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比赛，闯过通天塔的只有三个人。除了赵无双，还有封无盈，以及战虎堂的宋之芳。方平、天胤子、季应春都遗憾地败下阵来。

    第二天的比赛，天圣宫只有玉无瑕一个人参加。为了备战，摘月整晚都守着她，连吃饭都要在房里吃，赵无双连跟玉无瑕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好借着侍女送饭进房的机会，让侍女悄悄送了一张纸条给玉无瑕才罢。

    玉无瑕装模作样地转过身去擦嘴，迅速地瞄了一眼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无双那别扭又圆滑的字迹龙飞凤舞，只写着四个大字：我等着你。

    玉无瑕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抿唇一笑，然后在摘月狐疑的目光扫过来之前迅即消失，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一本正经的面孔。

    摘月的面色在灯光下看起来并没有十分紧张，尽管她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她既不希望玉无瑕太放松，又不想她太紧张。唯有刚刚好的、适度的紧张感，才最有利于比赛。玉无瑕和赵无双一样，非常渴望胜利，越是紧张刺激的状况越是能激发出她的斗心，从而发挥出意想不到的能量。她的爆发力十分惊人，但耐力不足，摘月希望她将兴奋的顶峰留在比赛中后段而不是在比赛一开始就出现。

    玉无瑕认真地听着摘月的战术部署，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中。她很清楚，作为天圣宫第一高手，现在的通天塔通关排名第一位，赵无双的能力是多么的强大，他又是多么的受人瞩目。尽管他从来没有要求过玉无瑕要成长到怎样的程度才能算配得上他，玉无瑕还是很不喜欢输给他。

    她隐隐能够明白为什么封无盈坚持要凭自己的力量去登上天王之位。她并不是真的想去击败江乘云，而是希望自己作为江乘云的未婚妻，能够得到他的尊重，成为跟他平起平坐的人。

    这种想法，应该无关权力，而有关尊严。玉无瑕能理解，但她的想法截然不同。一个女子，能不能得到心上人的尊重，显然跟她的能力和成就没有必然的联系。秦度云的未婚妻一无所有，却拥有他的爱护和尊重；封无盈出身贵族，却始终感觉不到自己的尊贵，更得不到心上人的尊重。

    玉无瑕既不想做一个一无所有却只有一个男人的女子，也不想做什么都有却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女子。她既不想要一个输给自己的男人，也不想要一个自己赢不了的男人。

    她和赵无双，是平起平坐、势均力敌的。

    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要做到，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因为我要做到！

    你的梦想是成为天王；我也一样。假如我输给你，就是我不能成为天王。我不要！

    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摘月就告诉她，一个女孩子美不美，不是看她的脸，也不是看有多少男人夸赞她的美。有成绩，你才会美。没有成绩，你的脸只有十年的时间美丽，时间一过，所有的男人都会知道，你除了脸，一无是处。

    但你的能力和成就，是一生的荣光！

    夜深人静，夜幕下一个身影匆匆闪出了鹿鸣山庄。围墙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丛后，一个等得极不耐烦的人转了出来，低声但十分不满地道：“来了？怎么那么久？”

    来人沉声道：“眼线太多，甩开他们要花点时间！”她将头巾解下，赫然是封无盈。

    灌木丛后的人正是江乘云，他皱起浓眉：“叫我来干什么？”

    封无盈没有理会他的态度：“今天你也看到了吧？赵无双的实力。”

    江乘云冷哼一声：“我当然看到了。他显然已经练成了天魔解体大法，九大升龙堂在他手下不堪一击。你几个月前不是说他没有练成吗？”

    “这不是我的错。”封无盈忙道，“是他身边的人给了我错误的情报！”

    “我对你的无能不感兴趣。”江乘云冷冷地堵住她的话头。封无盈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强忍住了心中不断膨胀的耻辱感。

    “我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闷声闷气地说道。

    “还有什么事？”江乘云连正脸都不转向她。

    “玉无瑕，她练成了天魔炼形大法。明天的比赛，九大升龙堂主一定要小心她！”封无盈关切地说。

    江乘云一扬眉。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秦度云却对她保持了高度的关注。“好吧，”他懒洋洋地说，“我会让他们注意的。”

    听到他终于对她的话肯定了一次，封无盈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近了一大步：“那就好。乘云……”

    她张开手臂去拥抱他。他就站在那里，任由她抱住，身躯却在瞬间僵硬了起来。封无盈毫无意识到他的变化，自顾自地沉浸在甜蜜的爱恋之情中。江乘云阴鸷的脸上闪过不悦和厌恶，身体却毫无反应。

    “我爱你。”封无盈喃喃地说道，“我真想我们能够快点成亲！”

    江乘云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嘴里却说道：“我也是。”

    封无盈心中狂喜，抬起头，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一个热吻。江乘云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抵触感不断膨胀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吻了吻她，然后迅速地抬起了头。

    封无盈睁开眼睛，沉默地站在那里，两人的身躯都似乎没有了温度，僵硬着。

    “你并不想跟我成亲，对不对？”这句话，她一直都很想问，但又一直都不敢问。她以为只要她一直不问，她最终就还是能成为他的妻子，成了亲之后，他就是她的。

    但是很显然，他根本不这么想。

    江乘云似乎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敢问这么一句话，愣了愣，随即面无表情。

    “你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她望着他，眼里写满了伤心。

    江乘云的脸上显然写着不耐烦和不悦：“我记得我说过，最不喜欢女人干涉我。”

    “我是你的未婚妻！”封无盈痛苦地叫着。

    “够了！”江乘云断然喝住她，“你想让整个鹿鸣山庄的人都出来看你这个泼妇样吗？”

    “过分的人不是我，是你！”封无盈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从现在开始，我没有未婚妻了。”江乘云不带一点感情地说。

    “你说什么？”封无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未婚妻了，”江乘云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再是我的未婚妻。”

    他转身想走，封无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不，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不要这样对我……”

    江乘云甩开她的手：“你从来没有配得上我。”

    封无盈哭出声来，颓然跪倒在地上：“就因为我不是天圣宫第一？就因为这个？”

    “不，”江乘云如坚冰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刺入她心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尊严。”

    她停止抽泣，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西方的女人从来不会觉得没有了哪个男人就会失去什么。而你，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我的未婚妻，就能对我有什么要求。你永远成不了天王，所以你永远成不了我心爱的女人。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江乘云露出了封无盈从未见过的认真的、坚定的神情。“对我来说，有资格成为我的妻子的女人，应该是像一个皇后一样的女人。她可以一无所有，但绝不能没有尊严。我不需要她有多强大，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无论如何，她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看着她：“很遗憾，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你越是竭力去接近我、讨好我，我越觉得你可悲，可怜，可厌。”

    他转身快步离开，没有再回过头来。封无盈把脸埋在沙石地上，痛苦地抽泣着。她哭的，不仅仅是她一直以来苦苦支持的所谓爱情，还有她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的尊严。她原以为她拥有很多，然而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良久，一个声音惊醒了正在哭泣的她：“封师姐，你怎么了？”

    封无盈抬起了头，月光下那张惊讶的秀丽小脸，分明是玉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