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哈秋!”

    突然鼻子痒,千木穗忍不住低头打了一个喷嚏。

    五条悟切换抱暖炉的姿势,趁势将头搁在千木穗的脑袋上,懒散成性。

    铃木园子拍拍自己的脸,再用手背探探千木穗脸颊上的温度。

    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夏油杰停下脚步,温声问道:“是不是有点冷?”

    转向深冬的季节,虽未有柳絮般的初雪降临,但萧瑟的冷风已然光顾了大街小巷。

    冻雨过后又是一场寒,城市披上了预备抵御风雪的外衣。提前点亮的霓虹灯在湿润的空气里晕染,宛如在水中化开一盒调色盘,搅弄后随意点缀在钢铁丛林中,笔落生花,机械风的色调繁复而靡丽。

    掀去街头小摊上的笼屉,往炉膛里添几枚干炭,热气滚散,身着羽绒衣的行人驻足,买上一块煨得绵软的红薯,轻轻扳开,橙黄的糖心流入冷风,霎时间转凉,唯有颜色依旧坚持散发视觉上的暖意。

    呵气成雾的气候,除去穿了兔绒小夹袄的铃木园子和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中岛敦,其他三人都是轻装上阵。

    有被誉为大猩猩的咒术师体质加成,两个DK自然不怕天气困扰,何况高专校服材质特殊,水火难侵且能抵御一定量咒力攻击,穿着简便的单件长袖校服到处走是高专学生的常态。

    而千木穗装束的保暖程度竟然向这两头大猩猩靠拢——荷叶领长款针织衫,外搭水洗蓝牛仔外套。与弟弟中岛敦是一眼姐弟装的牛仔风,本人却像是无所谓温度如何变化。

    两个监护人警察也只当是异能者体质不一般,好歹没让她穿短袖。

    千木穗配合地贴贴铃木园子的手背,摇头回答夏油杰:“我不冷,可能嗅到灰尘了,鼻子有点痒而已。”

    “我们继续走吧!”

    夏油同学提醒她了,地下车库风大,要注意给弟弟保暖才行。千木穗把中岛敦掖着的兜帽翻上来,扣住他茸乎乎的小脑袋。

    越往下走,越安静,人群的热闹都停留在地表。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一片死寂,寒气丛生,唯有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风声,亦或许只是幻听。

    停车场这个地点好像经常和闹鬼相联系。

    铃木园子打个哆嗦,声音都在颤抖:“上、上面看明明在着火冒烟,这下面怎么又冷又安静......”

    一瞬间,什么捂脸的长发女鬼、哭泣的迷路小孩、徘徊的醉鬼亡魂......各种都市的奇闻异录直接占据了她的大脑处理中心,吓得铃木园子脸色苍白,连忙挽紧千木穗的手臂。

    之前不知道咒灵的存在就怕鬼,现在知道了世界的另一面还得了?她越看越觉得不见光的黑漆漆里有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几人。

    毛绒绒的异样触感突然落到了铃木园子的后脖颈上,身体比脑子快,她下意识反手摸一摸——

    阴冷,会动,活的,绒毛纤细密集。

    颤颤巍巍收回手,酝酿不到一秒,然后——

    “哇啊——”

    铃木园子触电般弹射蹦开,一蹦三尺高,尖叫声横贯整个大型停车场。

    千木穗:“!”

    近在咫尺,耳朵猛地受女高音冲击,小姑娘被吓得睁大眼睛,赶紧捂住弟弟的耳朵,她耳边的头发像小狗耳朵般警觉翘起,幼圆的金绿色狗狗眼却茫然地左右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狂笑,随手丢掉了什么东西,笑到脱力岔气,几乎全身力气都往千木穗背上压。

    “悟,不要欺负女生。”夏油杰嘴上教育他一句,手上却悄悄收回了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歌姬原来也是这样,哈哈哈哈......”五条悟笑到捧腹,竟然还可惜起庵歌姬现在不买这套账。

    “别这么说,歌姬现在的胆子大多了。”夏油杰打起了圆场。

    最初被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脸所欺骗,庵歌姬也曾畅想和学弟们好好相处,树立威风靠谱的学姐形象,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不再相信“颜即正义”的人,又多了一个。

    再来几次,铃木家二小姐见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颜狗”属性,应该会强行痊愈。

    “五条君......”这下铃木园子哪里看不出他们是故意的?她欲哭无泪,委屈地反复揉那片皮肤,小心确认没有异常,“你们怎么能这样?”

