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整日就让我好好学规矩，我有时候还挺怀念和哥哥在山上吃野果子的，很自由，那时候哥哥也很爱笑，不像现在，整日都板着个脸。”
“或许是你哥哥不想你继续做个野丫头呢？”
尽涿神情失落，“我宁愿做个野丫头，也不愿做这个漂亮的瓷娃娃。”
而绫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时间两人安静下来。
“姐姐，其实，我知道我修炼资质一般，放在仙界也是一抓一大把，和我同样的修为的，不过是低等仙婢，都是靠哥哥他们才尊称我一句仙子，虽然哥哥经常对我说，有他在，我就算不会术法他也会保护我，他只希望我开心就好，我自然也是要面子的，就算是为了哥哥，我也不想被他们说闲话，我拼命修炼，灵果灵药我都吃，可是这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但好歹我也进步了很多，但这次被抓去妖界，綝掠为了折磨我，给我吃了很多散灵力的秘药，我又回到起点了。”
“我早就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说我是个没用的废物，为了讨好哥哥才来接近我，各种违心的，阿谀奉承的话信手拈来，我不禁听着恶心，我也为他们感到悲哀，我虽然没用，可他们也不是好人，”
“不仅是他们看不起我，其实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我真的很没用，还是个累赘，拖累了哥哥。”说道最后有些哽咽，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落下。
而绫上前轻轻抱住尽涿，安慰的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开口，“怎么会是个累赘，哪里会有这么讨喜的累赘，我看着都喜欢的紧。”
尽涿破涕为笑，“姐姐，你可别取笑我。”
尽涿从而绫怀里抬起头来，抬起袖子将脸上泪痕擦干，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其实我。。。我，我不想回去。”
而绫伸手整理她耳旁翘起的碎发，“为什么呢？你哥哥肯定担心你啊。”
尽涿低声道：“我知道哥哥担心我，可是我被綝掠抓走了，仙界肯定背后有很多人因为我骂哥哥，而且我现在修为又回到了起点，我不想回去再拖累他，要是没有我，哥哥就没有了可被人指摘的了。”
“你呀！这么会这样想，我要是你哥哥，只要你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家人才是最最重要的，流言蜚语这些都是别人羡慕的证明。”而绫牵起尽涿的手，“你要是突然离开我，说是为我好，我肯定会很生气，因为你怎么知道你留在身边陪着我就不是为我好呢？家人就是要陪伴在一起，有家人在的地方才叫做家嘛，你说对不对？”
尽涿点点头，杏眼里又蓄满了一框泪水。
而绫不会安慰人，只能想着她刚才不是想说吃果子吗，拉着尽涿的手，带她去摘果子，这样应该可以哄她开心。
“别哭啦，姐姐带你摘果子去。”
“好！”
而绫带着尽涿，两人在这夜晚的林间，像两只无拘无束的野兔奔跳玩乐，一齐上蹿下跳的爬树，爬累了便在树枝上坐着，摘几个旁边的果子吃，吃饱了两人又继续爬。直到爬到高处，可以看见林子中矮树的树顶，可以看见万里的星空，可以看见大大的月亮，两人并肩坐着，一齐仰头安静的欣赏着这独一无二的风景。
过了许久，夜晚寒气渐重，尽涿冷的打了个哆嗦。
而绫注意到，“回去吧。”
尽涿有些不想走，低着头小声问道：“姐姐，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找你吗？”语气有些低落。
而绫被问住，她不敢轻易承诺，“我也不知道。”但又不忍直接否认，“但，万事都不能轻易下定论，你说是吧？”
“嗯。”
“走吧，带你看看我的小木屋。”说罢，而绫站起身，朝尽涿伸出手。
尽涿仰头看向而绫，目光澄净清澈，如那高悬的皎皎明月般，只是眼中好似被缚了层惆怅的纱幔。
摧毁一个自信单纯的小女孩很简单，要想找回那个曾经的自信模样，难如江河倒流。
流言蜚语比刀剑的摧残更加可怖。
尽涿将手伸向而绫手心，而绫微微用力将她拉的站起身来，带着她飞身而下，带着她往木屋走去。
而绫将尽涿带去房间安顿好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她此刻头脑无比的清醒，脑子里全是刚才尽涿那清澈的双眼，正是年纪正好风华正茂的好时光，眼里已经有了愁，身份尊贵亦是如此，世间要求一个圆满，真是万难。
