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嘭!”

    西川院长被夏油杰毫不客气地踹飞在墙上。

    后脑勺在一瞬间的钝痛后传来温热湿意,视线也猛然变得模糊,他闷哼一声,顾不上检查自己是否被撞破了头,艰难地支撑着爬起,在闪烁不定的重影里坚持扑向那个角落。

    下一刻,那头三级咒灵绊倒西川院长,再用细长的脖子一圈一圈缠绕住,死死捆着他,它的头颅垂向主人夏油杰,等待指示。

    电光火石间,千木穗也迅速反应过来,闻声回头,大吃一惊:“西川先生!”

    她小心抱起终于退烧的白发小男孩,连忙跑去两人之间,阻止夏油杰继续殴打已经失去武器的西川院长:“够了!你们都冷静一点。”

    “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这样?”

    她真的不理解!大家有充足的时间,大家也都不是坏人,肯定有隐情,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而是这样彼此争斗,互相伤害?

    夏油杰也一幅不能理解的表情:“千木......”你还没看清吗?他是在虐待唯一一个像你一样的异能者,这是在刻意压迫他们眼中的异类。

    “杰,等一下。”看戏到现在的五条悟却出声打断夏油杰。他悠闲走过来,微微拉低墨镜,打量了一眼千木穗怀里的小男孩,再转头对夏油杰说,“老子不可能看错——你误会了。”

    “悟!”夏油杰皱眉,目光定定盯着五条悟,处于对同期好友和【六眼】的信任,他倒是没有立即拆台,等着看五条悟要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五条悟反而趁机从千木穗怀里夺过小男孩,直接扔给夏油杰,再转头笑嘻嘻对千木穗道:“穗酱不是要问为什么吗?再不问大叔就要休克了。”

    “欸!”

    手里一空,千木穗赶忙去接小男孩。

    “五!条!悟!”

    夏油杰也慌慌张张,努力收敛力道,手足无措地接住被扔过来的小男孩。

    看到小男孩被稳稳接住,千木穗吁一口气,用自己最凶的眼神瞪一眼五条悟再慌忙跑去救助快要休克昏厥的西川院长。

    五条悟依旧嬉皮笑脸,小姑娘自以为凶恶的眼刀子对他而言比毛毛雨还不如,他不仅将其视若空气,还顺便闪身躲过一波夏油杰的连续踢腿。

    忍无可忍的夏油杰被没个正行的好友点燃森森黑气,他冒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十字路口,突袭,不遗余力地踢踹五条悟,五条悟也各种姿势轻松闪避,两个人快出残影。

    不知道他们是第几次打起来,某人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抱着一个小孩子,更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可以召唤新咒灵来暂时托管。

    “我要给西川先生包扎一下,拜托了。”

    那边的内讧进入白热化,这边的千木穗蹲在三级咒灵前,和她眼中的“宝可梦”做商量,请它放开西川院长,以便自己上药。

    那头三级咒灵立即松开缠绕的脖子,还乖觉地顶一下西川院长,帮他翻个面,让他平躺着呼吸。硕大的独眼一眨一眨,它略微紧张地瞧着千木穗,随她的动作上下观察西川院长,好像稍有不对便会提头铲飞西川院长。

    一摸一手黏稠的暗沉血液,千木穗半跪在西川院长身旁,小心翼翼垫起他的头,使用洛托姆手机的扫描与急救功能。

    止血杀菌消炎的药粉轻轻扬扬,无声无味,千木穗小声碎碎念:“轻度脑震荡,差点失血过多,幸好没有磕碰到神经......”

    “打骂过后又上药,真是......太过分了。”小男孩背上的药很新,涂抹不久,她一嗅就闻出来了,她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只是,那是用来鉴赏美食的嗅觉,她一点儿也不想用来辨认血腥味和药味,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灵敏的嗅觉来辨认这些东西。

    “咳咳......我自己来吧。”

    翻出一卷崭新的透气白绷带,千木穗刚要为西川院长缠上,他便咳嗽两声,挣扎着想起身。

    这样也行,她还从来没用过绷带,都打算按预想多缠几圈再系一个大蝴蝶结了——像掘掘兔那样的大长耳朵。反正没有镜子,西川院长也不知道。

    “好。”

    话虽如此,千木穗还是遗憾地关闭说明教程,乖巧递交绷带,假装没有想趁机“报复”西川院长。

    因为见不得光的前身份与残酷黑暗的生存环境,西川院长绝对抵触别人接触自己的要害,逢一清醒,便第一时间推辞,这种推辞是一个无声的婉拒。

    但药粉已经敷上了。他接过绷带,犹豫几秒,还是草草做了个包扎。

    “非常感谢。”西川院长神情复杂,他看一眼还待在身旁对自己虎视眈眈对女孩低眉顺眼的怪物,哪里看不出他们是一伙的?

