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发

    沈棠舟紧握剑柄的手往回一抽一撤,流光剑瞬间带起一道刺目光华,剑与空气形成的细裂不断嘶鸣扩大。

    沈棠舟俯视着文嫣的脸,他的眉眼轮廓比之平常添了几分锋利肃然,至于语气,更是没有半分犹疑的坚定。

    “文嫣师妹,师尊所说不错。你果然勾结魔类,伪造我的信在前,如今竟然还妄图伤害小师妹。”

    血液像一条蜿蜒小蛇,缠绕文嫣的心口,又一滴一滴溢出文嫣紧捂着伤口的指缝,与她所着红衣滚了尘土,洇连成一片暗色赭红。

    “棠舟师兄,不,事情不全是你想的那样……”

    文嫣艰难开口。

    剑光闪过,沈棠舟朝前又是一刺。

    “休得狡辩。依照宗门门规,我不会杀你,但我定会把你交给藏剑峰峰主,你的师尊来处置。”

    这一剑势又急又险,不伤性命,却狠绝其本元。

    文嫣斑驳的脸慢慢失去了温度,憔悴苍白如一张故纸。

    她本想解释的话吞了回去,整个人彻底泄了气。

    “棠舟师兄,对……不起。”

    ……

    所有变故几乎在几瞬之间发生。

    江恩桃大吃一惊的同时,双眼微眯,颇有些无语,“文嫣师姐,你对不起又折腾的对象分明是我,你为何要给大师兄道歉?”

    天道好轮回。从前她看不起纸片人,可她珍惜非常的小命,如今却成了文嫣对沈棠舟单恋沉甸甸感情中轻飘飘的一环。

    正在这时,她耳朵边清晰贴着擦过一道陆茂之的声音。

    “江师姐,文嫣师姐丢在那边的伞剑,新结了一个铃铛。你且瞒着沈棠舟,先将它取下。”

    江恩桃听闻此话,余光朝那个方向瞄了瞄,果然看见有一枚两指大小的青铃在地上晃了晃。

    怎么有点……眼熟。

    陆茂之的话不是商量,也没半句多余。江恩桃却没有一丝反感,因为,她隐约也意识到了这枚铃铛或许有什么重要性。

    “陆师弟,谢谢你刚刚的剑符。若是没有它,棠舟师兄又再来晚一步,我还不一定能收得了场。还好,你们都帮了我。”

    江恩桃一壁悄悄向陆茂之传音,一壁依言藏好了铃铛。

    她说完这句后,陆茂之便再无回应,只是忽一侧身,袍角闪动,抱臂立在江恩桃与沈棠舟两人之间……

    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江恩桃的错觉,陆茂之的眼神似乎比平时凉了些。

    ……

    沈棠舟踏步向前,伸出紧绷的手臂,正要抚上江恩桃的头顶,想了想,却又缩了回来。

    改换了一个位置。

    “小师妹,我不在,你受苦了。”

    江恩桃感觉肩膀上力道一沉。

    她忍着吃痛表情,“棠舟大师兄,这些事你都晓得了?”

    沈棠舟横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昏迷过去的文嫣,脸沉了下去,“小师妹,你的信其实我一早便收到。但天河门的事有些棘手,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我不敢打草惊蛇,回禀师尊后,悄悄处理了一些事情,却又发现文嫣已然叛变。担心她对你不利,所以我这才从天河门急匆匆赶来……”

    沈棠舟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对了,小师妹,我来的时候,看到还有一道剑符在结阵帮你……”

    “嗯?”

    “小师妹,我应该,没有看花眼吧?”

    “唔,”江恩桃心知剑符的事糊弄不过去,又看陆茂之至今用符箓隐着身,没有打算露面的意思,侧了下脸,开口解释道:“曲渺渺她在曲口镇试炼的时候,碰到了小时候见过的云游道士。那道士也是位高人,临别赠了我们几张符,这剑符,便是其中之一。”

    符箓的事,陆茂之一心藏拙,江恩桃怎会不知。虽不知他的缘由,陆茂之也没提过要求她藏掖,但陆茂之既教了她,又实打实帮过她,她自有义务替他遮掩。

    人在纸片世界混,这点眼力劲儿还是得有的。

    这番说辞,也是她早与曲渺渺商量好的统一口径。

    微暗的光线里,陆茂之撩起眼皮无声看着江恩桃。

    ……他有点意外。

    “云游道士?哪里来的云游道士?”沈棠舟眉头紧锁,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这剑符,分明透着几分邪气。小师妹,你怎可轻信师尊与我之外的旁人?你知不知道,师尊正是因为你心性单纯,怕你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有多危险,此前才不愿意放你出山历练……”

    陆茂之眼底笼罩一层不明暗色。

    心性单纯?

