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点一二

    她能看清书祈珒对她的滔天恨意,以及鄙夷,她也不甘示弱。

    “师兄,我该庆贺你新婚之喜,想不到你竟然是我们中最先成亲的。”

    宋弋清每说一句,怫怒就愈化作血仇,胸腔震荡,喘息急促,血丝缠绕上杏眸,而后,嘱托轻尘:“他的手脚,我一并要了。”

    轻尘闻声而动,几乎是奉宋弋清的话为神旨。

    几招过后,一记软鞭疾风残影,朝宋弋清攻来。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嫂,但我怕你担不起。”

    混乱场面充斥着凶戾,你死我活得争斗不休。

    没过几招后,书祈珒落败之际恰好落地,柳青芜也在须臾间抽身,不再与宋弋清纠缠。

    为首那人以迅雷不及之势施展法术:“诀,念,起。”

    束束金光冲破盘踞在头顶的魔气,天光乍破,金光斜散,飞舞的符篆将宋弋清和轻尘禁锢。

    陡然,无形的千钧磐石自上而下,压制得宋弋清难以为继羸弱身躯,轻尘欲抵挡,可那股力太过强悍,越是反抗,就越是适得其反。

    哪怕是归尘剑,也因剑主太过虚弱,破不开阵。

    “别白费力气了,当心死得更快。”为首的弟子抹了把溢出唇的斑驳血迹,很是小人得志,扬起恶劣咧嘴笑。

    “倒是忘了,你是不死身,那我今日就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死不死。”

    阵法之内,四面八方飞来的杀招让宋弋清和轻尘都应接不暇,顷刻间,两人胜雪的锦缎衣服绸就遍布梅红。

    宋弋清不疾不徐,发丝纷飞,被截断了几绺,可也不见破败:“这是绝刹阵,魔性越强,镇压它的力量也会更凶猛。”

    单手撑住地面,双膝竟没着地,反倒是一抻衣裙,飘逸如仙般席地而坐,犹如不再做抵抗,逆来顺受。

    轻尘也学着宋弋清的模样,深邃如寒潭的瞳孔中没有丝缕忌惮,反倒是盯着一众人心底发憷。

    宋弋清目视书祈珒,逐渐勾出潋滟妩媚的薄笑,音色更是婉转娓娓:“看来师兄这么多年除了研究复活术,连绝刹阵这种精妙的禁术都学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他们后果。”

    “我等自然知晓!不就是死吗?!”那群人不屑暴呵。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为师父报仇,为天下身先士卒。”

    宋弋清不觉失笑:“别说得这么正义,你们口中的师父,不过也是修炼魔功,残害少女的蟑头鼠辈,找我寻仇可以,把他同天下放在一起,怕是会贻笑大方。”

    “巧言令色!好好受着吧,等会儿你怕是也没机会说话了。”

    绝刹阵的威力,确实不是宋弋清一个寻常魔族能受得住的,不过她万事都存侥幸,能勉强安慰自己,总归不会死。

    一行人,除了书祈珒和柳青芜,都是止不住的吐血,阵法反噬的滋味也不好受,疼得好几人面目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渗出的细汗濡湿了宋弋清额法,不过她尚且还能漫不经心的掀眉弯睫:“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在这儿等死,而是先去给自己挑口合适的棺材。”

    一人脾性暴躁,怒骂道:“你说什么!”

    宋弋清恣意挑衅:“死不了就是死不了,即便是穷尽天地之力设下这绝刹阵,也绝不会让我身亡,当然,他也不会。”

    “不过你们就不一定了。”

    她朝温恪瑜打探过,温恪瑜说,哪怕所有道系禁术加起来,也不足以诛灭魔种,又或者封印,终有一日,天地间的灵气会消贻殆尽,届时,魔种也会破阵而出。

    “你们如今做的这一切,除了能让我们受点毫厘微末的伤,不外乎自寻死路。”

    “我们只需等,等到你们暴毙,又或是十年,二十年,毕竟我也活了三百年,耗得起。”

    “这么多人,虽然能分担阵法所带来的反噬,可但凡他们其中一人身死,这阵法就破了。”

