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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赛螃蟹(上)

    故事一开始发生在2028年春天,刚过完农历新年,东京都市圈三县中的某个小镇,商店街的大众食堂幸平餐厅内,正举办一场父子间的厨艺对决。

    随着炉灶的呼啸声渐落,餐厅老板幸平城一郎和儿子幸平创真将各自的炒饭端到台前,担任此次对决的则是一名小家碧玉的女中学生。

    “这边的更好吃。”

    一番比较之后,短发女生给出了结果——伸手指向了老板的那一盘。

    “果然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带有独属中年男人成熟气质的老板城一郎有些耍帅地说道。

    男孩幸平创真不服气的记录着自己的第498次失败。

    “但是幸平君也做得很好吃。”

    短发女生不忍见男孩失落,当即很诚恳地说道。

    得到鼓励的幸平当即欣喜地一扫阴霾,并拿出了他研发的黑暗料理:烤鱿鱼须配花生酱,兴致勃勃地要与女生分享。

    就在“灾难”即将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餐厅靠门口座位上突然涨高音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打断了这一切。

    “鲜虾、蛋松、香葱、胡萝卜,用虾油和虾汤大火快炒,汇成这一份鲜香缭绕的什锦炒饭……”

    说到此处,那说话之人耸了耸鼻子。

    “出锅前还淋了一点点用香料炼制的材料油。用中餐技巧来完善自己的作品,城一郎老板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听着这略带生硬的日语,人群分开一条路,露出了那人的身影。

    城一郎面色略带慎重,他很确定这个人从刚才就一直背对着这边,只是用鼻子就闻出自己做法中的奥妙。

    眼前这个一身休闲打扮的年轻人不可小觑。

    幸平有些不满地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家伙,可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就看了过来。

    “至于这位小兄弟嘛,出锅前最后几下不够利落,导致差了一分锅气,只看成品的状态,口感就比老板的稍逊一分。

    也就是这失之毫厘,最后差之千里啊。”

    幸平满脸的不服,正想给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一点颜色,却被对方言辞凿凿的神态所慑,还是拿起勺子亲自尝了两口,随即一脸骇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幸平的反应被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大家都震惊地看着这个神秘的来客。

    最终还是城一郎主动伸出了手。

    “这位少年有为的华国厨师,应该不是碰巧来到我店里的吧?”

    孙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握住了城一郎的手微笑说道。

    “华国新日出学校实习生孙鹏,代我的师兄刘景良向您问好。”

    听到来客的身份是华国人,人群当中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城一郎则是恍然大悟之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刘主厨的师弟,那就难怪了……啊,你就是今年的……”

    孙鹏连忙用华语提醒。

    “您已经知道了呀,这件事还请保密,现在还没有公开。”

    自知险些失言的城一郎当即闭口,转而追忆起了过往。

    “我和刘主厨上次见面还是几年前,他那神乎其技的厨艺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呀。”

    说到这件事孙鹏也是一脸神往地点头。

    “您二位的那次切磋早已被传为佳话了,可惜当时我还在学徒,没资格到现场观摩。

    这次我临行前师兄还嘱咐我,把他的邀请带到……”

    孙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城一郎打断了。

    “这些回头再说吧,离报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住在哪里?要不就先住在我这边吧,我们正好有切磋的机会。”

    城一郎话说得很热情,但孙鹏能看得出来,城一郎是故意打断自己,算是对自己要说的话进行了婉拒。

    在场众人眼中充满了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人孙鹏身上似乎有着无穷的秘密。

    最好奇的就是幸平,他不忿地说道。

    “你这个家伙从出现就一直夸夸其谈,听你的意思也是个厨师,敢不敢露两手,和我进行一场对决?”

    孙鹏没有接话,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城一郎,得到点头答复之后这才开口。

    “那我就借用一下你们的厨房了。”

    说话中,孙鹏想到国内的师兄等诸位十分看重城一郎,眼前这个城一郎的儿子也有着不错的天赋是个可造之才,当即便做好了决定:只简单露一手,不过分打击这孩子。

    不同于幸平父子,孙鹏的炒饭手法极快。

    炒勺上下翻飞,手勺在锅中简直就搅动出了一个“炒饭旋涡”,接着又在锅中兜起一蓬熊熊大火,火光吓得厨房外等待的众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待大火消退,孙鹏只一个利落地拉勺,锅中炒饭便一粒不少老老实实地落在手勺中。

    直到孙鹏端着炒饭走出,才将然一分钟的时间!

