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渐进，毛球不知道从哪里赶回来，身上沾了些枯叶，它停在石缝旁边，抖了抖羽毛，低鸣示警，似乎想带我们离开。

    我抬头看了看盘旋的灵鸟坐骑，就是相柳清醒着，我们也未必能分毫无伤的逃过玱玹布置好的罗网:“你别叫了，小心等会把他们引过来。”毛球听我这样说，也老实下来。

    “横竖是逃不脱，既然是执念成梦，想逃估计是不可能了。”我掏出袖中剩下的几枚草团子，扔在石缝周围，白烟缓缓形成一道屏障，我俯身把葫芦瓶里的血药一口气全喂进相柳嘴里，何时能醒就看天命了。我又在他掌心划了一条口子，蘸了点血，凝聚灵力催动血滴，点在我的眉心，他为我施加的术法慢慢失效，额间的驻颜花印显露出来。

    “我先走了，你好好活着啊。”我朝他摆摆手，踏过迷障，走到一处略微开阔的地方，幻化出腕间灵弓，抬首射向空中盘旋的灵鸟，果然玱玹很快就来了。

    “来的真快。”我收起弓，两手背在身后。

    “玟小六？”他看了眼我身上褴褛的衣物，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份，却又死死盯住我额间的花印“小夭？……不对，你这是什么术法？相柳呢？救了你却把你扔在这不管了？你究竟是谁？”

    “玱玹，我是你妹妹小夭。”我摊开手，往前走了一步“如假包换。”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充满狐疑，像是极力想在我身上确认什么，如今我的样子，确实和他记忆中的妹妹毫无关系。

    “你不信如今的我没关系，记忆总不会骗人。”我看着他“还记得那一年在朝云峰，你和我打赌输了，却不愿意遵守赌约叫我姐姐，我哄了你好久才哄好，还赔送你一条狐狸尾巴。还有一次，你……”

    不等我说完，玱玹突然冲到我面前，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小夭，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找到我了，也快把我勒死了。”我拍了拍他的胳臂，他的力道送下来，有些抱歉的看着我。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皓翎军士朝这边聚拢过来。

    “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这次先放过相柳。”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看着我身后的迷障，又看向我“毕竟这次也是相柳救了我，我和你回皓翎，这山搜与不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相柳此人，若是留下，恐怕遗患无穷。”

    “那你尽管叫人去，我设的这迷障可惑人五感，这山中多野兽，要是你的人有什么意外，你也别怪我。”我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侧眼看他。

    “你如此看中他？先前在辰荣军营，可是他中伤于你。”玱玹站在原地没动。

    “可他也冒着危险来找我了。”我看他没有打算强攻的样子“只此一次，下次我就不管了。”

    玱玹盯着我许久，站到我脚都有些发酸，他解下大氅披在我身上“通知其他人，回皓翎。”他身后的军士四下散开，隐入林中去，一只青鸟从天而降，他扶我上了坐骑，向五神山而去。

    “谢谢哥哥。”我在他身后，拉住他的袍子，轻声说。

    “我这下可以确信你是小夭了。”他没有回头，轻轻笑了一下“只有这种时候能想起来叫我哥哥。”

    风吹的我头疼起来，我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听见他胸膛传来的心跳，从我和璟悄悄离开到玱玹离世，我们都没能再见一面，我原本以为我会恨他，可此时此刻，我只能感到心中酸楚。

    我们是如何渐行渐远？

    我已经有些遗忘了……

    “五神山到了。”青鸟缓缓落下，巍峨的皓翎宫殿就在眼前，玱玹站在我身边“师父这几日去边地处理些事情，你恐怕要过几天才能见到他。”

    “我也不急于一时。”我朝他笑笑。

    “也是，来日方长。”他看着我潦倒的样子“你先跟着侍女去殿里，收拾收拾你这野人样子吧。”

    洗漱沐浴停当，已经是月上西楼，我站在廊下看着月亮，院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莺啼叫，也不知道相柳怎么样了，毛球那死鸟到底靠不靠谱。之前见他受伤，虽然也有很严重的时候，但是毕竟他是九头之躯，不会像常人伤重的反应那样强烈，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昏睡这么多天。

    “在想什么？”玱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没什么……”我裹了裹衣服，怕他看出我在想什么“这院中可有药房啊，我最近喜欢琢磨新药，不如你借我用用。”

    “半夜不睡觉，在这琢磨新药？”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失心疯了。

    “琢磨着玩的，再说了，你这灵力也不高深，我要是做成了，分一点送你，你还能出去防身。”

    “明日再说。”他拉着我到寝殿门口，把我推进门去“早些睡觉。”

    “小气鬼……”我看着他关上门，还上了道禁制，今天晚上是出不去了，我只能乖乖躺在床上，睡了几天草坳，再睡软榻，倒是有些不习惯，我暗骂了自己一句，翻身睡去。