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墨文就到郑晴月的小院来传话了。

    和静公主让纪祐带她进宫去玩，郑晴月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等收拾洗漱毕，到了大门口，纪祐正笔直站在马车前等候她的到来，见她一脸无精打采地走来，笑道“晴月，我以为你不会来，上次在宫中不是和公主玩得挺开心？这次我只是替公主传话，你别误会。”

    “我知道了，公主的意思我也不敢忤逆，那就进宫吧。”郑晴月说罢，也不看他，自己准备上马车，但马车的踏板有点高，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踩上去有点吃力。

    她回头看了看纪祐的脸色，纪祐笑得云淡风轻，眼神却充满玩味。

    郑晴月理了理衣襟，再一次尝试跳上去，她双手撑在踏板上，抬起右脚先踏上去，这次还算成功，她再用力往上一耸，整个人就站在了踏板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摇晃得马儿不舒服，那马儿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晃得郑晴月差点掉下去。

    纪祐伸出手扶着她的腰，“小心。”

    郑晴月抓紧车柱子，纪祐噗嗤一声笑了，“我忘了告诉你，上马车可以踩脚蹬的。”说着就从马车门边拿出一个小矮几，踩在上面轻轻松松上了马车。

    他的姿势轻盈优雅，郑晴月欣赏完愤愤道“祐哥哥你不早说。”

    她还以为纪祐腿长比较好上马车，上一次纪祐也是把她抱上去后自己再跳上来的，根本没有用工具。

    马车缓缓前行，放下帘子，里面只坐了他们两个人，郑晴月坐在靠窗的角落，纪祐问她“吃过早饭了吗？”

    郑晴月点头，纪祐笑道“为什么跟哥哥撒谎？你没吃早饭。”

    郑晴月疑惑：“你怎么知道？”

    “墨文说传信的时候你刚起来，这么快就出了门，肯定是没吃早饭。”纪祐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郑晴月笑道“好吧，是没吃早饭，那又怎么样呢？”

    “你为什么骗我？”纪祐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再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用得着骗我吗？”

    郑晴月被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唬了一跳，嗫嚅道“我……我没打算骗你，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要是我说没吃，那你要去给我买吗？”

    “你想吃什么？”纪祐问道。

    “我想吃包子，张管家的儿子不是卖包子的吗，我们路过的时候去买几个尝尝怎么样？”郑晴月期待地提议。

    “你不是说不想麻烦我吗？”纪祐斜眼看她。

    “你觉得麻烦就算了。”郑晴月本来就没有抱希望，只是随口提出，就算被拒绝她也觉得合理，不过纪祐哥哥真的是因为她的欺骗生气了吗？

    “墨文、小海，等一会儿到萧大包子铺的时候停下，去买……”纪祐说着看向郑晴月小声道“几个？你要吃几个包子？”

    郑晴月笑嘻嘻地伸出手，“五个。”

    纪祐还没对墨文小海吩咐，小海已经出声回答道“知道了，少爷，等会儿我们下车买五个上来。”

    郑晴月心情好了很多，纪祐拿着一本书专注地看着，郑晴月时不时偷看他，纪祐笑道“你老看我做什么？”

    郑晴月笑道“祐哥哥你真好，我……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报答你了？”

    纪祐放下书，神色温柔，“做牛做马。”

    郑晴月收敛起笑容，“祐哥哥做牛做马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忤逆我，就像马儿和牛儿一样的，让它犁地就犁地，让马儿往东，它不会往西跑。”

    郑晴月一脸懵懂，“可是，我什么都听你的，万一我们意见不一致，我也不想听你的怎么办？”

    “那你还说要报答我？你拿什么报答？”纪祐觉得好笑。

    “那我以身相许吧。”郑晴月天真地回道，她认得些许字，好像书里有说对恩人可以以身相许为报答，她以为的意思是像奴婢一样的照顾恩人，给恩人养老送终。

    纪祐脸色微红，正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郑晴月看到他脸红了，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问“是不是我用的成语不对？”

    纪祐摆摆手，“算了，你还小不要问那么多，以后不准再说这话，更不能对别人说这话知道吗？”

    “我只对你和大夫人说过这话。”郑晴月心虚道。

    “我娘……她怎么说？”纪祐好奇起来。

    “她差点噎着，后来我说是以后要像女儿一样地照顾她，给她养老送终，她还夸我，说我孝顺，然后说祐哥哥对我也很好，也要记得报答你。”郑晴月缴着手帕子疑惑地接着问“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纪祐神色微凝，思忖片刻，“以身相许是女子倾慕男子，想要和他结为连理枝的意思，就是成亲，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郑晴月诧异，“成亲？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啊！祐哥哥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要你和我成亲的意思。”