    呜呜呜,五条君看起来帅到耀眼,性格居然这么恶劣,夏油君也是,明明在制止同伴,可那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性格好像和五条君所差无几。

    也对,他们是朋友啊,性格方面有共性很正常。

    “啪嗒。”千木穗甩开恶作剧的五条悟,绕到铃木园子背后,摸一摸被揉红的后脖颈,“没事没事,没有异样。”

    她轻柔地拨开铃木园子的发丝,挤一块散发草药味的膏药,抹匀,呼几口气,吹吹,吹吹就不难受了。

    仔细检查一下,还好那只是“宝可梦”趴上去配合五条同学搞的恶作剧,没有好坏星那样的毒素,但是抹点常用的草药膏也能舒服一点。

    对不存在的伤并没什么作用,图的就是个心理安慰。

    感受到脖颈处的温凉,铃木园子重新扒拉上千木穗,眼泪汪汪:“穗,还是你好。”她不敢相信那两个男生了,再好看都不敢相信了。

    千木穗安抚地拍拍铃木园子,再学松田阵平的恶狠狠眼神使劲瞪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同学,夏油同学,你们两个太过分了!”这种恶作剧太刺激人了,非常不友好!

    话音刚落,跳闸一般,潺潺流淌的正极能量戛然而止,河床即刻干涸,拒绝朝他敞开资源共享,瞬间憋得五条悟不上不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已经习惯省流模式的【六眼】就像吃了一记触底反弹,被迫开闸泄洪,泄的还是自天上来的黄河洪,苦限流久矣的海量信息一涌而上,泥沙俱下,波澜壮阔,浩浩汤汤,冲刷地五条悟差点背过气去。

    再来一次怕是要当场停止思考,直接领悟【无量空处】。

    “唔!”五条悟的喉咙里滚过一声闷哼,当即条件反射捂住眼睛,手掌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绽出青筋,但嘴硬的大男生死不承认自己玩脱了。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最脆弱的小时候,整日整宿地煎熬在【六眼】带来的灼烧痛苦里,忍得再难受也要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冷眼旁观家族里向“神子”顶礼膜拜的丑恶烂橘子。

    穿着蜻蜓和服的白发男孩日复一日,拐过一条又一条相似的回廊,所谓亲人的面孔也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不断念叨重复家族的统.一.教.义。“神子”就像一叶扁舟,孤零零漂泊在不见天日的汪洋里。无数只手从乌云里伸向他,手心朝上,皆为了索取与乞讨的欲望而来,没有一只手来自踏实的陆地。

    五条悟强撑着直行几步,靠在墙上,疯狂掏兜里的糖,不要命地往嘴里填,仿佛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在给火.枪上膛,填充弹.药。

    还没有学会【反转术式】,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缓解【六眼】过热。

    夏油杰都被五条悟痛苦的样子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和自己勾肩搭背,一起自傲“最强”的人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样子。

    铃木园子也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那个怪、咒灵突然攻击五条君吗?!”

    “这怎么可能!”严词反驳懵懂的铃木园子,夏油杰也摆不出温文尔雅的好学生样子了,急走几步,想要将自己这里的甜品一起塞给五条悟。

    他对【六眼】的了解不深,能帮一点是一点。

    千木穗:“园子,帮我一下,谢谢!”

    “啊!”铃木园子突然接住了一只中岛敦,手忙脚乱才学会像千木穗一样稳妥舒适的抱法。

    对方好像陷入了类似“混乱”的异常状态,千木穗掏出一堆能解除异常状态的东西,发现夏油杰提过去一袋小甜品,又把全复药等药剂塞回去,留下森之羊羹、愤怒馒头、密阿雷格雷派、裟罗沙布雷......有一个算一个,全捧过去。

    一码归一码,虽然五条悟刚刚故意惊吓她的好朋友,但是他现在这么难受,千木穗也不会坐视不管。

    兜里的甜食储量不多,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都是不会让甜点过夜的人,能留下一点已经要万幸上个任务前逛过商场。

    夏油杰抛过去一袋先前买的散装点心,五条悟在星坠目眩中也凭本事利落接住,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外观与味道都是其次,里面可以补充能量的糖分才最重要。

    更何况,现在“看”这个动词已无意义,不论闭上眼睛还是挪开视线聚焦,信息都在通过【六眼】持续不断地主动往脑子里钻。

    一块秾紫欲滴的羊羹被递上来,五条悟塞趁手了,薅过去就填嘴里。

    “?!”

