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缘 起

    她好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将军凯旋…”

    “安德鲁大人…”

    “这次又打了胜仗…”

    “在朝阳大道呢…”

    “快去快去…”

    嘈杂的人群,所有人都像是看不到她,她伸手去拦却没有实体一样被直接穿过。

    梵妮勉强从众人口中辨认出让群众兴奋的原因。

    将军?朝阳大道?

    和香克斯回到旅馆后她就睡了,怎么会有将军?先跟上去看看。

    人们欢声笑语夹道欢迎,很多人推搡着想挤进最前排一睹将军风采。

    梵妮无视一切障碍站到了最前面,远远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朝阳大道眺望去,黑压压的人影正缓缓走近,为首的人骑着马,身穿铠甲在欢呼声中不断靠近,梵妮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目光坚毅不苟言笑。

    想必就是人们口中的将军,身后的战士们也一分两路,各个身着盔甲手持长矛,落地步伐沉稳整齐,目不斜视随着将军向着王宫前进。

    “真是受人爱戴呢。”梵妮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影感叹。

    “就是说呢。”

    突然出现的应和吓了梵妮一跳,转头一看是香克斯,正把手放在额前做眺望状看着远处,一脸淡定的问道,“话说这是哪里呀?”

    就算问她这是哪…她也不知道,就像不知道香克斯怎么也在这里一样。

    香克斯也并不是很在乎回答,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她说,“梵妮,我们跟上去看看吧。这是冒险啊!愉快的大冒险!”

    他俩跟上去时,将军正将缰绳递给前来迎接的侍从,然后一路径直朝王宫里最大的建筑走去。

    正殿里王座上的人似乎已等待许久,安德鲁恭敬的走上前单膝跪地,开口道,“参加陛下。”

    然后,梵妮和香克斯旁观了将军向国王汇报一堆她听着就头大的战局情况,无聊的她直打哈欠,香克斯倒是听的很认真。

    又把王宫逛了个遍,还发现了堆满屋子的黄金,可惜看得见摸不着,俩人恨的牙痒痒。

    旁观了将军的洗尘宴后又开始视监他的无聊休假生活,此人带着护国军认真操练时香克斯打趣她要是有将军一半刻苦也不至于被雷利先生说是个半吊子剑士。

    切,梵妮听完脸撇到一侧撅了撅嘴。

    在街市听人议论邻国使臣来访的船已经到了港口,和香克斯赶到到正殿时,那邻国使臣正要展示进献的宝物,两个侍从合力推上来盖着黑布的大块方形物体。

    没管国王科林和使臣互相说着客套话,梵妮用手肘碰了碰香克斯,“猜猜那盖着的是什么。”

    “嗯…好像隐约听到了水声。”香克斯食指摩擦着下巴回答。

    “还请陛下过目。”

    另一头客套话结束,使臣语气中难掩兴奋,抬手作揖后一把揭开黑布,露出被罩住的物体。

    这次殿内仿佛空气都静止了几秒后一时间哗然,就连国王谦和有礼的笑容也漏出一丝震惊的裂缝,看到这一幕的使臣微微低头,掩住嘴角勾起的一摸得意笑容。

    “香克斯,那是!?”梵妮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

    “啊…绝对没错。”香克斯喃喃回答。

    银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发着微微光泽,紫色的眼眸中因为众人不加掩饰打量满是惊恐,项圈拴在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另一头连着沉重的铁链固定在缸底,透明的水缸使她避无可避,只能更努力的蜷成一团,橙红色的鱼尾轻轻颤抖,仿佛是在水中跳动闪烁着的火焰,尾鳍的最外周是如墨的黑色,两颜色交相辉映衬得橙红色更加夺目。

    “雷达鱼人鱼芮娅,”使臣语气得意的介绍,“这种鱼胆子很小容易受惊,平时成群而行极难捕捉,这条是退潮时候落了单才抓住的。”正说着,抬手敲了敲水缸,人鱼下意识往另一侧躲却由于惯力被铁链狠狠拽回,只能无力的把自己缩得更紧。

    科林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如常,一拍王座扶手,殿内立马安静,缓缓开口道,“真是难得一见,贵国将这么稀罕的宝物送来让我等大开眼界,这是难得可贵的诚意。”