    整个悬峰门怕是只有你跟长风仙尊会这么想罢。

    眼见沈棠舟又要一触即发的样子,江恩桃缓了缓,吐了口气,“知道了,棠舟大师兄。以后我不会再用云游道士的符。”

    像沈棠舟这样一板一眼的较真性子,江恩桃前面领教过多次,她便已然想通,既然改变不了,目的达到也行。

    她委实没必要纠结不放,吃力多余地向他灌输她真正的想法。

    “小师妹,你……好吧。”

    沈棠舟一噎。

    他心底其实打了好几篇腹稿,想着怎么来说服他这个捉摸不透,最近越来越不听师尊跟他话的小师妹。却没想到小师妹忽然变得如此好说话。

    气氛尴尬。

    沈棠舟咳了几声,见江恩桃目光一转,正追随着近在咫尺的画卷,眸子里藏着认真的探究。

    “这画卷……”他环顾四周,主动搭话,“小师妹,你是不是也在好奇,文丰城为何会一夜之间变成如此?”

    “嗯。”担心沈棠舟深究剑符,牵扯到陆茂之,故而江恩桃有意装作对画卷十分认真,试着把沈棠舟的注意力分散到文丰城身上。但另一方面,她始终忘不了,文嫣对这片土地深沉酸楚的眼神。

    “文嫣师姐说,棠舟大师兄此前来这儿调查过原因,但至今无结果……”

    “也不是全无结果。只不过,文嫣师妹生了执念,不肯相信接受罢了。”

    沈棠舟难得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他也叹了口气,“文丰城曾经也是个热闹地处,尤其话本之风盛行。像文嫣文烬这样选择修道的修士,其实少之又少。半年多前,这儿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地裂。还好有我们师尊出手,耗费不少修为,才使这次地裂,没有波及到文丰周围的大小城州……”

    地裂?难道说的便是现代的地震?

    江恩桃听得似懂非懂,“文丰城可惜了。”

    沈棠舟点头又摇头,“是很可惜。但以文丰城一城,换了更多城州平安,也算是文丰一桩功德。那些城州,至今都很感激师尊。”

    闻言,江恩桃陡然一愣。她心里隐约不同意沈棠舟的话,目光接着闪了闪,“对了,棠舟大师兄,你开始同文嫣说师尊所说不假。师尊他也知道试炼后发生的所有事了?”

    沈棠舟又一次点头,“小师妹不是让曲师妹替你给师尊传了音么?师尊告知了我一切,也是他让我放下手中一切,立刻动身前来保护你。”

    “原来是师尊的意思啊。不过,棠舟师兄没见到息月师姐么?她早我几日,动身去天河门找你了。”

    “息月师妹她,许是我来得急,路上与她错过了,并没有碰上。”

    “可师尊他没有来。”江恩桃面上淡淡失望,一瞬而逝。

    沈棠舟神色再次严峻起来,但之前硬的语气却刻意放软了些,“小师妹,师尊比任何人都在意你。可你晓得的,师尊今日才刚刚出关。我来保护你,不也一样么?”

    “嗯,棠舟大师兄说得有道理。是我太任性了。”江恩桃做戏做足,把娇纵小师妹的人设走了一遍后,才又从酡红绶囊里掏出一碟白花花的山药糕,与一个白衣胜雪仙人般的陶人。

    “这些是我给师尊准备的,可惜今日不能送给他了……”

    沈棠舟微微一愣。

    ……

    两个钟头后。

    陆茂之目光扫向之处,正是一个山岚色的陶人。

    他沉默片刻,再抬起脸时,柔和空洞的笑意多了一丝讥刺。

    “江师姐,是在搞批发?”

    “怎么会?”

    江恩桃半倚在外窗边,偏头打量着坐在里间的陆茂之,心想着那次陆茂之不期而访,原来便是这样的视角。她解释道:“你这个陶人,可是我亲手捏的,上色点睛,都没有假手他人。”

    似乎觉得不够体现诚意,江恩桃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只做了这么一个。”

    陆茂之指节滞了那么一瞬,而后,将陶人似乎顺手随意地放进桌上一方木雕盒子里。

    “江师姐深夜造访,只是为了送我陶人?”

    沈棠舟的用意,是想带江恩桃先回去,再去处理天河门的事。但江恩桃同他软磨硬泡,沈棠舟勉强同意和她一起去天河门。

    他们御剑飞行,选了临城一间客栈歇下。陆茂之则是去了不远的另一间客栈,撤去隐身符箓,决定静观其变。

    “自然不是。”

    陆茂之的神情看不分明,江恩桃却是少见的有些紧张。

    她绞着手指,“陆师弟,我知你此次帮我,是有条件在先。放心,我并没有忘记。你姐姐的事,我会尽我所能,替你查找线索……”

    陆茂之点头。

    “还有,”江恩桃心下微颤,“天河门之行,要不,我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陆茂之手指微微一动,声音清淡,“江师姐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为何改变主意。天河门的热闹,你凑得,我便凑不得?”

    难得从陆茂之嘴里蹦出几个长句。但江恩桃眼下无暇他顾。

    “因为,今日出现的沈棠舟不是真正的沈棠舟。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但我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我的师尊长风仙尊。”

    江恩桃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他,他应该一早就发现了你。”

    她是开了天眼知道陆茂之日后会飞升成仙。但修为高如长风仙尊,至今假沈棠舟之口,却句句不离陆茂之符箓邪门。

    长风仙尊待她极好,陆茂之这人又向来记仇,性子阴晴不定。她不希望除自己之外,爱她护她的人再得罪了陆茂之。

    ……

    “你是担心我有麻烦?”

    陆茂之的表情,意外而又疑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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