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玉无瑕昏迷了三天三夜。

    消耗真气太多，逆转玄阴真气时间太长，加上吸入了虞美人的毒气，忽冷忽热，乍醒乍昏，她卧倒在床之后一直没有能清醒过来。摘月用尽办法，才将她救醒过来。

    玉无瑕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摘月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她用长满了厚茧的手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问：“玉儿，你认得我吗？”

    玉无瑕动了动眼珠子，哑声道：“师傅……”

    摘月的眼眶瞬间湿润：“你总算醒过来了。傻孩子，你真傻！”

    玉无瑕不解：“师傅，我怎么了？”

    摘月摇了摇头：“没事了，没事了……玉儿啊，你要好好爱护自己才好啊！”

    玉无瑕望着她，似懂非懂：“师傅，我会的。”

    第二天，玉无瑕就起来了。虽然有如大病了一场，然而她的身体却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三天没有下床，感觉身体僵硬了一点而已。不但如此，之前耗损的真气似乎全都回来了一样，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种虚脱无力的感觉。

    她不知道，摘月为了补回她失去的真气，强行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她体内，并且帮助她冲击生死玄关，将她天龙八法的修为由原来的第六重提高到了第七重，现在她的功力已经远非三天前可比了。只是这种方法，必须要有极为深厚的内力，并且甘愿壮士断臂，大量损耗功力；而且还要接受功力的人基础极佳，一脉相承，才能承受得起那么深厚的功力进行冲击。

    摘月的精神大不如前，但她还是坚持要亲自监督玉无瑕的修炼。距离天龙大会仅剩三个月了，她始终认为玉无瑕还存在不少的缺点。这四年来她作为天圣宫兆龙者，与赵无双等人四处征战，早已经在去年取得了参加天龙大会的最终资格，成为天龙大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兆龙者。然而她毕竟年幼，与身经百战的封无盈、赵无双等人相比，始终存在差距。更何况，天龙会两大天王近年来声势更壮、风头无两，要跟他们相抗衡，玉无瑕还是太稚嫩了。

    与遴选赛不同，在天龙大会上，失败者不仅仅是落选，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那是真正的弱肉强食的擂台。

    寒魄池馆里面，玉无瑕在整整游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能爬上岸了。虽然她的功力比之前深厚了，但是摘月这样玩命似的加强训练，她还是有点吃不消。

    她喘着气，拿起放在池边的干净衣服，想站起来去换掉身上湿透的训练装。

    “玉儿！”眼见摘月已经先走了，一直在旁边不紧不慢地练习的穆玲珑游到池边，叫住了玉无瑕。

    “什么事？”玉无瑕有点奇怪，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这是怎么了？

    穆玲珑示意她坐近点，玉无瑕便俯下身来。她关切地看着玉无瑕，问：“玉儿，那天晚上之后，七哥有找过你吗？”

    玉无瑕的脸顿时红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最近因为太累，都没有时间去想起来了。但是她在昏迷之中，无数次梦见了赵无双的脸。他无比亲近的面容，清晰得连每一根眼睫毛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无数次回味的亲吻，似乎此刻也在唇舌中带起了淡淡的甜味。

    穆玲珑担忧地看着她这副羞涩难耐的样子：“玉儿，听我一句劝：离七哥远点！他不适合你！”

    玉无瑕一惊，脸上的红晕褪去，不解：“为什么？”

    “你知道，七哥之前有过一个心上人，叫做何思雨的吗？”穆玲珑压低声音，凑近玉无瑕的耳朵。

    玉无瑕想了想。这个名字，似乎听过，又似乎没有听过。她摇了摇头。

    穆玲珑稍微放高了一点声音：“那个姑娘，就是因为和七哥在一起，被我师傅发现，才被逐出师门的。凡是和我七哥亲近的姑娘，都会被我师傅骂得狗血淋头呢！我看你师傅，也不喜欢你跟我七哥在一起。现在我师傅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你等着吧，只要七哥出了一点点事，她准保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你身上！七哥是要当天王的人，说什么她也不会让他在当上天王之前跟任何一个姑娘怎么样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不然真要到了被人捅刀的时候，你就哭都来不及了！”

    玉无瑕看她说得郑重其事，也不觉听得呆了。

    出来，摘月已经吩咐人把饭菜送到房间了。食不知味地吃了饭，已经是戍时了。闲着无聊，又确实有点疲惫，于是就想出去走走。

    已经是五月天气了。虽然有点热，但是夜里吹来的风又有点凉。庭院里的碧桃已经开谢，但是紫薇树和凤凰树都开了花，花团锦簇，衬着已经开到荼蘼的牡丹，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清丽。