    突兀一停,多嚼几下,五条悟像条终于有铲屎官倒粮的金贵猫主子,埋头狂吃。

    一只手向他伸来。

    然后,摸摸头。

    甘滋万物的泉水重新流淌,四通八达的河床重新漕运,不受管教的海量信息被重新划入方圆内,洪涝止步于疏通的峡湾。

    波澜不兴,水天一线,信息流如百川汇入海,静谧无声。

    不知何时,小圆片黑墨镜已经被五条悟粗暴扯落,一双摄人心魄的苍天之瞳展露无遗,清透瑰丽,绵延的湛蓝衔上眼尾尚未褪去的薄红,高高在上的神子仿佛成了一个被暴雨淋湿的小孩子,骨子里的倨傲不变,神情里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惘然。

    他倚在墙边,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猫科动物,微微低头,冷汗涔涔,被汗水濡湿的白发平添狼狈之色,卷翘纤密的白色眼睫覆在瞳仁上,恍若新雪掩海镜,静谧而空茫。

    千木穗把五条悟拽低一点,拿一块印有柴犬图案的毛巾给他擦汗,五条悟难得乖巧顺从,躬身低头,任由呼噜毛,自己继续吃点心。

    熟悉的多余感又上来了,夏油杰嘴角抽搐一下,干脆先往前面走:“我去探个路,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一直杵在这里干看着,保不准五条悟状态回来后找他的麻烦。

    铃木园子被五条悟墨镜下的美色所惊艳,抱着个孩子愣在那里,夏油杰说话了才勉强拉回神智,赶紧走过去一点,获取安全感。

    小心翼翼观察这一幕,铃木园子眼中异彩连连——真的,好像在给一只好不容易服软的流浪猫擦雨水啊,画面感十足。

    先是一只手,因为毛巾从耳畔包裹,另一只手也抚了上去。

    千木穗就像给调皮跑进雨里又湿漉漉委屈回来门口罚站的向尾喵擦雨水,顺毛汲水分。

    想了一下,五条悟比弟弟还幼稚,而且刚刚还那么难受,应该要哄一哄,于是千木穗边揉边说道:“不痛,不痛......悟很厉害......悟可以不用那样。”小姑娘第一次像个长姐一样哄人,非常生涩。

    痛出冷汗了还一声不吭,他真的很厉害,不知道五条同学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真的不用这样勉强。

    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他哪里难受,又为什么难受?

    “穗酱~~”恢复一定精神的五条悟打蛇随棍上,好像故意惹嫌又自食恶果的人不是他,靠在千木穗的肩膀上得寸进尺,“悟酱还要吃。”

    他突然反应过来,“穗酱刚刚叫‘悟’了对吧!”

    “欸,对不......”忘记礼貌称呼了。

    “不管,老、我不管,叫了就还要给甜点!”好歹还记得有求于人时收收容易挨揍的自称。

    五条同学是低血糖发作吗?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甜点?可是低血糖发作是这个样子吗?

    千木穗百思不得其解,但乖巧取出了两块心形甜点——非常甜腻的巧克力点心。她的腰包里有很多特产点心,最甜的就数这个,不能消除负面状态,但可以回复健康度。

    “悟大人不计前嫌,原谅穗酱了。”五条悟摸过来就塞嘴里,还倒打一耙。

    哦。

    千木穗适应良好地点头,最后擦擦五条悟的脑袋,再将毛巾叠起来递给他。

    那两块巧克力的形状?!

    铃木园子的眼睛突绽狼光,好似猹找到了一片瓜田,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可惜刚才的恶作剧事件带来的阴影太大,她有贼心没贼胆,只能强行熄灭不该有的勇气。

    五条悟接过毛巾,把柴犬憨憨吐舌的图案翻面朝上,拨两下,旋手绢一般转起来。

    某种无形的能量重新流动,并且不再绕过他。除了【六眼】,连它的主人都没意识到,“白色正极”与“黑色负极”不再针锋相对,边界变得模糊——权限敞开了一线天光。

    之前他各种贴贴蹭蹭就是在有意试探上下限,“白色正极”死咬着咒力不放松,一副水火不相容的“天敌”模样,正统的术式【无下限】与特殊的性状【六眼】也被一视同仁地压制,东风压倒西风,逼迫西风转为伏地节能风。

    而现在,某些地方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千木穗见五条悟大好,放心地找铃木园子抱回弟弟,准备继续沿着夏油杰开路的方向往停车场深处走。

    回首一看,五条悟还在悠哉哉地转毛巾,千木穗挥手叫他:“五条同学,快来啊。”

    五条悟跳起来指正:“穗酱明明都叫‘悟’了!”

    千木穗一脸原来如此:“这个时候要换称呼了吗?”

    五条悟故作悲伤地捂心:“原来穗酱一直没有把悟大人当朋友。”

    闻言,千木穗还真的低头思考几秒,才在五条悟做作的“震惊”表情下,抬头认真回答:“那应该要正式提出请求。”交朋友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向五条悟伸出手,仿佛只是招呼他快点跟上来,又仿佛附和了话语里的“请求”。

    “悟,你愿意做我的好朋友吗?”她笑着问道。

    抱膝坐着的“神子”察觉到什么,抬眸望去,一只来自岸上的手伸向了他,手心朝下,好似要挐住这叶扁舟。

    另一个特别的孩子正趴在岸边,手已经摸到了船桨,眼神明媚,天真烂漫,眸子里完整倒映小小一个他——

    “嗨,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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