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暖和。
孟葵身穿薄薄的长裙躺在摇椅上，用扇子遮住脸晒太阳。
灵云泡着小果茶，和孟葵不紧不慢的闲谈着。
“最近天气闷热，我人都要晒化了。”孟葵抱怨。
“白天太阳晒，晚上偶见雨。”灵云笑道，“要不去酒楼转转也好，眼下有青梅酒应该不错。”
“那也行，傍晚再去吧！”孟葵笑笑，“也不是我不爱出去，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仿佛黑暗中无数眼睛盯着我瞧，也不敢轻举妄动。俗话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觉得这波澜已经起来了，只不过我尚未发现，弄得我心里发慌。”
“别慌啦，听动静是小殿下来啦。”灵云嘻嘻说道。
孟葵也不动窝，毕竟最近滕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于是侧门总是为她开着。
滕钰和香月扛着两大包黑漆漆的东西来到内院，滕钰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感叹：“姐，这回是不是够用了？”
孟葵挪开扇子，露出眼睛：“我瞧瞧。”
哗啦哗啦。
布袋子往地上一放。
全部都是白凄凄的人类肋骨。
褐色的，发黑的，白灰色的，什么颜色都有。
灵云虽然看了心里发怵，但是到也没多怕：“这回主子的梦魇就要好了吧？”
前两天孟葵做了噩梦，整个人愁眉不展，悄悄将灵云叫到跟前询问她有没有路子，她想要几根人骨。
当时灵云吓得大惊失色，心想好端端的用人骨做什么，但孟葵只说梦魇难治，要根除必须要人骨，正巧滕钰也来了，三人一合计，便准备去义庄找一找。
孟葵看了看，这人骨的数量够，但质量不知道如何。
滕钰坐在一旁，疯狂摇扇：“你可不知道有多难，我这都是花钱买的，还是觉得数量不够，所有去找了花已向呢！”
“花已向来了？”
“一会儿就到。”
孟葵又等了一会儿，听见花已向的脚步声。
这俩人，都不走正门。
花已向这几日知道滕钰有意无意避着他，这也实属无奈，见不到滕钰，每天心里空落落的如同少了一块。不过这日子没持续几天，滕钰就又眼巴巴来找他，让他帮忙找人骨，他怎么能拒绝？
花已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滕钰却说：“虽然你已经过了姐姐那一关，但我还没原谅你！”
他这才放心，还闹别扭呢。
滕钰见花已向来了招招手：“喂你晚了呀，是不是又在路上被其他人家的小姐堵住啦？”
这半个月，花已向救两位公主的事儿传开，又听闻那求婚之事是孟葵逼迫的，各家小姐又蠢蠢欲动，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名盖世英雄？
花已向朗声说：“给你备了些瓜果，耽搁了半响，还请小殿下不要见怪。”
“哼哼，这还不错，若是让我发现你身上飘着胭脂水粉味，红玉饶不了你！”滕钰佯装生气。
花已向问：“叫我来是何事？”
孟葵指了指旁边的箭筒和立在院内的木头架子：“乐翊不在，你射箭好，我想看你射骨头。”
“射骨头？”
“我现在有三四十根人骨，需首尾两端拴住绳子绑在架子上，你站在十步开外，弯弓射箭便好。”
花已向和滕钰都没听过如此古怪的要求。
“姐，你要做什么？”
“看戏啊，开始吧。”
花已向疑惑，愈发觉得孟葵和孟雅性格相似了，只要是被认定了的“自家人”，便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他按照孟葵的要求，搭剑拉弓，瞄准人骨。
“——嗖！”
“——啪！”
箭矢正正好好卡在人骨上！
滕钰拍手：“厉害！”
孟葵不悦皱眉：“再来。”
花已向又射出三箭，但无一例外，箭矢穿过人骨，卡在中间。有的人骨甚至在被戳出一个洞后，便稀稀落落有一种即将粉碎的征兆。
孟葵接连摇头。
“啪！”
又是一箭。
箭矢与骨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等等，”孟葵眼睛一亮，走向架子端详起肋骨——这箭矢至戳入骨头一半，并没有全然戳穿。
她用手耸了耸箭，但又哀叹说：“这也不行，这骨头都不够硬啊！”
“哪里有不会被箭戳穿的骨头？姐，不可能的事儿啊！”滕钰说道。
孟葵说：“那是因为你们的骨头质量不好，我曾经制作骨笛的骨头就不会被箭矢戳穿，据说是一名古代将领的肋骨削磨而成。”她站在滕钰面前，反问，“你可知我为何梦魇？”
“不知道。”
“经过那次出宫，我便觉得蛊虫还是不够用，可控尸体太少了，必须要一根骨笛，但骨笛的制作要求十分苛刻，像这种人骨根本不合格。”孟葵说。
花已向说：“确实听过中箭只伤皮肉，不伤筋骨的说法。”
三人将剩下的骨头全部试了一遍，也没任何一根达到标准。
孟葵将骨头一踢：“算啦，这就看缘分了。”
花已向说：“我觉得乐翊不折不挠，他铮铮铁骨没准可以。”
