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至人归

    伴随那道声音来的,还有既降的霜雪,天寒地冻,浓霭无光,霜雪凛冽,飘散的雪絮迎着呼啸的风,剐到宋弋清被冻得发白的面颊上。

    下雪了。

    熟悉的嗓音犹如天籁,一人踽踽独行而来,浑身裹挟着腥臭气,破旧的衣裳被魔灵的血染成了黑红色,裸.露的肌肤上血肉还未好完,就连那张容颜,都由以往的清隽,被邪气浸得阴冷郁结,却多几分萧索。

    阔别多日,徐子澜的棱角愈发分明,菲薄的唇干涩到发裂,眼睑染血,锋利的眼皮凝着鹰隼的冷戾,好似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犬,一滴黑红的血顺着下颌淌下。

    他太过窘迫,可无一人会在意他的狼狈,正道的人将他视为救世主,宋弋清与戚明轩,更是对徐子澜死而复生而惊喜愕然。

    他没有食言,待到下雪时,他真的会回到她身边。

    徐子澜只稍一动意念,就击中轻尘两只手,救下宋弋清和戚明轩,拖拽至自己身后。

    宋弋清由他抱着,揽着腰,戚明轩则摔了个屁股蹲,疼得捂紧了尾椎骨。

    轻尘脸上诧异与惋惜昭然:“你没死?”

    幽冥海的凶险不足以用只言片语来描述,哪怕宋弋清掉入其中,都只会化作一缕残丝,恒久沉溺其中,不得化形。

    徐子澜目光流连在宋弋清面庞上,生死相隔的失而复得,只叫他如痴如醉,缠绵不已:“心愿未了,大仇未报,我连死都不敢闭上眼。”

    霎时,还未拔剑,那群本就跪倒在地的人,各个被化形的剑穿身,七窍流血暴毙而亡,除了徐子澜刻意留手的书祈珒和柳青芜。

    “我说了,辱我妻者,杀,当日愁怨,我亲手讨回来了。”

    原先还轰然喧闹的众人蓦地缄口,再次深陷绝望恓惶。

    本以为徐子澜是他们的救星,可如今看来,他被魔气所侵蚀,只怕也绝非善类。

    轻尘口吻奚落:“你也入了魔。”

    徐子澜安然得不假辞色,身姿谡谡:“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这世道,总是会将人逼得不人不鬼的。”

    轻尘深表认同:“确实如此。”

    徐子澜无光琥珀扫过一行人,最终停留在书祈珒身上,眼底似乎结了一层淡淡的霜絮,他不再忿恚,长眉睐目稍挑,只有冷意。

    书祈珒在他手里,总归不过一死。

    “徐少侠——”

    “侠?别叫错了,我是魔,才当着你们的面杀了一众正道,诸位要有本事,也可向我寻仇,当然,真动起手来,我也不会留其性命,不信的不妨试试。”

    狂妄,且高山景行。

    徐子澜声色低沉,却如雷鸣:“别这样看着我,今日种种,都是被你们逼的,正道茫茫,都是因为你们不辨谗言,听之任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一句,万物阻我,我杀万物。”

    鸦青色的眸底生出邪煞,长剑出鞘,脊骨□□,却在对上宋弋清怜惜的那一刻,眼底如冬雪初霁:“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轻易死,又活着回来了。”

    他身负幽冥海数万恶灵,它们妄图吞噬掉他,却被他反噬。

    轻尘微叹,冷硬面庞不掺任何情绪:“没想到,你我还有一战,我以为经此一遭,我们才是一路人。这唾手可得的天下,为何不要?宋弋清无知,你也愚钝。”

    徐子澜不为所动:“她放不下,你不收手,你与她一战,与我就有一战。因为从今日起,我守的,是她心中的道。”

    “你要灭了她的道,她无力,我便拼死替她守下。”

    “天道要灭了她,我也甘愿为她灭了这无情天道。”

    “她,我守定了。”

    轻尘眸底浓霭密布,晦瞑对峙间,火星四溅:“你以为你身怀幽冥海无数恶灵,就是我的对手了?”

    徐子澜:“胜负未可知,交过手才知道。”

    瞬而对决,两道冲天魔气完全笼罩于青云之上,隐隐绰绰间,杀机四伏。

    戚明轩又贴着宋弋清咕哝:“你觉得谁会赢?”

    未等宋弋清回话,一老者不知何时近了宋弋清的身:“单论魔性,轻尘更胜一筹,剑招的话,徐公子只怕也不是对手,徐公子实力虽不容小觑,可魔种之力,可摧万物,要想真制服他,也实属不易。”

    来人第一眼,戚明轩只觉得眼熟,仔细一看,不就是那江湖骗子吗?

