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毕业打算好去哪？”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人这样问了，似乎越是临近毕业，学生间的话题就只剩下这个了。
“还没想好，想好就跟你说。”
无论是对着谁，时昔都是这套说辞。
不过对着雪离意，时昔就多聊了几句。
“你是艺术生，不出意外我们大学应该是见不着的。”
应该说，是一定才对。
雪离意却不这样认为，“不能在一个城市吗？”
她可以和别人朝夕相对，可以在别人的簇拥下自在地同他打个招呼后很快路过，做到不回一次头。
那以后呢？跟他们就可以一所学校，一个城市？
“这还只是大学四年而已，工作，房子，人跟人都是阶段性的陪伴，分开是常态。”
对于时昔的说辞，雪离意没来由地窜出股怒火，他低沉沉地望着她。
“你说过会永远跟我做朋友。”
他这副样子，让时昔想起当时少年似鬼惊人的印象。
不怪别人排挤他，人对不稳定的东西总是存有畏惧。
“我觉得你头发该减减了。”
时昔将他额前的长刘海抚了起来，露出了男生精致的眉眼。
“你要骗我？”
这次的话题似乎没法像以往一样被人轻松转移，雪离意恨恨地盯着她，好似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她咬碎。
可最终，他只是执拗地抓着她放在自己额前的手，紧的发疼。
看的出来，他很讨厌骗这个行为。
“没有。”
手仍被抓着，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她的补救。
他不知想着什么，眼睛瞪着有些红，“如果你也很讨厌我，那你弄死我好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到死这个话题了，他似乎对生命的结束有种难言的期待。
说着他竟然松开了时昔的手，开始翻箱倒柜，时昔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妙。
接着就看见他手里多了几把刀具，型号不一的美工刀。
［他是神经病。］
心里面出现了当初纪术对他的说法。
时昔看了眼跟门扉的距离，思索着如何稳妥地安全离开。
是她太大意了，她可不想这里面死掉。
“你杀了我吧。”
却见少年把所有手里的利器都郑重放在了她手里，这样荒诞，又这样……认真。
想起剧情里他早早死去的结局，时昔摸着手里的刀具，心里有些乱。
可见她没有反应，雪离意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从她手里夺下一把刀来，接着就要往胸口上戳去。
时昔连忙制止，可他力气并不小，最终在他右胳膊上划了道不浅的口子。
时昔连忙把所有的刀具收好，找了块巾条要将他伤口捂住。
可雪离意察觉她要将他袖子拦起的意图后，像是不知疼似的，任凭血浸湿衣衫，急匆匆地躲着她，好似她很可怕的样子。
但最终，还是被时昔抓到手里了。
直至衣袖挽起，时昔才见着了他不让她这样做的原因。
没有一块干净的好肉，全是新旧相间的伤痕。
张了张嘴，时昔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无言地将他拉起，架着他的另一支胳膊往校医那里走去。
雪离意自然想逃，可他看着时昔冷冷的眼，就发现自己好像在这一刻失去的动弹的能力。
看到校医室里没其他人后，他这才松了口气，身体松弛下来看着时昔将他放在了临时休息的小床上。
她在药品区拿了药后坐到了他身旁。
那道口子在碘伏消毒的时候，持续不断地发麻，这时的雪离意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懊恼地拧着眉，他知道自己很奇怪，所以他在时昔和白思洛这两个他唯二的朋友面前，总是小心地扮演着正常人的模样。
可是，他最担心的失控还是猝不及防地出现了，而且，他还让她看见了……
一切处理完毕后，时昔看着他低头郁闷不再发疯的模样后，知道现在的他是可以沟通的状态了。
“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
就在时昔以为他要逃离现场的时候，却见少年关紧了校医室这个房间的门，从里上了锁。
他回头看着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开始解衣服的扣子。
“？”
时昔站了起来，她觉得这人可能还没冷静下来。
但随后看到的一切，让她愣在原地。
怪不得他总是很奇怪，在大热天里将自己包的密实，那副本该极其秀美的身体满是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这就是……我的秘密。”
时昔给他重新穿上了衣服，“你很喜欢弄疼自己？”
时昔是个很能忍痛的人，可这不代表她恋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
“不喜欢。”雪离意低着头辩解，“可是，我控制不住。”
他抬起了头，似是认命一样地说道：“我知道，我有病。”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答应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吧。”他说着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