孟葵微笑：“你信不信我跟滕钰说我觉得你的肋骨也可以，少将军的一定好用。”
花已向：……
还是不嘴欠了。
最近乐翊失踪，孟葵实在喜怒无常，动不动就阴阳怪气。
孟葵问：“晚上你们留下来吃饭？”
花已向抢先一步说道：“我和小钰约好了去赏月。”
孟葵：……
这人好像生怕自己当电灯泡似的。
她一扬手：“随便你们，我也去赏月。”
花已向：？
“不跟着你们走，随处逛逛。”孟葵转身看向滕钰，“快去吧，要不然别人看见花小将军一人赏月，估摸着觉得他孤寂伶仃，邀他一起呢！”
滕钰霍然起身：“那姐姐我们先走了。”
孟葵感叹一声女大留不住啊！
***
日落，天气依旧闷热。
她也想着下馆子尝一些乳酪酥油类的点心换换口味。
孟葵不经常出来闲逛，灵云跟在她身后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随主子逛街的场景，那时战战兢兢怕她骂人胡乱发脾气。
“想什么呢？”孟葵问。
“您现在真好。”灵云笑。
孟葵说：“原来我就脾气暴躁啦？”
灵云腼腆的笑笑。
孟葵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闪烁着橙黄色光芒的烛火，嘴角扬了扬。原主可能也并非脾气不好，一是兔子之事受了刺激，毕竟当时滕钰年龄尚小，怕孟葵依旧抱着兔子不放采用了残忍的法子。还有就是蛊毒入体，导致彻夜不眠，日日夜夜受此折磨，性情大变，喜怒形于色。
这怨不得原主，她也是个被控制的傀儡，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的孟家人。
孟葵挑了家僻静的馆子，这里的奶香酥油饼卷着花蜜和果干简直一绝。
她喝了些酒，脸颊发烫，声音微微含混：“灵云，你以后愿不愿意跟我去大周？”
“真要嫁过去啊？”
“也许吧。”
“愿意啊！”毕竟对于灵云而言，孟葵是她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孟葵她甚至都不知道去哪。
“花小将军心有所属，但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周男儿！”
灵云红了脸：“主子您瞎说什么。”
“真的哦！”孟葵目光湿润。
两人胡吃海塞了一阵，又往回走，经过这些天的折腾，长公主府的人又少了些许，若是孟葵不在，则显得极为安静。路过偏院，那里也无人居住，如同晦暗的水井般死气沉沉，乐翊前些天临走的时候说过两天就会回来，终日也不见踪影。
她第一次觉得古代不好，没有手机随时联系，要不是蛊还在体内，她会以为乐翊跑路了。
她伸了个懒腰：“帮我烧些热水吧，一天不洗就粘得难受。”
“好嘞！”灵云退下。
孟葵站在庭院中，仰头赏月。
飘逸的长裙被晚风吹拂，如仙女下凡。
她就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
忽然，一阵寒风从脖颈划过，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下颌骨上。
孟葵垂眸，并不惊讶，声音冷冷：“我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了露面呢。”
“被你发现了。”身后的女人情绪平淡无波，似乎没什么她在乎的事。
孟葵干笑了两声：“你从五天前开始跟踪我，今天终于下手了，我还以为第二天你就忍不了了呢。”
女人目光犀利，她身材高大，阴影几乎笼罩着孟葵，如果硬碰硬孟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别提孟葵一点武艺都不会了。
她的身体被女人死死的禁锢，后背贴在女人胸前的软甲上，这女人蓬勃的肌肉简直比男人还要明显。若不是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孟葵会以为自己被臭男人绑架了！
“你是谁？”孟葵问。
“章茹歌。”女人干脆利落回答。
……章茹歌？
很熟啊。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孟葵问。
“太子在你这。”章茹歌说，“我要带他走。”
孟葵想起来了，章茹歌就是白行止青梅竹马的夫人，这姑娘单枪匹马从大周跑到南乌，肯定听说了自己虐待乐翊的传闻，所以前来报仇。
“乐翊不在，抛妻弃子走了。”孟葵翻了个白眼，顺便摸摸自己肚子，“男人没一个靠谱的，可怜了我这孤儿寡母啊……”
“你胡说，你把他藏哪了……我有一百多种方法让你说出来！”章茹歌怒道，她一路风餐露宿，躲避追兵，乐翊是她唯一的希望，但眼前的女人居然告诉自己乐翊不在这里！一定是太子被她凌虐到不可见人的地步！
孟葵解释无望：“能不能把你的刀先挪开，我怕你伤了我。”
“不行！”
孟葵叹口气：“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