    宋弋清微颔首示意:“叱月仙人。”

    叱月早已老得皱纹满面,乍一看,还挺吓人。

    戚明轩怔了怔:“仙人?”

    叱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下了九天,早已是凡人了。”

    宋弋清心系徐子澜,眉梢蹙得紧,乌黑莹润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紧了上空。

    两魔对抗,阵势威震天下,方圆百里都被那一招的余威震慑。

    疾影剑招之下,是徐子澜执剑逼近轻尘,戚明轩恨不得蹦出三丈高惊叹:“他怎么能这么快呀?欻欻欻欻,轻尘都没机会还手,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他这么厉害。”

    宋弋清敷衍:“勤加修炼。”

    轻羽剑的剑气未受徐子澜体内魔气玷污,而徐子澜的剑不在手中,而在心底,无数飞转的剑禁锢着轻尘,万剑之下,一剑从后贯穿了轻尘心肺。

    “大魔头死了?”

    本以为这就是结局,除了魔种,众人一片欢呼雀跃,大快人心,可终究是大失所望。

    轻尘只凝滞了片刻的神思,揉着被无形剑羽灼烧的伤口,竟恢复如初,总言之,毫发无损。

    “你的剑术大多是我教的。”没成想有朝一日居然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道系的欺师灭祖真是一脉相承,宋弋清的剑术大多来自书祈珒,宋弋清又授他,他又传给徐子澜,只是到头来都不是一路人。

    轻尘:“轻羽剑很好,剑术也不错,只是杀不了我。”

    徐子澜也不气馁:“那么这一招呢?”

    魂烬卦。

    他死于这卦下,所以沉在幽冥海的日日夜夜,都念着这卦象,终叫他参破其中一二,他灵气不如轻尘,此等奸邪之术恰恰能吸人修为,他也不在乎什么胜之不武了。

    卦起之时,似有天地扭转之势,轻尘也明显感觉到自身灵力的流逝。

    本以为徐子澜能占据上风,可对决之时,局势瞬息万变,卦破不敌,唇溢乌红。

    徐子澜腾空而起:“还有一招。”

    他同宋弋清一样,顽固不化。

    “吾以吾名,祈九天惊雷降世,驱奸邪,镇万恶。”

    避云剑法遮日避云,一道剑气自九天而来,引灵龙咆哮,乌沉沉的天际霎时清明,可就是这般大好的天光,却在陡然间电闪雷鸣。

    九天惊雷滚滚而下,世间万物皆该退避。

    轻尘亦是不惧,凝聚周遭所有的邪念,万物皆有邪,可宋弋清却在万物之外。

    两者相搏,雷劫直劈轻尘,轻尘见血,面容抖动抽搐,而徐子澜被邪气裹挟,眸底不见清明,而是被邪念侵蚀,一时竟分不清谁强谁弱。

    许久之后,徐子澜竟有了败势。

    宋弋清:“诛璇!”

    神鸟化形长鸣,振翅后带着宋弋清腾飞,艰险地躲过一阵阵雷,手持归尘剑立于徐子澜肩头:“吾以吾名,祈九天惊雷降世,聚正气,诛诡魂。”

    可宋弋清本就是诡,那雷刑她也会受,一道道雷电劈在她身上,心肺具损,肌肤滚烫似火焚,可宋弋清全然不在意。

    又是不知胜负。

    诡气也逐渐缠绕上宋弋清。

    混沌之间,所有的过往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浮现,可有些却格外清晰,师父的死,书祈珒的背叛和折磨,书析伝死后的浑噩,天下凋亡的惨状,所有的痛与恨都充斥于她体内。

    仅存的理智让她知晓,这是轻尘蛊惑她的手段,可她……却再一次能完完全全看清那张脸,书析伝的脸。

    他斯文儒雅,笑时眉梢都泛着柔波,春日风夏日泉,眼睑之下,是笑吟吟的皎洁莹润,他抬手,替她拭去眼下的泪痕,指腹间残余温热,摩挲时,眼下的宠纵险些将她溺亡。

    轻尘猩红的眸底遍布贪婪,死死绞紧了那二人,嘶吼的音色不再如他的本音,而是无数恶灵尽数张牙舞爪。

    “宋弋清,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宋弋清和徐子澜不敌,迟早会被轻尘吞噬,可千钧一发之际,二人却遽然变成三人。

    “宋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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