    话毕,还真有人受了恐吓,心神不定。

    柳青芜疾言呵止:“别听她胡说!她大势已去,鬼话连篇而已,灭了魔种,诸位都是仙道圭臬,千古流芳。”

    见宋弋清困囿于此,血染面颊,书祈珒心底只觉得报应不爽,他走近,站定于宋弋清身前,居高俯视,自带倨傲与疏离:“宋弋清,从今以后,你所求所念,我都会让你求而不得。”

    他要让宋弋清也尝尝,毕生所求都尽数化作泡影的滋味。

    宋弋清一笑置之后也不落下风:“师兄,你如今,真丑,心也脏,身更是不正。”

    要论口舌之快,书祈珒这向来沉默寡言的人,又岂会是宋弋清的对手,但偏偏他最懂宋弋清,也最懂得怎样做,才会让宋弋清悲痛欲绝。

    “那你该怪师父,是他教诲不严,才有了你我。”

    “这又是什么?”一人诧异愣神。

    两座空墓里存放的大多是书析伝和戚沢的旧物,戚沢东西少,只有一些衣物,书析伝的倒是不少,皆是尽数被焚。

    那人踢了几脚,拾起那块白玉玉珏,那是书析伝师父送书析伝的,书析伝为了生计当了又当,最终还是宋弋清替他寻回来的,也被书析伝送给了她。

    “倒是好东西。”那人面容贪婪,抹了把泥浆,就往自己怀里揣。

    宋弋清:“放回去!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寡冷阴鸷,但凡多看一眼,就会被那股凌霜寒意逼得两股战战。

    “还?怎么还?”

    在意便是弱点,那人掏出来后,直接狠狠弃掷于地,猛然间,玉珏破碎得七零八落。

    “是会让我这样惨吗?”

    “夫?”另一人瞥见地上的墓碑,诡异讥笑:“都说好女不侍二夫,你吃得倒是好,三夫四郎,不知廉耻,连娼/妓都不如。”

    “嘴这么臭,拔了你的舌头——”

    转瞬间,轻尘凝聚魔气袭来,本才放晴的天迹,竟真有了凝浓雾蔽日的趋势,恐吓得那人趔趄后摔了个狗吃屎。

    可那招终归是没使出,无形力道桎梏着轻尘,将他拉扯得动弹不得,赤红的眼底萦绕血色,满头青筋狰狞可怖。

    那人见轻尘不过无能狂怒,更是肆无忌惮:“还想杀我?小孽种。”

    趾高气扬地踹了几脚脚下的坟墓:“这魔种该不会就是你和书析伝生的吧?”

    “必是这二人为奸被逐出师门,才生出了这么个孽障!”

    这下别说轻尘,宋弋清也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淬了毒的眼珠堪比妖蛇,面色更是因恼怒而憋红。

    偏偏那人还以此为乐:“被我说中了?觉得羞耻?”

    “还敢瞪我?要不是看你们像条狗一样被关在里面,我定——”

    “你想如何?”宋弋清拖着岌岌可危的躯体起身。

    “我、扒了你的皮!”

    宋弋清只剜了那人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书祈珒身上。

    她怨书祈珒的无动于衷,并非对她,而是对书析伝。

    他明明清楚自己那位师弟到底是如何品性的人,却能莫不关己那群人对书析伝的诋毁和污蔑,师兄弟多年,竟换不来他半句辩解。

    女子罗裙破败,碎玉伶仃的颈项如宛若松柏,宁折不弯,勾着笑的容颜太过凄美,如妖孽夺魂勾魄。

    “师兄,要不怎么说你学艺不精呢,你的努力,在我的天赋面前,到底是望尘莫及。”

    “以为区区一个绝刹阵,就能让我吃苦头,顺道诛灭魔种,那你可太蠢了。就算是三百年,绝刹阵你并未参透,所以你定然不知阵眼在何处?生门与死门又是什么?不妨叫师妹我来指点你一二?”

