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书店》
文/温舟枝
2023.9.6
腥白太阳抹在蓝天上，往上看大树在捣鼓着天，碰一下云就散开了，只有几个灰雀在云里徜徉，留下一排白线。
早晨市井气特别重。云镇的老桥上老早就来了几个摆摊的，马路上五颜六色的，吆喝声不断引来人驻足，前面的路水泄不通。
老桥往南去是市中心，衣服珠宝小吃都是在这，十字路口边有一棵柳树，顺着这棵树的延伸往里走去，就进到了文源道，这条街插着大树，阴凉地很，也安静地很，仿佛与外界隔绝，这有一家书店，店名就是一间书店，特别耐人寻味。
一间书店装修风格特别有年代感，牌匾也是木制的，上面用黑墨题的字——一间书店，也几乎被常春藤所掩盖，屋内灯光明亮，路人常看见书店老板舒城在屋里弹琵琶。
舒城从屋里走出来时手里拿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两盆天堂鸟，她将天堂鸟搁置门外地板上，如此往返几回，一间书店门口过道两旁摆放的都是植物，郁郁葱葱的。
店里没客人来，舒城就躺在藤椅上，用薄毯盖住肚子，只漏出白嫩的小腿一晃一晃。看书看累了就停歇下来，褐眸无意地观览路上的行人，不论性别都会被她看害羞，她本人却毫不知情。
舒城的褐眸的下长了一颗小泪痣，薄唇笑得时候显得风情万种，楚楚可怜。加她微信的男人很多，拒绝的也多。
秋天，清晨，微风。
天有些凉，燕子也少了。
舒城从屋内拿了一个披肩搭在了身后，正坐在镜前描着细眉，大门咚咚一声，便停了，隔了一小会又响起来，她心里想怎么大早就来客人了，于是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唇红齿白。
门嘎吱一声响，门外的男人瞬间抬头，他五官凌厉，眼尾上挑，薄唇泛白在笑，显得他疏离感很重。
舒城想着，男人举着手机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手很大骨节分明。
“不加微信。”舒城瞧了他，回完话正准备关门。
男人用手挡住她即将合上的门，他的声音很柔和与外貌不符合，“路过而已，手机没电了。”
舒城眼神略有不自然，掩面轻咳一声道，“跟我进来吧。”
两人进屋没多久，天气赫然阴沉下来，雨劈头盖脸下着。
舒城给他倒了一杯茶，便急急忙忙地去屋外把绿植收拾回去。
男人一个脚趾头也不挪动，举止优雅，在屋内饮茶观望她在雨中忙活。
舒城的头发都湿透了，进屋换了另一个款式颜色的旗袍，她喜欢旗袍，什么款式的都穿。
等到舒城从屋内出来，男人这才慢悠悠放下水杯道：“你好，我叫宋驰回，奔驰的驰，回家的回，今天唐突了。”
舒城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嘴角抽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你好我叫舒城。”
“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舒城说：“我看一下天气预报。”
宋驰回静静等待，眸子全是红血丝。
舒城又说：“这几天都有雨，夜里会更大，明天小雨。”
这话有撵人的意思，宋驰回挺有眼色：“我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就走，不会轻易打扰你的。”
舒城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挪，答应了。
帘子被溅湿再也飘不来，连续几天的雨水，来书店的人就更少了，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宋驰回说：“拿着你的行李跟在我身后。”
宋驰回：“好。”
望里走去，有个木门用拼接帘子盖着，这帘子是舒城用线缝合的，旁边挂着几副字画，温馨复古。
她走进来对身后的他说：“你就住这吧。”
“你是外地人？”
宋驰打量着房间陈列摆设，不算富有但干净整洁，该有的都有，他满意地勾唇，还算喜欢这里，至于父亲的命令，公司一大堆破事他再也不理会了，最近失眠的紧，他要在云镇歇上一段时间。
他把手机静音，问：“你刚才说什么？”
舒城肯定地说：“你不是本地人。”
“对，我把我自己炒鱿鱼了。”他眼睛眨了一下，调侃道。
舒城对他比了比大拇指：“厉害。”
一切物品归位后，宋驰回走了出去，坐在她旁边擦擦黑皮鞋。舒城心底想这人还挺有规矩的，接着又打量宋驰回已经合住黑眸，他的睫毛并不长，脸部线条平滑，鼻子高挺多了几分英气。
“这里有什么有趣值得一去的地方？”宋驰回突然说话。
舒城看着他的喉结像一块冰块滚来滚去，她波澜不惊道：“有趣的地方很多，重要的是你以什么目光心态去欣赏山水，心不对，看山水也是一堆废铁。”
“舒老板讲得有道理。”
舒城笑笑，没多长时间就回了房间。
到了夜晚，这条街人就更少了。
舒城去厨房煮了阳春面，她不喜欢葱花，只加了一个荷包蛋，热滚滚地翻浪。
正吃着，宋驰回一身睡衣从二楼下来，看到舒城吸面的那个瞬间他有些愣住，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面还有吗？”
舒城吸了一口牛奶，对于他的话险些反应不过来。
“啊？没了。你要吃吗？我可以帮你再煮一碗”。