    “我奈瑟国百姓不受战争纷扰安稳度日全仰仗科尔亚王国的庇护,自然想将一切稀世宝物献给陛下。”使臣面色诚恳语气真挚。

    “有心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还请使臣稍事休息,晚上的宴会让我们开怀畅饮。”国王神色间仿佛使臣的话很是受用。

    “谢陛下。”

    “香克斯,你看她的鳞片,和标本上的很像。”只是那条漂亮尾巴上的闪烁着光泽的鳞片不同于标本上的黯淡。

    “我以前听过一些传言,说曾经有人通过一些物品作为媒介看到过一些往事,我们或许也是被鳞片拉进了某段记忆里。”香克斯推测道。

    得到的信息太少,只能静观其变,也许时候到了他俩就回到现实了。

    芮娅并没有得到重视,送走使臣后,国王也没再问过人鱼,一开始宫人们都很好奇,放置芮娅的偏殿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随着时间推移,不管怎样都无法引起芮娅的注意,美丽空洞的人鱼渐渐也让众人失去兴趣。

    放置她的玻璃缸内水已经浑浊不已,缸底堆满了侍从送来的食物,都是些敷衍处理的生鱼,也根本不在乎人鱼吃不吃这些,随意的扔进水里任其沉底,中午来时看早上送的鱼没有动过,晚上直接没影儿了,芮娅的脖子周围被铁圈磨破了皮,泡在水里红肿不已,她仿佛感受不到痛,不吃不喝,只是静静的环抱着自己,双目无神,眼里一片空寂。

    不幸被抓住没有求生欲,芮娅一天天逐渐枯萎,梵妮看得心疼不已。

    距离王宫很远的校场,正在打扫的几个士兵讨论着几天前传遍王国大街小巷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奈瑟居然送了条人鱼来!”

    “听说了,之前传的沸沸扬扬,街头的流浪猫知道的都比咱们早。”

    “那可是人鱼啊!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鱼,要能看一眼我死而无憾了。”

    “你也太没出息了,好歹也要摸一下再死啊。”

    “别做梦了,王宫戒备森严,边你都沾不着。”

    “最近王宫护卫队缺人手,可以去求将军调去帮忙,这样就进出自由了。”

    “……………”

    “你敢吗?”

    “不敢…”

    “你呢…”

    “我也不敢…”

    “一定会被训的…”

    “算了吧算了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想想要让将军知道他们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肯定免不了被加训,各个偃旗息鼓了。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树挡住了将军的身影,将刚才讨论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听完。

    算这帮小子识相。

    安德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偏着头看着士兵们走远后,重新靠回树干,望着穿透树枝丛洒下来的光线沉思。

    既然是人鱼,奈瑟国如此大方拱手的背后是何目的?

    巡逻队需要人手,就便宜这几个小子去打探吧。

    夜晚的王宫空旷寂寥,一丝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但梵妮不用顾虑那么多,她也根本不想顾虑,叉着腰冲着国王寝宫怒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

    香克斯也是难得的脸色阴沉。

    披着夜色赶回校场的士兵们一路沉默,直到抵达安全的营地后,其中一人缓缓开口,

    “真的过分了,我甚至感觉惨叫声还萦绕在耳边。”

    “好了,别再提了,议论国王可是重罪。”另一个人低声制止了他。

    “都忘了吧,该回去睡了。”

    几人点了点头,各自沉默着进了营帐。

    安德鲁从暗处走出来,眼里带着不解,怎么回来了一个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霜打的茄子呢。

    怎么会有惨叫声?看来还得他自己进宫打探。

    “他就是个变态!!!”梵妮气急败坏的继续骂,“分明是拿无辜的人鱼撒气!”。

    今日无意听到宫人崇拜将军的言论,有些醉意的科林路过安置人鱼的偏殿时停下脚步,王宫内没有可以安置芮娅的水槽,她依旧小小的一团缩在玻璃缸里,那些人带着新奇的、惊叹的、贪婪的目光如芒在背,她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的麻木,对于国王的到来也不甚在意。

    科林只是安静的看着,在周围人都松了口气时突然皱眉开口道,“我记得雷达鱼的背鳍是高高竖起的一根,怎么她的还分叉了,旁边还有根小的?”