    再回想五条悟刚来时就坦白他们是“一伙的”——那竟然是句敞开天窗的亮话,西川院长按着胸膛低咳两声,平复压抑的闷痛:“咳咳咳......烦请你们把敦......抱回给我......”

    “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聊聊。”

    这还差不多,先做错事的人终于主动松口,千木穗也熄了当场教育“不合格家长”的心,抬头想和夏油杰说一声。

    结果转头一看,两个打上头的DK如龙卷风过境,整个器材室被他们的较量整得乌烟瘴气。散架的玩具与器械七零八落,四处飞溅,死不瞑目。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夏油杰打架打出残影,与此同时还用着扛麻袋的同款姿势托抱那个白发男孩,以防遮挡视线。

    千木穗叉腰,彻底生气了:“夏油同学!五条同学!”

    简直是,太没有分寸了!

    还不熟悉的五条同学就算了,比她还大的夏油同学怎么这么不靠谱,和她同岁的新一都不会这么莽撞。

    小姑娘不知道第几次成熟地无奈叹气。

    *

    白发男孩中岛敦是西川院长很早便收养的孩子。

    他性格害羞,还有点胆小,但总体上而言绝对是个温柔的好孩子,理应不用担心领养问题。

    可是,他会变成白色老虎。

    西川院长挽起长袖,露出手臂上犹有血迹的绷带:“他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白虎,只知道破坏,杀伤力随年龄剧增。”

    他的目光略过两个明显是来陪跑的大男生,落到千木穗身上,表情淡然:“你们不是横滨本地人,没有遭遇过内乱中的那场诡异白雾。”

    白雾降临时,西川院长作为普通人,本应无知无觉地陷入昏睡,但不能自如控制自己异能的中岛敦无意间撕破了迷雾空间与现实世界的界限,令西川院长回到了孤儿院。

    为了防止中岛敦在失去意识时伤人,西川院长只能打晕他。作为人的意识昏迷后,老虎便被放了出来。院长再次把老虎打晕,关在最底层的地下室。

    在对抗白虎的途中,院长的手臂都被其咬伤。

    他们坐回办公室,促膝长谈,尽量心平气和地解开误会。

    现在对谁都不放心,千木穗自己抱着小小一个中岛敦,就像当初做临时工赚零花钱时照顾保育室里的幼崽宝可梦一般,轻柔稳妥,也不在意他的脏兮兮衣服,拿着一张湿纸巾,不时擦拭他的稚嫩脸颊,确保体温正常。

    被好友带动起来搞破坏,夏油杰很理亏地拉开距离,顺带把又想故技重施贴贴“正极能量”五条悟隔离到同一边。

    西川院长慢慢把前因后果解释给他们听:“——我要让他记住疼痛的滋味,他才会感同身受,以后才不会给别人带去伤害。”

    “无稽之谈。”夏油杰冷笑,“这只是你在发泄施暴欲的借口。”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不是在故意虐待‘异类’?”

    “就凭我都是为了保护他!”被戳中痛点,院长的情绪变得激动,“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们也说他是异类!他不仅与众不同,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现在不给他深刻的疼痛,日后他就会害人害己!”

    “轻而易举就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如果不狠狠纠正他的道路,给他树立不容撼动的观念,他很容易就会走上用武力欺压别人争夺资源的邪魔歪道!”

    受情绪感染,夏油杰撑案而起:“一派胡言!”

    “能力强大的人比比皆是,你凭什么现在就断定他会凭借这个先天异能去伤害别人?!依你之言,莫非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异类’们——异能者和咒术师都应该在这种水深火热的高压环境下成长?!”

    远的不说,就近举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五条悟,在封建大家族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说受这种虐待伤害,他不给别人窝囊气憋死都算他发挥不到位,迄今为止也走在帮助弱小的“正道”上。

    尽管每每讨论理念时,夏油杰和五条悟总不欢而散,久而久之不提此事,但不可否认,他们祓除诅咒的任务就是在拯救弱小。普通人家庭出来的他和封建大家族出来的五条悟都没有如西川院长口中所担忧的那样“长歪”,此言论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给中岛敦擦脸维持正常体温的手停顿了,千木穗红着眼睛,宛如金绿色湖泊弥漫秋红水汽,她极为不赞同:“您就没想过这种残酷的教导方式会给中岛弟弟带去影响一生的童年阴影吗?他会恨你的。”

    “教导孩子的方式有那么多,西川先生您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最严酷的宝可梦训练方式都比不上您的做法——他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

    五条悟发出不合时宜的一声笑,又被夏油杰迅速捂住嘴,他反手去扯夏油杰的怪刘海本体。

    不能贴烤炉,长毛大白猫可劲折腾眯眯眼黑狐狸,两个人互相钳制。

    逐渐习惯并学着无视两个互相拆台伤害的不靠谱哥哥,千木穗心情低落:“妈妈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如果我有爸爸......”爸爸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划过脑海,那些不曾存在“父亲”这一角色的记忆也都是弥足珍贵的宝藏,独属于她们母女的宝藏。

    她蓦地仰头,泪光点点,话语却坚定:“您的教育理念是错误的!言传身教,妈妈教授道理,老师教授知识,打骂是最错误的方式!只有对自己不自信的人才会用最软弱的打骂去进行自以为正确的‘纠正’!”

