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阳春?”

    “你怎么在这?你爹又回去了?”谭雄正在庄园门口守夜呢,忽然看见阳春的身影,也是一惊,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心酸,还有对现实的无奈。

    阳春点了点头:“谭大哥,表哥让我在这里等他一下,方便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你去路那边亭子里歇歇,让我能看到你就成。山庄新来的主人人很好,不会怪我们的。”只这说几句话的功夫,谭雄的目光便忍不住一直放在阳春身上,只觉得她真是无一处不美。

    真是可惜了。

    谭雄其实真的很喜欢阳春的,也很想好好保护她。可偏偏她有个赌鬼爹,娘还死了,两个年幼的弟妹都要她来照看。这样的情况,也是任何一个农家娶媳妇要考虑的事情,她只是嫁人,也根本不能跟赌鬼爹划清界限。

    他想娶阳春,也是在爹娘这一关,怎么都过不了。

    而且周大石还放了话,要娶阳春,就要先掏二十两彩礼。

    这时候的人家娶媳妇花个十两就已经是顶富裕的人家了,他这哪里是要嫁女,卖女还差不多!

    如此一来,附近几个村子对阳春有意的年轻人,自然也是纷纷都熄了火。

    ……

    少女的单薄身影在林间月下穿行。

    霍重峻被那她吸引,也鬼使神差地往山庄门口走去,可到了门房处却又回神,觉得自己此举实在不妥,这才顿住了脚步。

    他隔着虚掩的侧门,静静地听着那“谭大哥”和她说了会儿话,又看着她向山庄门口的亭子里走去,一时也是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急匆匆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好像真的对这农家女有些兴趣。而且,她可能和深山里那位有点联系……这也是对他颇为重要的一点。

    怎么办,要去接近她吗?

    那他是否需要做些伪装?既然看出了一些她的性格喜好,那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更好些的。

    霍重峻这么想着,一时便有些入了神。

    他的身量大约比那“表哥”还要高大些,相貌虽俊,却也有些冷厉,看起来有些凶了,不够平易近人。若就穿着身上这一身劲装去见她,怕是也会直接吓到她,引起她的排斥躲避……

    想到这里,霍重峻对他身后的长随道:“你去给我打听一下,那姑娘家里什么情况,我去换身衣裳。”

    一听说公子要他去打听什么姑娘,还要去换衣裳,李昌顿时一愣。

    这数百年来,帝国尚武。

    如今的皇室乃五百年前,武林中威势极高的赫连家族后人,修习有传说中的至高武学龙神功,皇子皇孙们各个都是高手。

    于是,习武之风愈盛,江湖武林中更是高手辈出,日益乱了秩序,祸事频生。

    侠以武犯禁。

    从一言不合便血溅五步;再到各地为财色权利屡屡发生的命案、总是横死的朝廷命官;还有四五年前的风州萧魏两家的灭门惨案……

    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如今更是占山为王,在毒龙岭建起了恶人城,无数爱逞凶斗狠的极端人士纷纷加入……

    新帝励精图治,自登基后便将肃清武林中的败类放在了第一位。

    公子天纵之资,年少老成。早已对充斥着血腥暴力的武林不满。于是他满十五岁那年,便化名霍山,揭了义庄的悬赏令,连挑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六大恶人,最终被寒王收入麾下。

    公子如今年已十九,也依旧一腔热血,只想惩恶扬善,没任何儿女情长。

    他从来都对帝都的闺秀们不假辞色,也不会对任何姑娘家有什么孟浪逾矩的行为。

    整日盘算的都是如何肃清朝堂江湖,为帝国的安定做谋划。

    所以,怎么这忽然让他去打听个貌美的农家女?

    莫不是开窍了?

    李昌正这么想着呢,便见公子走了几步,又转了身提醒他:“记住,别让她和那什么表哥谭大哥走了,先把她留下来。”

    ……

    入秋的季节,酷暑渐消,也并不冷。

    阳春带着弟妹,就这么来到了离庄门口不远的亭子里,暂时落脚。

    弟弟阳秋九岁,妹妹阳冬六岁,两个孩子都非常乖巧,看她在附近捡拾一些枯枝,便也颠颠地跟着捡了起来,最后又都期待地把一切收获交给她。

    阳春每次感觉生活没有盼头,很苦的时候,都会被可爱到弟弟妹妹们感动到,于是也愈发想要强撑起来,为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

    她想让弟弟妹妹们好好的,二妹阳夏没了,她不能再让他们也被爹卖掉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以后把二妹也找回来。

    二妹生性要强,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的生活怎么样了。

    将亭子角落的小炉子搬到了空地上,阳夏先塞了一把干枯的落叶进去,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吹亮火折子,点燃了它们。

