,再会。”常荣远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理由,选择离开,却又被张明愉叫住了。

    “常医生,宋老师的手稿在你那里吗?”

    常荣远回过身来,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求一本书,《此在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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