    西川院长却是有些愣怔,他低下头,几乎不敢直视目光清凌凌的千木穗,他迟疑地攥紧手:“外面......像敦一样的人,很多吗?”

    五条悟撇开夏油杰,难得开了金口:“异能者遍布全世界。”只不过这只“小白虎”是个特殊的异能者,但他不说。

    夏油杰也收手,整理衣袖,不阴不阳刺一句:“毕竟西川先生尽职尽责,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孤儿院。”

    异能者,咒术师,宝可梦......

    他们的只言片语都是自己触碰不到的另一个世界,他原以为“异能者”只是一个都市传说,从没往敦的身上联想。毕竟传闻中的异能者哪个不是能耐高强,敦却连控制自己都办不到。比起异能者,敦更像会变身的“怪物”。

    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

    西川院长看着同有强大能力却正直善良的三人,陷入因“白虎”带来恐慌而不得已采用高压治理孤儿院的那些回忆,后知后觉白虎从来没有主动伤人,敦失去意识后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趁夜色偷吃菜地里的蔬菜。

    夏油杰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还没放回去的那头三级咒灵:“知道为什么你的孤儿院里有这么多像它但更弱小的‘怪物’吗?”

    在生死一线间被逼出能看见咒灵的能力,西川院长也亲眼看清了屋子里随处可见的蝇头,还有一个“所过之处,片蝇不存”的千木穗行为。

    难道?

    他闻言看向千木穗怀里的敦。

    “就是你想的那样。”夏油杰想随手收回咒灵,转头看千木穗还在发呆静默,派咒灵过去逗逗她。

    我是在为刚刚的事表达歉意,他告诉自己。

    不知为何,他有些见不得乐天活泼的妹妹这样低落。

    据五条悟的【六眼】确认,这个小异能者变白虎可以祓除咒灵。这个数量是由于近期中岛敦不受控制变成白虎造成全员恐慌而产生,先前没有人受蝇头影响而体弱多病,因为白虎躲在晚上祓除了所有蝇头诅咒。而因为西川院长刚刚说的“迷雾事件”,白虎失控被关押,蝇头没有人去祓除,一边产生一边堆积,便成了现在这样。

    怕自己的独眼吓到千木穗,三级咒灵还在闭着眼睛尝试逗乐千木穗。它摇摆长脖子,像一根柔韧的海带,仿佛飘过荡漾的波浪号。

    “谢谢你。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千木穗露出仿佛雏菊一般的浅浅微笑。她能感受到,小火龙它们也在蹦跳着,想出来安慰她,她与伙伴们惺惺相惜,大家都是有爱的家人,她的心情好多了。

    拥有得天独厚条件的洛托姆主动飞出腰包,蹭蹭千木穗的脸颊,展示对这头三级咒灵的鉴定界面。

    千木穗郑重感谢它:“——谢谢你,藤条龙眼兽。”

    夏油杰猛一个起身——自己已收服的咒灵被强制转化,他竟然一点异样感都没有。试探性做个指挥,重命名的咒灵和以前一样听话,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乖乖被他收了回去。

    不对,白色光效转瞬即逝,咒灵被转化成了千木穗口中的“宝可梦”种族。墨绿色的藤条脖子,赤红凌厉的独眼,身躯强壮,四肢有力,结合“白色正极能量”的加成,它恐怕已经拥有了准二级咒灵的战力。

    五条悟摩挲下颌,笑得意味深长,兴味十足,仿佛看到了涂满猫薄荷的大型逗猫棒,跃跃欲试。

    他们都没催促西川院长,西川院长却在这半忽视的氛围里想通了什么。

    他深深鞠躬,低低俯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刻意板正的气势也垮了下来。殚心竭虑,独自支撑一整个孤儿院,保护一整座孤岛的中年男人压下了脊梁:“拜托了,请武装侦探社收养敦吧。”

    “敦需要同为异能者的集体指引,那次和这次的事......绝不是偶然。”

    “我......做不了合格的引导者。”

    外面的天地很广阔,既然敦不是独一无二的“异类”,那他就应该出去寻找真正的同伴。

    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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