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驰回虽然答应了舒城，他手头却没几个钱，这几个星期给舒城的住宿吃饭钱还是给北京的旧友借的，旧友看着他爹的势力又多给了他点，劝诫他不要呕气回来管理公司，总比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强的多。
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爹。
宋驰回挂了电话，瘫痪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键盘，躺着码字头昏眼花，眼皮打架，手一松，鼠标被甩掉在地上，他的头彻底粘在桌子上。
通亮的房间逐渐晦暗，屋内所有物品融为一体，窗户一角的窗纸被夕阳照得明艳艳的，院子里的柳树像是穿着金黄衣服的姑娘想飞上天，搭在上面洗过晒干的衣服随风起舞。
舒城收了衣服之后，在厨房做了两份桂花红豆小圆子，给宋驰回端了上去，现在的宋驰回就是她的财神爷。
二楼没有一点光线，寂静地很，舒城小心推开门，吱地一声，门上挂的风铃也作响。
“宋驰回？宋驰回？”
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前行，试探喊了几句无人应声，打磨平常的位置，手电筒恰好照在了书桌前。
宋驰回的胳膊底下压了几本书，她低头看捡起了鼠标，接着走到一旁的桌子把桂花小圆子放在了上面。
舒城回了房间后，便开始在五八同城招聘书店店员，做好这一切时，她准备去厨房煮点方便面凑合吃。至于宋驰回吃不吃是他生死难料。
院子里的桂花树虽然在晚上看不见，没出门门就已经闻到了，舒城仿佛能够看见那些黄色的花已经一小团团的。
在桂花树下，厨房亮着灯，暖哄哄的。舒城吞咽一口唾沫，操起旁边的洗衣棍小心朝厨房走去，拖鞋踩在地下沙沙的，她的心像地雷一样紧促地轰炸着。
厨房不断发出声音，脚步声结实，听着是男人的脚，舒城一闭眼，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也要把小偷逮到警察局。
“舒老板，你怎么走路没声？”
“是你啊？”舒城猛地一刹闸，不收控制地倒在了宋驰回的身上，他的肚子平滑又紧实，恍惚间闻到柠檬的清香。她尴尬地将头发往后撩，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
宋驰回低头望着一身睡衣的舒城，随后往后瞟了一眼，竟然开起了玩笑：“以为我是小偷。”
“没，误会。”
宋驰回又正经起来：“起先没找到你，用你的厨房煮了饭。”
“嗯。”
“你吃了吗？”宋驰回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起吃吧，我有事情给你商量。”
“嗯行。”
舒城没想到宋驰回会做饭，她吸了一口面，劲滑地道，吃了差不多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听说你在招聘书店店员？”
“嗯，”舒城沉思，“你怎么知道的。”
“在五八同城看到的。”宋驰回咳嗽了一声道。
“你还没找到工作？”舒城瞥了他一眼。
宋驰回又咳嗽一声，“没。”
舒城盯着他思索，不久道：“那行。”
“试用期三天，干不了走人。这个工作不难，把顾客当成上帝就行，不忙的时候就来回巡视，确保书籍安全，让顾客随时看得见你，这个时候你就可以进行推销。”
“你会磨咖啡吗？”
宋驰回摇摇头。
“那还得招聘咖啡师。”舒城起身道：“过阵子吧，宋驰回你去睡吧，我来收拾。”
宋驰回欲言又止，应声上了楼。
隔日，天空蓝的像大海。
宋驰回学得很快，上午凭借颜值顺利销售出第一本书，女生走得时候要加他的微信。
“加呀，”舒城眼疾手快按住了他的手，对着女生说话：“美女，他就是不爱说话。”
宋驰回用舌头顶了一下腮帮子，黑着脸把手机递了过去，回答女生的话：“不客气。”
舒城坐在藤椅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宋驰回，她买了三本书，一笔大单。”
“三本书就这么高兴？”
“慢慢来啊，生活工作都是。”
宋驰回这次凝视她好久。
“帅哥，《裸琴》那本书怎么没看到？是不是没有了啊？”
“宋驰回有顾客找不到书了，你去看一下。”
“嗯。”宋驰回移开目光，进了屋。
桂花开了，香味浓郁四处散开，从后面走出一位打扮利落的女生，走过来熟悉地语气又在笑：“舒城，我想喝奶茶看书。”
舒城站起身，“里面找个喜欢的位置，找那个帅哥泡茶。”
“谢谢。”
屋内的客人稀稀疏疏地走来走去，在咖啡坐上还有两位小情侣不知在讨论什么，男生一笑双手投降，在左边的书架旁有个小女孩书够不到，舒城赶忙跑过去帮她拿了书。
“谢谢姐姐。”
舒城摸摸她的脑袋，“不客气。”
书店是全天营业，宋驰回腿都跑酸了，他是为了逃避公司喜欢书店的氛围才来工作的，但现实根本不是想象的感觉，又累又烦。
本想下班码字的，一个字也憋不出来，翻到前面越觉得自己写的像垉屎。
他越想越烦躁，点了烟抽上。不知了多久他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门响了，是舒城。
舒城走进来刮了一眼，问：“下班才一个小时你就吸了一二三……十根？”