    诛心之论从宋弋清口中吐露出,狂妄得无人能及,似垂似挑眉的眉眼轻颤,诮笑得极尽挑衅。

    宋弋清娓娓道来:“阵眼在我,死门在我,生门也在我。”

    “这么惊讶?听不懂吧?你只知绝刹阵的反噬,不知它的逆转,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说句伪善的话,我本不欲杀生,但你们此举本就是在找死,为自己寻了一条必死路,既如此,我也不介意脏脏手,解决了你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凄长万古,秽生万恶,祸患无昭,天地有瞑,化境为一……”

    柳青芜:“不好!”

    如若方才还对宋弋清说的话心存侥幸,可当宋弋清念法诀,轻尘施法时,柳青芜心底震恐,生出了逃命的怯意。

    泛着正道鎏光的阵法彻底湮灭,天人之姿的绝色容颜,明明是一眼惊鸿,却如玉面阎罗降世。

    猝然,天地间正气无存,由魔气笼罩。

    “留他们性命!”

    轻尘并未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速杀得当真是生死一念,原本还叫嚣得凶狠的一群人,各个尸身尽断,死不瞑目,连一道多余的哀嚎都没来得及。

    早在察觉诡异的那刻,柳青芜就带着书祈珒溜之大吉了。

    宋弋清看着此地的狼籍,又瞥向煞气腾腾的轻尘,轻尘不甚在意,只道:“他们该死。”

    “宋弋清,是你太心软了,你该成佛,而不是成魔成仙。”

    “要想捍卫天下正道,有时杀戮必不可少,曾经的你为了戚沢,为了自己的正道,还能不畏强权、叛出师门,你多活了三百年,倒是越来越迂腐,越来越瞻前顾后了。”

    “我该死,他们该死,书祈珒更该死,而最不该死的,是你和戚沢。”

    “为恶者,该杀,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魔。”

    他话尽于此。

    “狡兔三窟,我到要看看,书祈珒能逃到几时?”

    轻尘不愿轻易放过那二人,遂追了出去。

    一番话,倒是让宋弋清黯然神伤,如丧考妣。

    随心随性给她带来的后果太难以承受了,所以她学会了妥协,一度认定,是自己当初没听师父的劝谏,才造成了今日的苦果。

    她知道,书祈珒是故意带人来次闹事的,轻尘让柳凄凄尸骨无存,书祈珒睚眦必报,也让书析伝不得安生,恩怨纠葛,总是这般千丝万缕。

    早在归尘剑剑气外泄时,徐子澜就有所感应,只是等他们到时,眼前早已是残肢遍地,却不见人影。

    戚明轩叉着腰,又喘又泄气:“又来晚了一步?”

    天地间萦绕着经久不散的魔气,暗离嗅了嗅,也能分辨出:“是轻尘,想来这儿必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二人见徐子澜神情一蹶再蹶,立即安抚:“放心,轻尘与宋弋清相识三百年,对旁人我不敢保证,可对宋弋清,他是绝不会出手的,没在温恪瑜手里,也算好事。”

    徐子澜和宋弋清,妥妥的一对痴男怨女,怕只怕再度相逢时,又事与愿违。

    -

    边关急战,事事纷扰,可这些都同宋弋清无关了,她赏花,酿酒,作画,品茗,还学会了烧菜,虽然最初的菜品一言难尽,但勤加苦练,也能入口,一来二去,倒是同城内好多商贩关系熟络了起来,快意得不知山河破败,国亡天覆。

    她时常会想,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渐渐就贪恋起这份安逸了。

    短短半月,青阳皇位已经历经了三皇五帝,逼宫,勤王,挟天子,青阳皇室之战,比幽冥海的争斗都还有意思。

    上岐趁火打劫,几番兵临青阳城下,兵不血刃就收腹了青阳好几座城池。

    至于东部的墨澹,虽有妖邪作祟,但听闻也有一些修者,身兼重担。

    可她不欲理会烦心事,总有人会不让她好过。

    今日的街头尤为热闹,人群熙攘,围作几团,手里还捻着一方画纸,宋弋清也难免好奇,正欲凑过头,一窥究竟,恰好与那扭头的老婆子对视。

    骤然,老婆子惊恐得如鬼附身,慌不择路地摔倒在地,却失声,好几近昏厥。

    宋弋清眼尖,方才也看清了,画上之人,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是她!画上的人就是她!这就是那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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