时昔这次没有再骗他，“的确后悔。”
她讨厌麻烦，但麻烦似乎总爱追上她。
“但我们依旧是朋友。”时昔倒不是因为看见他身体从而怜惜什么的，本来她也没有说过要和他绝交的话。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吧。”
“我打算出国，但不想跟其他任何认识的人一起，而且我是打算好接下来要骗他们报个本国名校的。”
“从现在开始，我们互相保密。”
听见这话，雪离意的眼睛亮亮的，很郑重地点头答应。
但还是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不能让我去同一个城市吗？”
见时昔依旧摇头拒绝，他撇了撇嘴，也只好接受这样，反正……其他人也一样。
时昔没有问那一身痕迹的来处，雪离意也没有解释其他，他清楚地明白，今天过后，他不可避免地会更加在意时昔，同样的，他也接受这种变动。
不管她这次是不是又骗他了，他都当她说的是真的。
……
毕业礼时，高三部一改往常沉闷的模样，学生大都在拍照，时昔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人找自己合影。
甚至有很多时昔没见过几面的人，就如眼前这个说话结巴的女生。
她扎着双马尾，戴着个红色边框呆头呆脑的模样，脸上红红的。
“时……时时同学，我我我可以和你合合个影吗？”
时昔觉得她可能下一秒就要不会呼吸了，笑着点头跟她拉进了距离，在女孩的粉色相机里留下了身影。
“谢谢！”
她真的很可爱。
“小事哈哈哈，你真的很可爱。”
结果刚说完，就见她脸越来越红，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车今数在旁吃味，随即就听见时昔说道：“你不觉得她很像那时候的你吗？”
“也还好吧。”
他期期艾艾地点头，嘴角却不觉翘了起来。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也有人趁着最后的机会鼓足勇气表白的，因为今天结束后就是高考，再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将东西搬空，他们的教室将留给新一届进来的人。
时昔备好一切，就等着天亮后的考场。
她要尽自己最大能力拿到自己所有能拿的分。
……
她没意外地拿到了这年的理科第一，本以为车今数会跟她并列，因为往常的多次考试，他们总是并在一起，可这会他略低她0.5分，就成了第二。
不过他本人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在意什么，只是侧面提醒着时昔，答应他的公布两人关系的事情。
……
时昔在填志愿的时候故意将表格显露在纪术面前，上面有部分适合他的专业院校。
她自然没有提交，这本来就不是为自己选择的表格数据。
而后在志愿要截止的最后一小时，她才将上面的志愿通通改掉了。
之前不向别人透露，最主要还是为了防止纪术跟着她。
老实说，她真的从没想过，纪术会喜欢上她。
当初车今数的提醒，她还以为是他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但现在，她确定，这是真的。
这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她挺满意现在的生活，没想过出现这种变故。
纪术跟纪逢生的确都很招人，但时昔真的没多的想法，她不想打破家里平静和谐的现状。
如果说车今数的喜欢，是她有意为之且早有预料，那么纪术的喜欢，就在意料之外了。
时昔并不觉得这种喜欢有多深，所以她更得早早将其扼杀。
下一秒，她拿出了手机在自己社交账号发出一则动态：
「新婚对象：@数有今」
这是她答应车今数的宣明关系，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同意了两人不上同一所大学。
对于专业，时昔早有想法，不可能因为别人改变，但也很清楚车今数想去数学专业，再不然也就是物理专业，她也不想他因为自己改变目标。
至于白思洛，她大概会选择她喜欢的汉语言。剧情里是这样的。
另一边的车今数用了别人的账号反复查看那则动态，终于才放心下来，时昔这次没有骗他，这是所有人都可见的。
而他也在看到她的动态后匆匆发过了与她相对的动态：
「新婚对象：@时常头疼」
太好了，他现在是个有名分的男人了！
正开心着呢，就见纪术的消息轮番轰炸了过来，质问他跟时昔是不是在玩什么游戏。
点了点手指，车今数欢快地回着消息：没有呢，我们不过在一起了而已啦。
想了想，又把那个“啦”字删除，他毕竟是正牌男友了，对于这种曾经对自己女友有过非分之想的人，他得大度一点。
车今数：呵呵，你们这些个野花！
纪术反复地看着那两人的最新动态，十分不解，他觉得这世界幻奇了，时昔跟车今数？怎么可能！
他看着动态下面围观群众发的“99”，面上铁青，9个毛线啊！
他想起月奕然提过几次的话，总说车今数跟时昔的关系真好，偏偏他没觉得怪异。
纪术：……
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匆匆来到了时昔的房门口，她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对他不敲门就进来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什么时候的事？”
“正式在一起，就是今天。”
