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又不能完全捋通。她问道：“世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无枫正在摆弄一枚翡翠射指，那物件精巧别致，浓绿莹润，应该是原身当年搜集来，准备送给秉辰的。这种没用的人界珠宝，曾经公主府里到处都是。
闻言，无枫语气笃定地道：“他？他不知道。”
琉璃问道：“他要敬元颖的血，想配合人皇弓来克制天君是不是？”
无枫一笑，不置可否。
琉璃道：“我来之前，他忽然说要放了敬元颖。难道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无枫将射指随手一扔，向她看上片刻，促狭笑道：“看来你二人交流得不够深入嘛。”
“我想给他传讯就是要告诉他这事，我都找不到他，别人自然不可能找到。”
“他突然改变了想法，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天君是你舅舅，他不想同你舅舅为难了。”
说完，无枫摇了摇头，似乎对怀羽这种做法很是不以为然。
“为我？”
琉璃也在摇头。她脸皮厚是不假，但在怀羽的问题上，她总觉得自己付出是理所当然，却从来不抱希望对方会为她做什么或者改变什么。
无枫道：“怎么，不信？他为了你赴极北雪原，下十方炼狱，入魔伤耗眼都不眨一下。开始我还怕你们俩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幸好，幸好。”
“现在知道了你的心意，他选择不和思齐为难，也在情理中。”
琉璃问道：“什么？你前面说的，什么意思？”
无枫夸张地掩了下嘴，哈哈笑道：“他既没同你说过，我可不便多嘴！”
琉璃不傻，转念想想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串联不起来。她扯过一件委在地上的罗裙，将落了层尘土的雕花大椅擦了擦，向无枫道：“仙君请坐。我确实不知，快详细说说！”
无枫坐了，翘起二郎腿靠向椅背，
“也罢，我就好人做到底，帮那闷葫芦交代交代心意。妙相庵里你中了老尼姑的春毒……”
“我中了春毒？”
当日琉璃中春毒之时，本就处在水银妖毒的发作状态当中，头脑浑噩，早已记不清了。听他说起，也不过能想起几个画面来。好像当时确实燥热非常，只想有人能搂着自己。
无枫大为不满，摆手道：“我与你详说，公主不要打断！”
“总之我受他焚符召请，带了一堆什么大小乘、欢喜禅、阴阳房中术的古籍下去找你们………”
无枫娓娓道来，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琉璃却是越听越心惊，脸色也越来越沉。
按照无枫的说法。怀羽本身就有一半魔族血脉。魔族本体比仙神都要强悍，这一半血脉也比仙脉要强势得多。魔族好杀嗜血，也会影响本人的心神。他一直依照一位神秘人给的功法来克服压制，收效不俗。
只是如此一来，修为难免忽高忽低。平日以全力克制魔气之时，便平平常常。若有需要，当收敛仙力，合并魔气，立时便可修为大增。只是每这样做一次，魔气便更强势一分，更难压制一点。
在妙相庵中，她中了澄心的春毒，只有北极雪原的白熊胆可解。怀羽便释放魔气护体，只身去了北极原，几番寻觅，杀熊取胆。
后来在东仙源，他震溃船灵，救她出海，被秉辰察觉。他先合体内仙魔之力击败太子，再入十方炼狱，破万千凶灵，拿了冥兰给她解毒。
之后他那一半魔族血脉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等他讲完，琉璃已经失神半晌。
无枫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说道：“原来你真的一点不知道？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履险如夷，逢凶化吉，都是因为运气？”
琉璃茫然摇头。
在她二十几年生命里，几次穿书历程中，确实没有人这样待她过。
如果不是临走前来一趟仙庭，见到了无枫，她甚至什么都不晓得。
她想起以往每次见到怀羽，对方从来不会提起这些。甚至一闭眼就能看到在妙相庵里醒来的那个晚上，他席地赏雪，轻描淡写的样子。
无枫见她失魂落魄，便将人带起，引她出门，传送至东天门，向她道：“你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我这人做好事最不喜欢留下名姓。你承着这份情就行了！你要找的东西也找到了，赶紧回去把仙庭里的情况告知他，让他再回鬼界见他爹一面，别误了大事。快着些！”
琉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传送到南阳湖畔的山谷口，看着谷内那处房舍院落，站了许久，才摸出幻忆灯攥在手心，快步走过去。
推门入院，发现木质房舍已被修葺一新。怀羽在院落东北角，似乎正平整土地，见到她之后，拍了拍袍角的土，在小泉中洗了手，向她缓步走过来。
琉璃心中回想着幻忆灯的用法，一边对自己道：别犹豫，他一过来就立即掐诀施法，从此以后他根本不会记得有我这个人，我也不用有所留恋，早点穿回去数钱！