    “我才不会被你唬住。”

    幸平首先挖了一勺放入口中,下一秒便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拿起勺子尝了起来,随即都露出和幸平一样的表情。

    恍惚间,所有人都仿佛身处于一条充满烟火气的步行街上,四周俱是摩肩接踵的行人,耳畔尽是热闹但不令人烦躁的人声。紧接着又似乎听到一阵欢快悦耳的音乐,那竟然就是成龙电影《醉拳2》中的配乐,若没记错它的名字叫《集市》。

    拿毛巾擦手的孙鹏看着众人的反应吐了吐舌头。

    “呀,貌似力气用得太过了。”

    城一郎在品尝过后,感慨地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呀,难怪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孙鹏示意地看了一眼幸平。

    “您不担心令郎受到打击?”

    城一郎哑然失笑。

    “担心?我看该担心的是你,我的儿子我最了解,他一定会盯上你的,你以后只怕是烦不胜烦了。”

    ……

    太阳渐西,店里的客人各自回家,赞叹今天真是赚到,不止品尝了城一郎老板的料理,还见识了华国厨师的玄妙,真是大开眼界。

    直到店里彻底清静下来,一直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幸平才从震惊中走了出来。

    当得知孙鹏只比自己大2岁—今年刚满18周岁后,幸平在震惊之余更是满眼的斗志。

    “你这个家伙接下来一个月要住在这里吧?少得意了,就这一个月,我肯定会超越你的!”

    孙鹏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职业使然地帮着城一郎收拾起了客人留下的残局。

    幸平感到一阵火大。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真是个高傲的家伙!”

    孙鹏这才看向幸平。

    “我听着呢,小兄弟你别急躁,来日方长,往后咱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比起往后如何,还是先做好眼下的工作。”

    幸平顿时一愣,孙鹏的话听来似懂非懂,却又让他感觉高山仰止,当即也参与到劳动之中。

    就在收拾好一切后,店门突然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已经打烊……”

    幸平下意识地应付着,话说一半才看清来者。

    为首是名一身职业裙装的艳丽女人,身后跟着几名西装革履的保镖。

    女人环顾店里,目空一切地介绍着自己,并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地产开发商经理人·峰之崎。

    简单地说峰之崎的公司正打算开发商店街,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劝说商店街的店铺搬迁。一心继承餐厅的幸平怎么可能答应,当即就把峰之崎的名片放在炭炉上烧掉了。

    峰之崎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并未因幸平的举动而发作,反倒一副晓之以情动之以情地说道。

    “开发这里都是为了你们好,传统店铺已经不适应现代环境了,越来越多的小店主都因为无法满足客人需求难以经营下去,死守这样的小店是没有未来的。

    现在我们带来如此优厚的补偿,正是你们寻求转型的机会。”

    幸平则针锋相对地说道。

    “真是傲慢得令人讨厌,我家店铺从未让一个客人失望而归。”

    峰之崎掩口笑着。

    “小孩子懂的什么?你哪里了解大人的难处。”

    说着话的峰之崎不看幸平,而是看向城一郎,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位才是主事者。

    然而城一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根本不理峰之崎。

    “看来店主对自己的店很有信心呢,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峰之崎出乎意料的没有再纠缠,很干脆地告辞了。

    只是在这群人走后,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孙鹏喃喃自语道。

    “城市生活规划株式会社……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孙鹏看向城一郎。

    “这件事需要我帮忙吗?”

    城一郎语气悠闲地说道。

    “客人只管安心做客就好了。”

    孙鹏便不再执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城一郎说有事要出门一趟。孙鹏猜到或许是昨晚的事,城一郎可能想动用些自己的关系了解些情况。

    孙鹏则也提出了有事要出门,他今天的目的地是东京最核心的港区,离这里可是相当的远。

    被留下一个人看店的幸平有些亢奋的拍胸脯保证会守护好店铺。

    白天幸平还是要照旧上学的,放学后回到店里却发生了惊变。

    后厨遭到闯入,冰箱里存放的肉类都被掏了出来扔得满地都是,并且踩得稀巴烂。

    惊骇之下的幸平跑到前门,又发现招牌被泼了油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峰之崎一脸无辜地找上门提出要在店里就餐,并点名要吃大块的肉类菜品。

    此时幸平哪里还不明白是对方搞的破坏存心刁难?他岂能让对方如愿,当即决定应战。

    可后厨冰箱里的肉类全都被毁了,幸平短时间哪里去找做大块肉的食材?