    侍从们面面相觑内心都吊起来,他们哪懂这些,人鱼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条人鱼在他们看来已经足够美丽了。

    “剪了。”也没打算听众人回答出所以然,科林干脆利落的说道。

    什么…!!?

    “是,陛下。”还是柯林身边的侍从反应快,连忙应声。

    接下来的事梵妮不愿回想,脆弱的人鱼毫无还手之力,不管是按着她防止挣扎的人还是持刀的人手都在微微发抖,锋利的剪刀无情的撕碎她,在场人都别开眼,唯有科林平静的看着。

    梵妮把脸埋进香克斯的颈窝,香克斯一手捂住她的耳朵,另一只在身侧握成了拳。

    空荡的侧殿内,芮娅受伤的背鳍还丝丝冒着血溶散在水里,美丽的脸庞挂着泪痕,她无力的侧瘫在玻璃缸底,没再把自己缩成一团。

    第二天夜幕降临,安德鲁刻意隐藏身影去了偏殿。

    像落日,这是安德鲁对鱼尾的第一印象。

    日落是他一天中最喜欢的时候。□□的硝烟味夹杂着汗水味,夕阳的光晖带着余温映在脸上,是侦察兵交班的时间,也代表着边关的白天顺利度过,是属于他特殊的回忆。

    同时,他也发现人鱼已经奄奄一息,和她背鳍上渗血的伤口。

    “这是之前看到的将军。”梵妮看着这位深夜造访的男人,她和香克斯无法做什么,心里不免寄希冀于这位不知为何而来的将军救救芮娅。

    芮娅察觉到有人来了,并不是送食物的侍从,这人好像一直在盯着她,可她昏昏沉沉没有精神,费力睁眼看清眼前的陌生人眼睛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大半力气。

    安德鲁只是静静的和她对望,人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眸光黯淡,安德鲁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了。

    “有救了。”香克斯看着将军离开的背影开口道,“这个将军是个好人。”

    梵妮闻言偏头看他,见香克斯冲她微微一笑,担忧消散了一大半,他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放心,他一会儿会回来的。”

    如香克斯所说,没过一会儿安德鲁负手而归。

    “他刚才去干什么了?”梵妮不解的问,下一秒,男人直接身手利落的跳上了玻璃缸沿边,突然的动作不仅吓了她一跳,也惊到了芮娅。

    安德鲁冲着人鱼招了两下手示意她过来,可芮娅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看她这个样子,德鲁眉头皱的更深,直接伸出手去抓玻璃缸底的她,人鱼无力的挣扎着,被抓住了手腕提出水面。

    “别动。”安德鲁淡淡的开口,一手握着芮娅的手腕,另一只手探向她的脖颈,人鱼被呵斥住,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瑟缩着,下一秒,手上霸气缠绕,禁锢住她的颈圈断开。

    安德鲁解下披风裹住芮娅抱起她离开,梵妮赶紧拽着香克斯跟上去。

    并没有走多远,将军将她带到了王宫内的湖边,没有用多大力气一抛,芮娅落入湖水内,“别想着跑,出不去,在这等着。”安德鲁说完后转身离开。

    这个将军是个面瘫脸,梵妮心想,看着芮娅游到莲蓬旁开始慢慢剥莲子,“香克斯快看!她吃东西了,太好了,净送些臭鱼烂虾,这么多天她肯定饿坏了。”

    过了一会儿安德鲁回来了,站在湖边对芮娅招了招手,人鱼不理他,等安德鲁开口喊她过来后不情不愿游了回去。

    安德鲁重新给她裹上披风,又带她回到了偏殿,玻璃缸内的鱼虾少了一部分,已经换了清澈的水。

    “不是海水,”安德鲁解释道,“也许你不适应,但我想总要比浑浊的水强些。”

    芮娅淡淡的摇了摇头。

    安德鲁又从怀中掏出伤药粉,慢慢均匀洒在芮娅受伤的背鳍上,“这个药效很好,就是疼,你忍着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不知道对你管不管用。”

    芮娅平静的看着他,安德鲁对视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偏头避开了目光,开始给她的脖子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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