    “我知道。”纪祐点头，想着自己母亲也不纠正郑晴月话语中的错误，反而说那些暧昧不明的话，似乎别有深意，难道……

    纪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郑晴月，难道娘亲是想让郑晴月以后做他的妻子，可是娘亲却十分喜欢和静公主，还说将来要是能做公主的婆婆，真是三生有幸，他当场就反驳了，然后娘亲又说内阁首辅家的三小姐也不错，让他和她哥哥做个好朋友，方便以后说亲，可从来没有在他跟前提过要让他迎娶郑晴月的话。

    忽然他想明白了，他娘亲是打算让郑晴月做他的妾，做一个姨娘，就像李姨娘一样。

    “纪祐哥哥？你不高兴吗？”郑晴月看纪祐思考着什么，还眉头紧皱。

    “没……没什么，只是……”纪祐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他把郑晴月当自己妹妹一样，没有男女之情，他失去过一个妹妹，那短暂的几个月当了哥哥，他是那么开心有一个妹妹，他又是那么难过妹妹那么小就离开了人世，见到郑晴月时，她娇小可爱，他想自己的妹妹若是长大了说不定也是这样，像是要弥补心中的缺憾，他把郑晴月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虽然家中姨娘生了一个弟弟和妹妹，他也是他们两个的哥哥，但是母亲不喜欢那两个孩子，更不喜欢他跟那两个孩子亲近，纪祐曾经尝试过想做个好哥哥，虽是嫡长子，但他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觉得低他一等，偶尔他会去李姨娘那里看看两个小孩子。

    他白天大部分时间在宫中陪太子殿下读书，能跟两个小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李姨娘倒是对他十分客气欢迎，弟弟纪维却很讨厌他，妹妹纪荷还好，给她好吃的就被收买了，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长大了些，变得更加淘气没有礼貌了，他想管教也有心无力。

    “晴月，在你心里觉得我怎么样？”纪祐忽然认真地问。

    “嗯……是个大好人。”郑晴月也一脸认真地回答。

    纪祐无奈地扶了扶额，“你还小，很多事不懂，算了问你也白问！”

    “纪祐哥哥，你想听我说什么嘛？是想听夸奖的话吗？”郑晴月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夸奖的话我听多了，不用再听你说。”

    郑晴月翻了个白眼，“纪祐哥哥你还挺自恋。”

    “我只是实话实说。”

    “少爷，包子铺到了，我们两个去买包子回来，你们稍等片刻。”墨文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等拿到热腾腾的包子，郑晴月傻眼了，这包子闻着是真香，看起来就好吃，可是也太大个了，五个她哪里吃得完？

    “祐哥哥，你饿不饿，吃两个包子吧？”郑晴月把包子往纪祐眼前凑了凑。

    纪祐拿起一个，烫得龇牙咧嘴，立刻放下了，郑晴月忍不住哈哈大笑，纪祐哥哥一向斯文儒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神色。

    纪祐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很好笑？”

    郑晴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你没看到刚才你自己的表情实在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吃了，你自己一个人吃完吧。”纪祐冷冷道。

    “哎呀，纪祐哥哥别生气了，我没有取笑你，只是真的很好笑嘛，跟你平时反差太大了我才笑的，我以后不敢了！”郑晴月说着拿着包子递到他嘴边，“啊——哥哥张嘴我喂你吃。”

    纪祐别过脸，“你不觉得烫手吗？”

    郑晴月笑道“是有点，所以你快吃，我拿不住了！”

    纪祐一口咬住包子，郑晴月立刻放手，甩了甩烫得红红的小手。

    “你洗手了吗？”纪祐自己拿下包子一边咀嚼嘴里一边问道。

    “早上洗漱的时候洗过了。”郑晴月老实回答。

    “味道还不错。”纪祐囫囵地说。

    郑晴月也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肉馅里的肥油立刻沿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滴落了几滴在衣服上。

    “你看看你，真是不小心。”纪祐说着几口把包子吃完，从旁边抽出一个暗盒，拿出一条四方湖蓝色绣海棠手巾给她。

    郑晴月接过擦了擦嘴角，对纪祐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