    就在这极端不利的条件下,幸平用培根包裹土豆泥做出了一道“仿脆皮烤肉”。

    当幸平端出仿脆皮烤肉后,峰之崎一开始还十分不屑。直到幸平切开了菜品,吸满了培根肉汁和秘制酱汁的土豆泥散发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香味。

    贪食的峰之崎当即食指大动,这美食似有魔力一般,让人做出违心的事,峰之崎最终甘拜下风,答应了幸平自己不会再打这家店的主意。

    就在幸平成功的用料理战胜了峰之崎后,孙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他鼻子轻嗅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的香味,称赞地对幸平说道。

    “竟能把仿膳做到如此高度,看来我昨天还是低估了你的天分。”

    其实孙鹏早在五分钟之前就回到了店里,看到峰之崎一行人他并未急着现身,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称赞完幸平后,孙鹏又对峰之崎不咸不淡地说道。

    “就是你们这群混蛋,把世界局势弄得如此紧张。如今所有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现在你们这群混蛋也受到诅咒了吧?

    过去你们所看不起的,视为最廉价快乐的多巴胺满足,反倒成为你们最无法抗拒的毒药。

    你这种水平根本战胜不了幸平,更战胜不了这家店,滚蛋吧。”

    就在孙鹏说完这番话后,城一郎也回到了店里。

    城一郎对孙鹏的话大为认同。

    “说得好,以你们为代表的那群家伙,让世界一天天变得糟糕,记得就在十年前还没到这种程度,只是短短的十年就变成这样。

    我们只是区厨师,弄不懂什么复杂的问题,但是我知道以你们这种匮乏的想象力已经满足不了自身的贪婪。

    你们无法成为世界的全部,这个世界还需要我们给予人们最简单的快乐。”

    横遭两番数落的峰之崎无言以对,但是在起身离开时仍然满心不甘,路过城一郎的身边时,峰之崎恨恨地说道。

    “呵,你们反抗不了的。刚才只是我一个人答应了这小鬼不再打这家店的主意。

    可我只是个小角色,公司里的其他人还会来这里,开发计划不会因为一家小餐馆而改变。

    千万别以为我们会社是其他那种撬动杠杆搞开发的草台班子,我们背后的支持者有着坚定的意志,他们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跟你们耗下去。”

    城一郎面色一凝,随即沉默不语,只因他想到了不久前朋友与他说的话:“城一郎主厨,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这个开发计划背后有外部能量的参与。你也清楚,如今那边和美国的争斗越来越剑拔弩张,日本就是他们争斗的舞台,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了,我们每个动作都可能被解读为站队,不敢插手他们的事的。”

    城一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他在日本料理界的地位极高,也结识了相当多的达官贵人上层名流,和他说上面这番话的正是日本土地交通大臣,在日本可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物,在城一郎保住自家小店这件事上却爱莫能助。

    想到这里,城一郎表情复杂地看着孙鹏。城一郎知道店要保不住这件事和孙鹏无关,也无法归咎于背后的那一切,只能说这个操蛋的世界让越来越多的人没法独善其身。

    孙鹏似有所悟,立刻转身朝峰之崎一行人追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追上来还纠缠不休干什么?”

    峰之崎美艳的面孔上闪过一丝不悦。孙鹏也不跟她多废话。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着话孙鹏拨出了一个号码。

    “师兄,您在工程方面有认识的朋友吗……对对对,城一郎主厨这边遇到点麻烦……我们现在要是能帮上忙是不是……对面好像是叫城市生活规划株式会社……好好好,我等您消息。”

    孙鹏放下电话之后,峰之崎的表情都变了颜色。

    “您是华国人?”

    孙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有没有用,总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没用五分钟的时间,峰之崎的手机响了,她触电一般地接了起来。

    孙鹏注意到峰之崎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即便只是通话都不自觉地点头哈腰了起来。

    直到几分钟后峰之崎放下电话,整个人都如在云中精神恍惚,比刚才败给幸平料理时的样子都要失态。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刚才和我通话的好像是社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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