宋驰回说：“谢谢，劳烦你了。”
“没事，”舒城转身问：“要辣椒吗？”
宋驰回说：“要一点，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有钱第一时间还你。”
舒城拿了一个鸡蛋，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要钱。住宿都住下来了，一碗面不值钱。”
刷碗的功夫，宋驰回已经吃完了，汤一滴都没剩，干净的透亮。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舒老板煮的饭太香了。”
舒城信了他的话，她本就做饭好吃，宋驰回言谈举止看着就很有钱，只是没想到宋驰回说：“一位扑街作者。”
舒城觉得作家都是普渡众生的长相气质，最起码要有浪漫情怀，而宋驰回一身名牌，也不主动说话，看着就是现实主义的富二代，她不禁回想他说的话，怪不得是扑街作者，哪有人这样自我介绍的，什么奔驰什么回家，她看他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宋驰回说：“先找份工作吧。”
书店是晚上九点关门，舒城照常敷着面膜出去锁门，门口黑黢黢一团窝着一个人，她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琢磨，才发现是宋驰回。
舒城站在门口问：“晚上十点了，夜里很冷。”
“作息还没调整过来，出来欣赏风景，”宋驰回笑笑，站起来问：“下班了？”
门灯已经关了，舒城虽看不见他的样子，总觉得他现在很伤感，像是巷子口搓麻将等死的二大爷。
“嗯。”
又隔了几分钟，舒城都以为他不会在说话了，他跟在轻轻的有些久远地嗯了声。
舒城觉得后背有些沉重，打了个寒颤快步上楼了。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她收到了宋驰回的消息：【舒老板，店里的书我可以看吗？】
她正在追剧，睨眼回了句：【行，别搞脏放回原处。】
宋驰回：【谢谢。】
舒城的合作伙伴恰好发了消息，舒城看了一眼利落地打字：【明天有空，明天你给我进一批高中教材的书。】
书店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舒城想了办法在书店的小角落摆置了花卉又花钱添置了几套桌椅，这个暑假吸引了几个学生买了几本辅助书。
几个学生嘴也甜，一直姐姐的叫，舒城心里高兴又免费给他们办了会员，会员日在周末。
舒城窝在床上小小一团，刷了一会短视频，眼睛疼得睁不开，眯着眼睛看了会时间，才发觉明天就是周末。
她起身踩着拖鞋倒水，木板嘎吱嘎吱。隔壁键盘声啪啪响，她打个哈欠感叹这年头干什么行业都在内卷。
雨下了一夜，挠痒一样落在了舒城身上，头发沾上几滴透明的水。她换了件红色旗袍打着油纸伞，把书店门口的牌子用毛巾擦擦，牌子溅落的都是泥巴。
舒城给隔壁的宋驰回发了消息喊他下楼吃饭，没人回，豆浆也凉了。只有小绿趴在她的腿前，小绿是条黄色的流浪小狗，去年冬季，它小小的只有拳头一般大，舒城每天都会用牛奶泡一片面包给他吃，时间长了，狗狗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舒城去哪，它跟哪。
后来舒城就领养了它，因为它躲在大树后，取名小绿，生命不止。
舒城没什么朋友，拿着骨头玩具晃了晃，给小绿说话：“去把我的包拿来。”
包里面有八百块钱是为了买合作伙伴的教材。
合作伙伴名字叫谢声。谢声比舒城小三岁，他家是搞批发的，什么都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谢声娃娃脸，却留了一张寸头，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带给舒城一盒草莓罐头，因为舒城喜欢吃罐头。
天没亮，谢声就拉着货再门口等着了。
舒城看见他来的那么早，进屋给他倒了杯水喝。谢声每次喝的比狗舔得还干净，因为这是舒城清晨泡的第一杯茶，端给他的。
谢声的笑意保持到宋驰回下来，他举着茶杯老大会没喝，像个小狗看着不请自来的陌生人，可惜宋驰回看都没看他一眼，坐在沙发上一直打哈欠。
谢声问：“舒城，这是谁？”
“旅人，昨天下雨没走上。”
谢声凝视宋驰回，他不会是舒城的理想型，想着他就笑了，他笑得时候有一个虎牙，“舒城，我帮你搬货，你等会查一下货够不够。”
“行。”
宋驰回走得时候没说话，行李箱还在这，舒城连续打了十几个微信电话还没接，谢声对他的印象更不好了，眉头皱得老高，“这人真少教，舒城，我回镇上吆喝一声就行了。”
“没事，里面有他吃饭的家伙，他还会回来拿的。”舒城说这话正在验货。
谢声凝视她许久默默地放下早餐离开了。
书店又是静悄悄的，只有雨声哗啦啦，树很茂盛窗外一团墨绿，不知从哪传来几声清脆鸟鸣。
晌午雨停了，太阳看着是梨黄色的，从每家每户的房顶钻出一个角，书店明亮起来。
店里来了两个学生，一个女生长发个子高挑，她经常来，舒城认识她。
女生喝了一口桌子上热乎乎的咖啡问道：“姐姐，你这样做生意不会亏本吗？”
“花花世界静守己心，”舒城看着她满脸的胶原蛋白，抚摸了下自己的脸蛋开玩笑道：“说不定以后不赚钱了，我把店也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