    最近没有下雨,地上的枯枝落叶也没有一丝潮气,生火非常方便。

    等叶子烧起来的时候,再把枯枝们慢慢地架在火上,这时候只要不把火压灭了,这树枝便也能烧起来,火也就生好了。

    “大姐,知了肉我串好了!可以烤了吗!”弟弟阳秋美滋滋地地把三串知了肉伸了过来,示意阳春看。

    这知了肉就是农家孩子盛夏的小零食。

    用细线编的网兜,捉到知了,再去头去尾,只留中间指甲盖大的一截,用细竹枝串起来烤熟。

    不需要放任何调料就很美味,很香的。

    阳春笑笑,怕他燎坏了身上的衣裳,又在炉子边上支了几根竹枝,拦着他一点,这才让他伸手自己烤。

    等炉子上煨着的罐子烧开了,她便把热乎乎的茶水分给弟弟妹妹们喝,还掏出了小包袱里两个干菜烧饼也分给了他们。

    知了肉虽然不多,但却非常香,还有肉味。所以阳秋阳冬拿这个就着吃干菜烧饼,也是异常满足。

    妹妹阳冬才六岁,但是食量却一点也不小,平常都要跟九岁的哥哥阳秋吃差不多份量的食物。

    阳春每次看阳冬吃不饱,就想着要不要将阳冬的食物多分些给阳秋。可没想阳秋也舍不得妹妹吃不饱,就也这么吃了过来。

    唉,两个弟妹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饥一顿饱一顿的,可阳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囿于见识,阳春没有赚钱的门路,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状。在赌鬼爹爹败家下,他们姐弟妹三人无地无粮,连个安稳的落脚点都没有。

    唯一的活路,便是那危险重重的深山里头……

    想到幼时在大山里遇到的一个怪婆婆,阳春也愈发迫切地想要再见到对方,这是她逃脱现在困境的唯一念想,也是她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可她真的还能找到那位婆婆吗?

    如果那位婆婆不在了呢?

    算了,如果可以,那她不如就在山里弄个落脚点吧,以后就带着弟妹在山里过,不出来了。

    她不想再过被村人指指点点、被亲爹追打怒骂的日子了,更不想被卖掉,给别人做仆从,做媳妇,继续娘悲惨的命运……

    ……

    阳春正在投喂弟妹吃东西的时候。

    得了霍重峻吩咐的李昌,也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扫着阳春这边的情况,一边和前门巡逻的那几个村汉攀谈起来。

    李昌见这几人的情况了解差不多了,也懒得拐弯抹角了,便看着阳春那个方向,向谭雄几人假意发难起来。

    “那边亭子里的是谁,为何不驱赶?”

    谭雄也没料到李管事忽然冷了脸,也是忙解释:“大人恕罪,那姑娘可怜,家中有个赌鬼父亲,三不五时便对她姐弟非打即骂,我见她无处可去,便让她们暂时在亭子里歇歇脚,想着下工后,再带她们去安置……”

    “她家里没有亲眷了吗,作何要你来安置?”李昌一想到公子要见这姑娘,还特意要去换衣裳,不由也愈发仔细地打探起来。

    谭雄不敢隐瞒,也为了获得主家的谅解,当即便把阳春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从尹母当年嫁给周大石,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桩好婚事,再到周大石开始赌钱,变卖家田……

    然后就是半年前,周大石趁着尹母外出,把二闺女阳夏卖给了人牙子,拿去换赌资。尹母回来后寻女儿不得,和周大石大动干戈,最后一时想不开跳了河。

    可怜留下阳春、阳秋 、阳冬姐弟妹三,现在只能在周大石这个毒父的阴影下艰难生活着。

    如果不是阳春机灵,每次她爹回来,都带着弟妹左躲右藏地跑掉,她们姐弟怕是也现在还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呢。

    李昌听到这里,不由也心底有些唏嘘,这农家女确实不容易。

    可这世上苦难的人多了去了,她在这样困苦的条件下,还没缺胳膊少腿,眼瞎耳聋的,看起来身体还不错。

    这其实也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李昌见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当即也顺着提议道:“照你这么说来,那小姑娘确实不容易。不然这样,你把她叫过来,我瞧瞧她人如何,看看能不能给她在山庄安排个差事。”

    “这……管事您此话当真?”

    谭雄知道这是好事,可就是太好了,也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再次偷偷抬眼看了李昌一眼,见他年约二十七八的模样,也长的还算端正,不像那些心术不正的,这才又把刚吊起来的心,放下了一些。

    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贵人们都玩的花,极尽凶残,如果是李管事的话,他人看着不坏,应该不会欺负阳春吧?

    想归这么想,可谭雄不敢得罪李管事,到底还是扯着嗓子喊了阳春一声,让她过来一下。

    是福是祸,也就看阳春的造化了。说到底,这样大的户人家管事,想干什么,也不是他这样的农夫可以左右的。

    那要有江湖中人的本事,才能改变命运的。

    阳春刚和弟妹们分了食水,安定了一下,其实也很不想再往那些男人跟前去的。

    她只想安安静静在这歇会儿。

    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谭雄的呼唤充耳不闻,更何况后来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山庄里的人。

    在人家门口的亭子里歇息,还用了人家的炉子,阳春本来就理亏,也只得老老实实起身,向那些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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