她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尽涿，但和她相处下来，而绫觉得她不过是一个被推着被迫懂事的小女孩，虽不再天真，但也活的明白，希望她以后能够开心顺遂。
而绫不明白，为何人世会有如此多的苦难和身不由己，人活一世，本该是自由随性的，随着三界的安定，大家不是应该合家美满吗？可世间本就不是随着希望走的，随着人们的安定，人的贪欲也逐渐显现，狼烟烽火时只求一个安定，安定下来后又求富裕，富裕后又求权利，权利到手，又想做那万人之上，欲念总是无穷尽。
而绫口中喃喃：“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
而绫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是对是错了，到底是强权的统治好，还是各自为界更好。
听见身后有人推开房门，朝自己走过来。
而绫回头看，是质明。
“你怎么还没睡？”
“准备睡了，听见好像是你回来了，就出来看看。”质明走到而绫身边站定。
质明眼中含着不舍，微微侧头，默默的看着而绫。
“质明。”而绫突然叫他。
“嗯。”
“你这两日为何闷闷不乐？”
质明沉默，而绫也不催他，两人便安静的并肩立着。
好一会儿，质明问，“神君为何今日便回来了？不是说要一两日吗？”
“嗯，我将人带回来了，明日再送她回去。”
“神君。。。”质明有些踌躇。
“嗯？怎么？”
还是说不出口，“明日我在霜花林等你，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好啊。”而绫爽快答应，“什么时候？”
“明日清晨可好？”
“好。”
次日清晨。
而绫起来时，除了质明房间，其余人都房门紧闭，还在酣睡。
“起这么早吗？”而绫看着质明大开的房门不由的疑惑，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
随即，便朝霜花林走去。
还未走到，远远的便看见质明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她爱吃的栗子糕和霜花羹。
而绫心中疑惑，难不成这小子一晚上没睡吗？
在质明旁边座下，不等他开口，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质明没有动筷，只是静静的一旁看着而绫吃。
而绫吃饱喝足后，早起的困倦消了些，“你要和我说什么事？还做的这么神秘隆重，好奇了我一晚上。”
质明移开目光，不知如何开口，犹豫着，“神君......我，我想......”
而绫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要什么我又不是不答应你，你尽管说便是了，我还能拴住你吗？”
质明低下头，眼中神色复杂，“我想。。。下山去。。。”说完，眼眶发红，手指微微颤抖。
而绫愣住。
虽然自己当初的打算便是待他金丹期后便让他下山去，但，此刻他却。。。
“为什么突然要下山去？”
“神君，对不起。”质明手指攥的发白，“我，我那天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他很害怕，他怕而绫生气。
而绫面色冷峻，“你，为何听到了，要想下山去。”
质明心中一紧，绝望的说出当初没有交代的，“我，我。。。是晁国，二皇子。”
而绫一脸错愕，厉声喝道：“你！你当初为何不说！”
而绫气急了，他竟然欺骗她，当初和他讲了那么多，怕伤了他的心，还细细给他说了不能让他修炼的种种原因，听他讲述家中事，觉得他可怜也不再问，没想到！他虽没有编谎话来欺瞒自己，但也没有说实话。
他难道不懂自己难处吗！十年，整整十年，他有无数的机会说出口，却欺瞒了自己这么久，现在突然要下山，这不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吗！
质明眼眶愈发红，心如刀割的看向而绫，“我，我知道一旦说出口，你是绝对不会将我留下的，我想。。。”眼眶中泪水落下。
而绫怒目而视，虽然心痛但更多的是愤怒，“既然知道，那你当初就更不该留下，这本就是错误的，为什么要明知故犯，一错再错！”
“神君。。。对不起。”
“现在的对不起未免晚了，你既然欺瞒了我，那就该一直瞒下去。”
“对不起。”质明哽咽。
而绫不再理会，起身离去。
踏着一地的落花，步伐决绝，走到余光看见他做的秋千时，而绫抬手施法将其劈开，秋千碎成几段掉落在树下，像是在喻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破碎了一般。
质明在原地看着而绫离去的背影，心痛的无以复加，终是一场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