    玉无瑕此刻的心情也被这乍暖还寒的风儿和复杂各异的花儿弄得纠结无比。似乎有点甜，又似乎有点酸，酸到深处又似乎有点苦，反正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其实她脑子里面此时此刻觉得一阵阵的抽痛和揪紧。清阳是怎么想的，摘月是怎么想的，赵无双又是怎么想的。穆玲珑说得越多，她越觉得脑子里面装不下。

    “你要小心他对你始乱终弃啊！”她语重心长地说的话，似乎还在玉无瑕的脑子里回响。啊，为什么偏偏没有人问一下，玉无瑕自己是怎么想的呢？说得好像她现在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一样；说得好像她现在只想着嫁给赵无双，却不管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了一样！

    玉无瑕有点负气地揪下了一朵将要开谢的牡丹，解气地将花瓣一把扯下，托在掌心中，用力一吹，花瓣便像碎纸片一样飘落在青石径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晃神。粉红的牡丹花瓣飘落的时候，好像是那江南的桃花，又好像是天圣宫的杏花。

    今年，她还没有吃上杏子呢！

    恍恍惚惚地走回到房间前面，远远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窗前向里面张望。玉无瑕一眼就认出了赵无双。

    他探头探脑地朝窗子里面张望，但是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响起，赵无双吓得跳了起来。

    “玉儿！你不是睡了吗？”他捂住胸口。

    “谁告诉你睡了？”玉无瑕闷声闷气地说。

    赵无双看着她：“因为，这些天你都很早睡啊！”

    玉无瑕无视他关切的目光：“因为很累嘛！”

    她走过去，取出钥匙准备开门，赵无双又说：“你没事吧？”

    玉无瑕忽然来气了，转头看向他：“不，有事！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怎么不见你来看我？现在我好得不得了，不用你问了！”

    她大力地扭开门锁，就想推门进去，赵无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容挣扎。

    “我不能来。我想来，可我不能来！”

    玉无瑕看着他：“为什么？”

    赵无双深深地看着她：“那天晚上，已经够多人在背后闲言闲语了。要是我来了，他们不知道会在背后说你什么。”

    玉无瑕冷笑：“那现在呢？你抓着我的手说话，就不怕别人看见了？”

    “因为你在生气！”赵无双急切地说，“我不会让你难过的！”他向前凑了一下，想要拥抱她，但又忍住了。

    玉无瑕低下了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情流露，就和那天晚上听到的那句话一样真挚、确实。

    她很想相信他。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但那时候他们之间还只是师兄妹，是好朋友，他和她之间，还不是爱情。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什么是爱情。但是他对她好，她也对他好，还不够吗？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按在他抓住她手臂的大手上：“好吧，我相信你。”

    赵无双瞬间展开了灿烂的笑容。玉无瑕看着他，心里似乎又温暖了起来。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天你都干什么了？”

    赵无双似乎没想到她会问一个这么平淡的问题：“就是练功啊！”

    “然后呢？”

    “吃饭、洗澡、看书、睡觉。”

    “别的什么都没干？”

    赵无双用力想了半晌：“没有。”

    玉无瑕挠了挠眉头。好像这些日子她过得也跟他差不多。算了，白问了。

    “无瑕，我该走了，爹爹马上就要回房间了。我明天晚上再来看你好吗？”

    玉无瑕点点头，赵无双非常自然地将嘴唇凑到了她的唇边，把她吓了一跳：“干嘛？”

    “亲你呀！”赵无双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玉无瑕飞红了脸。那三天三夜里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眼睛就在眼前，她掩饰不住内心狂跳，轻微得察觉不出地点了一下头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赵无双喜不自禁，用力地在那张小嘴上吻了一下：“我回去啦！”

    “等等！”玉无瑕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刚才你来这里干什么了？”

    赵无双眉花眼笑，指着窗台上的一包东西：“给你的，记得吃！”说完，他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玉无瑕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然后去拿起窗台上的东西。青青的丝绢，是无双的手帕，精心包裹着的，是她今年还没能吃到的杏子。

    她甜甜地笑了。关于爱情，她只记得那么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但愿那个人，就是赵无双。她轻抚着自己的双唇，眉花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