“你……”纪术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喜欢上车今数，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喜欢她呀！可是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情，滚烫的心里就像是被灌满了渗人的冰水，说不出话来。
她应该是什么都清楚的，清楚的看着他的狼狈跟难堪，如此……可笑。
纪术夺门而去，时昔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了，但他的反应很好，时昔很满意。
月奕然也在这时候发来了消息：嘴里真是没有一句真话。
这是在说她那次生日说真心话掺水了。
时昔没有任何负担地回到：游戏而已。
月奕然还想在谴责她几句，以及挑挑车今数的刺，他可没有自己这么漂亮。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那种行为太丑陋了，他不要那样。
随即又在心里把纪术骂了好几遍，这货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俩绝对正常吗？要不是他因为出国没法时时刻刻跟他们在一起，哪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就算时昔这个臭和尚看不到他这个魅力无边的妖精，他也有把握搅得他们发生不了什么事。
……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纪术果然发了很大的火，那是他第一次在时昔面前露出怨愤的眼神。
好像之前的冲突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
“为什么？姐姐？”
生怕纪术的声音引来纪逢生的关注，时昔第一时间锁上了房门，因为纪逢生到现在也没得知两人近来种种交恶的原因。
纪术冷眼瞪着她，他已经克制很多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时昔要在这上面骗自己，虽然……她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小心叫他看到了她快填完的志愿表。
可是，他敢笃定时昔绝对是清楚自己会跟着她才这样做的。
“为什么！”
他真的不明白，他都已经接受现状了，为什么时昔还要推开他，连让他像之前一样做她的好弟弟都不行了吗？
还是说，是因为车今数……
房间里光线暗淡，两人身上都像是被笼上了层层灰色阴霾，纪术的心情也是暗色的，没有一丁点的光亮。
明明他比车今数更早认识她呀！明明他才是永远永远对她好的人！
最喜欢的人……最好的朋友……
这两个人……一起抛下了他……
“因为重视。”
在纪术不解的眼神中，时昔清了清嗓音，开始糊弄，阿不，解释：“男朋友不一定一直都是一个人，但你和我永远都可以是姐弟。”
纪术：……
理是这个理，但他怎么更难过了，谁想跟你一直做姐弟啊！
“所以这跟你骗我去别的学校有什么关系？”
“这也不是骗，我只是不想你为了跟着我放弃自己想去的学校。”
她原先填的学校都考虑了纪术平时的偏好跟擅长的方面，那本就是为他准备好的一份推荐表。
她想学的是医，外科专业。她没看出来纪术对这个有半点的兴趣，而且，这时候的分开对彼此有利，便于纪术将这种错误的感情放下。
无论怎么想，两人的录取书也已经到手了，而且纪术吵架也吵不起来，看着时昔三言两语卡着他，少年郁闷又生气，最终一脸凶狠地把人抓在怀里。
“……你让我抱一会儿，之前就算……一笔勾销。”
时昔在听他说完话便没再有动作，也将手轻轻环在了他的背上。
纪术将她抓得很紧，可没把时昔抓疼，反而把自己疼哭了。
应该是疼吧，反正他想哭，控制不了的那种。
他嗅着自己怀里熟悉的沉木味道，鼻子像是被这气味刺激到了一样，酸的要命。
这大概是纪术觉得自己长这么大最丢人的一天，他想，怪不得时昔老把他当小孩了，如果他是哥哥，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吵架吵不赢还把自己哭的一塌糊涂的场景。
他的的确确是个很没用的小孩。
第一次的拥抱，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要好的时候，但又好像并不完全。时昔跟纪术不知道，在一旁如常的男人对两人之间的摩擦心知肚明。
毕竟，当家长的就是这样。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插不插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看来，结局不错。所以他选择装不知道。
……
时昔跟纪术这边是和好了，可车今数跟纪术却没完全，纪术没法因为这个跟发小绝交，但他也确实不可能对着他摆出什么好脸。
四人组里出现了一对情侣，原本和谐的关系或多或少出现了些裂缝。
记得自时昔跟车今数正式在一起后，几人的再一次齐聚，气氛尤为尴尬。纪术全程臭着脸，月奕然笑得古怪，调笑着夸车今数手段了得。
时昔还以为车今数会难堪来着，毕竟他感性，很容易被言语中伤，却没想到那次他听到月奕然的暗讽后反而笑得更真诚了，还一脸谦虚地说没有，不知道的真以为月奕然在夸他。
时昔：男友还是太单纯了。
月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