他问：“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嗯。”
宋驰回心突然慌乱起来，有一种失控感从头到脚把他包围起来，他突然觉得口很渴，很饿，想找点事情做。
“要不要出去转转？”舒城看到他的脑门出了汗，好心提议。
宋驰回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出去透透气能够把这种控制不住的焦虑驱散干净。
“行。”
云镇有个特色景点叫水上路，顾名思义为水船，水船是在青河运行的，青河两旁插上一排杨柳，白亭子上面立着麻雀的雕像，很多老年人趁着清晨夜晚拉二胡常戏曲，只不过晚上就没有人打麻将了。
在前面很亮的地方有个体育场，正传来民谣，卖小吃的摆了一条路，有时候还会看到小贩们集体逃窜，这是在躲避城管。
舒城带着宋驰回走在小径上不由自主地大口吸了空气，她也是很长时间没出来了。
“河上怎么亮晶晶的？”
“嗯？”舒城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抿思嘴笑，解释道：“那是水船，挂得有很多灯，近视吗？”
“看电脑看得时间太长了，有点晕。”
“要去坐船吗？”
宋驰回脑子还是有些乱，六神无主，手脚发软，点头也是下意识的。
青河的人密密麻麻，他看到舒城穿着裙子越走越远，脑子野嗡嗡响，他拍了拍脑袋再去看舒城，舒老板已经消失在前方，旁边的人一晃晃的，宋驰回想去牵扶他，却发现每个人都在剧烈晃动，接着他听见砰地一声，有人在回头喊有人晕倒了。
宋驰回想回头看看，可是眼睛困得张不来了。
天空很亮，刺得人张不开眼睛，宋驰回醒得时候发现屋内挺亮堂，这不是在书店的卧室。
头有些胀，他想捶捶脑袋。
“别动，手上有针头。”
宋驰回笑了一声，“我怎么还来医院了？”
“医生说你压力太发，脑子氧气供养不足，产生的昏厥。”
“奥。”
又是陷入沉默，医生进来的时候，把手里的药放到了桌子，说：“男朋友醒了怎么不叫我呢？”
“就才醒，要不要再检查一下。”舒城不在意男朋友不男朋友的，没必要解释，下回不一定见到了。
宋驰回缄默，盯着舒城看，又迅速转回去。
医生给他换了药瓶，说：“不用，你男朋友就是平时太焦虑了平常多注意点他的情绪及时疏导沟通。”
“嗯，麻烦你了张医生。”
“没事，平常多喝点开水，别总呆在屋子里，心里暗示很重要，屋内摆置绿植，开开窗户。”
“行，谢谢医生。”
这最后一瓶将近下了一半，宋驰回的早餐吃了差不多，他把油条择成一条一条的，这时候的他看着不在那么端着。
“今天书店不开了不营业了？”
舒城喝了一口豆浆调侃，“我觉得我也要看心理医生了。”
“谢谢。”
“你现在我店里的员工，你状态不好怎么上班，我是老板，想开业就开业，不想开就不开，今天去花店吧。”
“可以。”
宋驰回办完出院手续的时候已经正午了，他现在晒着太阳走在林荫大道上闻着树香心情已恢复的差不多，他想到了舒城，他注视着舒城身后的影子，她打着伞走路慢慢的，手臂摆动幅度不大，影子里的她温柔又高贵。
伞往旁边倾斜，他听见舒城问：“宋驰回，吃什么？”
宋驰回笑得不太明显问：“你想吃什么？”
舒城舔舔嘴唇说：“红糖糯米饭，心情不好吃点甜的。”
宋驰回走路开始一晃一晃的，头没回，笑意渗出来，有点像棉花糖，“嗯。”
云镇有好多卖甜点的，都是一些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在路边摆摊，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笑得皱纹越来越深。
舒城说：“要份红糖糯米饭，加一点芋泥。”
“你要什么？”
宋驰回凝神专注，片刻道：“芋泥菠萝球球。”
两人逛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五点还不饿，身子很累，像灌了铅，胳膊一身腿一翘，再也不想从床上起来了。
宋驰回睡得很香，梦到了一个小孩，他背对着宋驰回在玩玩具，哭得人心里打颤。
宋驰回一点都不害怕，他对小男孩感觉很心疼，小时候他也是孤零零的。
小男孩身体颤抖不停，整个房间都在剧烈振动，宋驰回想把他扶起来，身体却无法前行。
眼看房间要塌陷了，他挥动着身体想要冲破出来，大叫一声：“喂小孩，赶紧跑，房子要塌了。”
此话一落，小男孩突然就停止了哭泣，他缓缓扭过头，宋驰回全身僵硬，动也动不了，睁着眼睛望着小男孩，小男孩满脸泪水，嘴角抽搐着，笑嘻嘻的说：“宋驰回，你不要我了吗？”
“你现在可真狼狈我都看不起你。”
宋驰回使劲咽唾沫，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干疼干疼的，他不敢往前去，男孩慢慢朝他爬过去，速度像个蜘蛛，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裤子，
他听见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的，“宋驰回？宋驰回？”
宋驰回醒了过来——外面打着雷，他坐在柔软的床上，面前是一杯水。
“你怕打雷啊？”舒城觉得好笑，往前伸伸胳膊道：“拿着喝一口。”
宋驰回皱着眉头摇摇头又点点头，还不如让别人以为他是怕打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