可等人走近，她望进怀羽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立刻又下不了决心了。
心想：就这么算了？就这样走了？
迟疑着，怀羽已经站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手中灯盏，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人，微微皱了下眉头。
琉璃心虚，将手背到了身后。
怀羽道：“你回仙庭是为了拿这个？”
他倾身向前，想要继续看那物件一眼。
琉璃伸出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
二人之间近逾咫尺，能清晰看到怀羽纤浓的睫羽，挺秀的鼻尖。
她抬起头，轻轻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琉璃这会脑子很空，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只是想要这样做，就去付诸行动。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和紧绷，琉璃的手缓缓移下，环住怀羽的腰，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
怀羽似乎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地加深着这个吻。
琉璃齿关微启，她头脑懵着，意识不清，腿也渐渐发软，便双手环住怀羽的脖颈来站稳一些。怀羽手臂用力，将她贴近自己。
忽然听见门口有人道：“哎呦。”
然后是一连串脚步声，那人已匆忙退了出去，敲了敲门，怯声道：“少……少君在吗？”
是小梅香。
琉璃刚才心思全在眼前，根本没注意有人进来，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幻忆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神思终于沉了下来，抽出手退了半步。
怀羽却猛地跟进，继续吻上她殷红湿润的双唇，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同时右手微抬，灵气挥出，“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琉璃刚从意乱情迷的状态里出来，又陷入另一个侵略性更强的吻中。清晰地感觉到呼吸越来越火热，交缠越来越炽烈。
她心想：马上就要走了，管他娘的。
于是抽回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和罩衫。
怀羽眸光愈深，呼吸愈重，手自衣衫交叠处伸进去，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琉璃很放纵地哼出了声。
忽然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本就站不稳的琉璃顿时向旁侧栽倒。
怀羽伸手抱住她，终于舍得分开，星目半狭，仰起头往天上看去。
琉璃问道：“地动？”
怀羽神色凝肃，缓缓摇了下头。
门外的小梅香终于敢再开口，喊道：“少君，老圣君他放了混沌，杀到仙庭去了！”
怀羽陡然皱眉。
琉璃虽然衣衫不整，倒也并不如何害羞，一边整理一边道：“对了，我本来要和你说，秉辰又恢复了法力，现下仙庭里是他在掌权。”
怀羽眉头更紧，等她理好之后，牵住她一只手，向门外道：“进来。”
小梅香匆忙迈进，目光与琉璃对上后，讪讪地笑了一下，行了个武人的拱手礼，道：“公主殿下。”
琉璃向她眨了下眼睛，道：“先说正事。”
小梅香急道：“少君，您这几天音讯全无，咱们都以为您被秉辰那鳖孙子给害了或者扣下了。圣君一怒之下点了鬼界阴兵，放了凶兽混沌，杀到仙庭去了！”
“我刚才灵光一闪想起这地方，跑来一看您还真就在这！”
她上前两步又道：“少君，虽然我早就想干死仙庭那帮狗日的，但混沌可不是善类，这玩意伤敌一千，自损一千，老圣君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少君，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阻止了！”
琉璃见怀羽先看自己，表态道：“我与你同去，尽量阻住混沌。”
她对混沌也有所了解，这东西凶戾且贪心，不辨敌我是非，只要脱困，便会将身边一切活物吞噬殆尽。
书中，怀羽是祭出了自己的仙脉，与混沌血脉相通，以此来控制它。自己则要同时忍受凶灵和魔族血脉在体内的冲突羁绊，痛苦难安。
她现在只想要怀羽安稳自在地活下去，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怀羽向她一笑，侧头感知了一下混沌的方位，起手成阵。
“走。”
三人一同瞬移。
琉璃才刚离开东天门没多久，又回到这，眼前景象让她也倒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